格林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他被艾麗卡突如其來的話問倒了。
韋恩和他的秘書還站在他的身邊，他們應該也聽到了艾麗卡的話，這讓樞密顧問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果然是艾麗卡和露絲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嗎？她怎麼會突然問出這麼大膽的問題的！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在一邊，卡爾和道頓夫人都在記恨艾麗卡把露絲帶壞了，還害的露絲不知所蹤，可是在同一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格林和道頓夫人也在抱怨，露絲把艾麗卡給帶壞了。
韋恩站在格林的旁邊，他偷偷看了看格林的臉色，一邊在心裡給自己的猜測打了個勾——這兩個人果然是有感情糾紛。
但同時，他也很識趣的拉了拉自己的秘書：“我有些話要和我的秘書說，先離開幾步。”
此時此刻，格林和艾麗卡站在大街上，雖然沒有路人，但偶爾也有車子開過，地點不對，時間也不對。
不過好在，律師的離開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相對僻靜的空間。
艾麗卡看格林一直不說話——她面前的這個男人面色如常，但他的耳朵根都紅透了。
所以她還是給了他一個臺階：“我願意先說說我自己···我喜歡你。”
艾麗卡今天出來沒有化妝，穿的也不是什麼漂亮的禮服。她唯一的優勢在於，因爲秘書小姐不瞭解她的生活習慣，所以給她準備的是一雙高跟鞋。坐在車上的時候，這個問題還不明顯，現在，她就享受到好處了。
高跟鞋的高度，讓艾麗卡和格林的視線保持在了一個水平的位置。她勇敢的說出了自己的告白，然後，就在這條距離法院不遠的馬路邊，安靜的看着格林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格林的嘴角動了動，又過了一會兒，他纔有些艱難的開口：“你的話讓我有些驚訝···我並沒有···想到我在上庭之前會收到這麼一份驚喜。但我想，我在泰坦尼克上說的話仍舊是成立的，無論你是不是偷聽到的。”
他又一次拒絕了艾麗卡。拒絕的話從脫口的那一瞬，彷彿就成了傷人的利刃，這讓艾麗卡懷疑，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是不是又一次多此一舉了。
有或許這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
艾麗卡沒有說話，她擡起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再次被拒絕的沮喪感涌上了她的心頭。她必須遮住自己的眼睛，才能防止那些懊惱的淚水不從自己的眼眶裡流出來。
格林向她的方向靠近了一步。他拍了拍艾麗卡的肩膀。他沒有想到，艾麗卡會哭。
因爲上一次的時候，他的姑娘還很堅強。
格林可不是個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在過去的很多年，一直到現在，他的世界裡都只有事業和工作。他就是這麼心無旁騖的經營自己的公司，才能一路成爲樞密顧問的。
這也就意味着，他對於如何和一個姑娘相處，尤其是如何應對一個他也喜歡的姑娘，完全沒有任何經驗。
艾麗卡放下了擋在眼前的收，她深吸了一口氣，吸氣聲中還帶有一些明顯的鼻音。
她勉強笑了笑，雖然眼眶還有些紅，但她還是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想把今天弄成一個糟糕的日子。”我們本來不應該這樣的。
艾麗卡決定索性就在開庭之前把事情都說清楚。因爲等上了法庭，等她見了報紙，她很快就會被道頓夫人發現，並且帶回倫敦。
今天之後，她和格林，纔是真的一輩子都不會見面了。
“今天本來就不是很糟糕的日子。”格林看看艾麗卡的臉色，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聽到艾麗卡說，“我在紐約的時候，遇到過另一個追求者。我回絕了他。既然不喜歡，那就應該把原因說說清楚，這樣纔不會留下遺憾。”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時候起喜歡你的。大概是我在咖啡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可能是圖書館的那次。我以開始不願意承認這一點，而等我願意面對的時候，我發現其實一廂情願也是沒有用的。”
格林皺了皺眉，他不希望艾麗卡這麼說自己，但艾麗卡的話還在繼續。
“坦白說我沒有想過你會拒絕我。因爲我的自我感覺其實還不錯。”她自嘲的笑笑，卻又覺得沒有什麼可笑的，嘴角的弧度垮了下來，“反覆對一個人心軟際是愛情，但也是一件損傷自尊的事情。這是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上庭之後我會回到倫敦。欠你的錢，我之後會還上的。”
她對站在遠處頻繁向他們張望的韋恩喊道，“韋恩先生，您不用看懷錶了。我和格林先生話都已經說完了，我們可不要耽擱了上法庭的時間！”
韋恩看艾麗卡面色如常，就帶着自己的秘書走了回來。
艾麗卡的表情已經非常自然了，她畢竟放下了心裡的負擔。欠下格林的錢她一定會有機會換的，但這並不代表這個時候她就心情愉悅。
韋恩對人的行爲動作有一定的揣摩。當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如果他們的足尖相對，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明，他們彼此都很享受這次談話。
韋恩看兩個人剛開始談的時候，表現的都很好。好到他都以爲，法庭的審理結束之後，他們馬上就可以訂婚了呢。
但如果你現在再看看艾麗卡的足尖指向的方向，她已經完全轉過了身，所有表面上的愉悅表情都是騙人的，她一定是被傷透了心！
韋恩律師的腦補能力是一等一的。
四個人坐上了汽車，然後沉默的開了一條馬路。
其實走過去也是可以的。只不過他們之間的氣氛非常低迷，走幾分鐘的路，就有些尷尬了。
韋恩開始和艾麗卡攀談。他想幫艾麗卡放鬆下來，把她從負面情緒中解脫出來。在他認識的人裡，很多能說會道的傢伙上了法庭之後就萎了。
古老的法院和莊嚴的審判自然有一種嚴肅的氣氛，把你從輕鬆的情緒中剝離出來，感受壓力和責任。
“艾麗卡小姐，我有個女兒，她比你小几歲，在一所大學就讀。我猜想你們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您的女兒真是太幸運了！這個年頭這麼開明的父親可不多！”
“大概是因爲我見過很多小姐們，都只知道化妝打扮，別的什麼都不懂。”對一個父親來說，他的女兒被誇獎了，對他就是最大的鼓勵。
“這確實和教育有一定的關係。我媽媽曾經跟我說過，一位生活幸福的小姐，應該是永遠不知道什麼是‘工作日’的。”
“所以，你是知道什麼是工作日的。”
“當然，因爲母親說了這個幸福的標準，所以我就纏着管家問了很久。我們可憐的老管家經不住我磨，才告訴我的。”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不不不，這正是我慶幸的地方。畢竟管家還是知道什麼是工作日的，他只是不知道什麼是休息日而已。”
“你們家能找到這麼好的一位管家，真是幸運。”
隨着合同制的展開，很多像是管家、僕人之類的古老行業，已經開始逐漸轉變了。
艾麗卡聽懂了韋恩律師的話，贊同的點點頭：“管家就像是我們的家人一樣。”
直到秘書小姐停好車。
管家和艾麗卡的聊天暫告段落。格林對女人的不善言談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階段，他坐在艾麗卡的邊上，默默的聽着兩個人的交談。
這類談話他做生意的時候毫無障礙的就可以說出口，但面對剛剛被他拒絕的艾麗卡的時候，他卻一點話都插不上。
感覺很鬱悶！
秘書小姐帶着艾麗卡去做準備工作了。艾麗卡戴起了拿定黑色的帽子，黑紗的陰影攏住了她的面容，可能要一直等到她站在證人的席位上摘下帽子，讀宣誓的時候，她的容貌纔會和事實一起，大白於天下。
“格林先生。”韋恩叫住了格林，他和艾麗卡說話的時候，其實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客戶，可惜格林先生一直板着臉不說話，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我想你或許沒有其他人介紹我的這麼專業。道頓小姐是個好姑娘，你自己也看到了。把她捲進來是一件很大的錯誤！”
韋恩無奈的點點頭，對於已經薄怒的格林，他還是嘗試着勸了勸，“艾麗卡小姐是個···”
“道頓小姐，你們沒有這麼熟悉。”小心眼的男人。
“好吧好吧。”韋恩腹誹，然後繼續說，“我的前妻是一位很好的母親，但這些年我一直忙於工作，忽略了她，所以最後我失去了她。”
她和別的男人私奔了？格林皺了皺眉，“我對你的私事沒有興趣，在完成這個案件之後，我想我們的僱傭關係不用再維持下去了。”
“事情和你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樣。”韋恩的笑容有些苦澀，“她去尋找了一份工作，她走的比我們都遠，她一直在支持女權，在各地遊_行和演說···”
“韋恩先生！”格林重讀了韋恩的名字，提醒他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對別人的八卦不感興趣。
“我只是想說，不管您遇到了什麼問題，不要放棄自己的愛情。這可能是你一輩子的失敗。你以爲賺錢有錢是對她好，但她可能只是要一個真心陪着她愛她的人。”
格林一直不能拒絕這種親近的交談。這就好像他不擅長剖析自己的內心一樣，會讓他產生一種沒有遮擋的恐懼感。
但這種真誠很難有人能夠拒絕。他和韋恩是合作的關係，也沒有什麼利益的往來。所以在走了一段之後，他對韋恩說：“我喜歡艾麗卡，本來我以爲自己找到艾麗卡之後就會對她展開追求了···但是，或許你也已經有所察覺——我的公司內部出了一些問題，財務方面的。”
話語中的未盡之意韋恩已經完全領會。就算是一個樞密顧問，也很難在所有問題上都輕鬆過關。從他提供的調查結果來看，恐怕不只是休·懷特一個人的事情了。說不定主謀是公司的高層···那位雷恩先生就很有嫌疑。
“如果艾麗卡小姐知道的話，她估計接受不了這樣的拒絕理由吧。”
但如果我不能提供她優越的生活，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她什麼希望。
他們已經站在了法院門口的階梯前，格林不再和韋恩說話，而是專心的走上樓梯。
韋恩律師其實也有話沒有說。
——那就：格林拒絕了艾麗卡，如果格林沒有破產的話，那他的追妻之路一定還是漫漫無期的。
韋恩先生一邊氣喘吁吁的爬着樓梯，一邊下定決心，什麼時候能推，還是推一把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