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伊麗莎白在倫敦的家門被人敲響。女僕從打開了一條門縫——站在外面的,是一個沉穩的紳士——伊麗莎白的哥哥——卡爾·霍克利。
卡爾是一個人來的,他有些焦躁的皺着眉頭。他打了一把黑傘,所以身上基本沒有溼。“啊先生,快請進來。”
這個女僕是卡爾給伊麗莎白挑選的,她以前在霍克利宅爲主人服務,所以認識卡爾。
卡爾跨進伊麗莎白的宅子。房間佈置的乾淨整潔。等門被觀賞了,就好像和外面的悽風苦雨形成了兩個世界。
看來伊麗莎白過的不錯。卡爾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啊!哥哥,你怎麼來了。快快,莉迪亞,給我的哥哥倒一杯熱茶。”伊麗莎白本來已經睡下了,當她知道卡爾來拜訪的時候,只來得及披上一件睡袍。
“不用了。”卡爾擺了擺手,讓女僕下去。
等他確定女僕徹底離開了他的視線,他纔對伊麗莎白說:“你在倫敦一點成果都沒有。這和你對我保證的差別太大了。伊麗莎白,德威克前一段時間死了,不會也和你有什麼關係吧?”
伊麗莎白抿了抿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兄長,儘可能的摘掉自己的責任:“德威克男爵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也沒有想到。”
她偷眼看了看卡爾的臉色,她兄長的表情看上去可外面的天氣相比,也是不遑多讓了。
伊麗莎白有些心慌,她語速飛快的補充道:“我很快就會物色到一個更好的幫手的。”
卡爾對伊麗莎白的話不置可否。這個年輕的男人比在泰塔尼克號上的時候,多出了很多積澱。他不再銳意十足,以爲全天下都會讓步,行事的手段也婉轉了起來。
“家族的生意不景氣。但這些你都不用操心。我認你做我的妹妹,不是看中你的經商手段。”卡爾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他在如何和一個女士相處這方面,似乎更加有心得了:“我只想問你,男爵的死···”
他的雙眼緊緊的盯着自己的妹妹,伊麗莎白在他的逼視下幾乎無所遁形。
她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裡一片空白,竟然回答卡爾說:“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承認了。
卡爾非常失望的站起來,對伊麗莎白說:“沒想到你竟然成了這樣的人。”他很輕的嘆了一口氣,“哎,你其實沒有必要弄髒自己的手的。”
窗外依然是悽風苦雨,房間裡的光,似乎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對於伊麗莎白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莫過於讓她的兄長失望了。
但她最後,還是沒有達到兄長的期待。
她不知覺間,已經淚流滿面。她哽咽着,哭的像個孩子——“對不起。”
一道閃電從空中劃過,照亮了倫敦的雨夜。
接着,是天邊城中的驚雷聲,伊麗莎白夢中驚醒,她的臉上,還掛着冰涼的眼淚。
只是一場夢啊。
伊麗莎白抱着被子,冷冷的看着窗外的雨水。她大概真的做錯了。但好在,知道的那些人都已經死了。
這兩天一直在下雨,其實下雨對於倫敦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但對於洛可可來說,就不是那麼美妙的了。
她最近已經厭倦了和蠢老鼠玩在一起。轉而去找格林家養的幾匹馬的麻煩了。
而那隻總是裝死的老鼠,看到艾麗卡的時候,已經不再那麼害怕了。雖然它距離艾麗卡還是有點遠,但終於不裝死了。
可喜可賀。
艾麗卡端着一杯紅茶,窩在臥室的一角,藉着牀頭櫃的燈,翻閱這這幾天的工作報告。
樞密顧問走了進來,他的手裡也拿了一打文件。
如果結婚之前,有人告訴他,在自己的臥室裡辦公,效率最高,他是一定不會相信的,但現在,格林幾乎所有帶回家的工作,都會在臥室裡做。——書房已經被他空置了很久了。
艾麗卡審閱文件的時候總是很專心。她不會向一般的妻子那樣,在間隙的時間擡頭看看自己的丈夫,然後熱情的讚揚一句:“親愛的,你工作的樣子真美。”
對於艾麗卡來說,她做的,就只有認真的批閱文件,這一份看完之後,再看下一份。
反而是格林,偶爾從公務中擡頭,看看艾麗卡認真的樣子。“已經晚上了,你還喝紅茶,當下睡不着。”
“嗯好的。”艾麗卡嘴上敷衍的說着,然後無意識的拿起茶杯,喝掉了裡面的茶水。她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手上的文件上,格林的話只是從她的耳邊飄過,她其實並沒有聽進去。
格林有些無語的走過來,抽走了自己妻子手裡的杯子。
艾麗卡的注意力這才從文件上艱難的轉移到格林的身上。她的大腦還在思索之前看到的文件內容,過了幾秒中,才奇怪的問:“怎麼啦,達蒙”
樞密顧問看這自己妻子呆呆的樣子,竟然還覺得很可愛。
他之前的二十幾年裡,可從來沒有假想過,自己還要和成堆的文件爭奪自己的妻子。
艾麗卡看格林似乎陷入了某種奇怪的回憶。她不得不自己回想了一下剛纔格林對她說了什麼,然後慚愧的意識到,格林是讓自己不要在睡覺前喝茶葉。“好吧,我知道錯了。不過,茶葉這東西對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格林把骨瓷的茶杯放到了牀頭櫃邊。等他回過頭來,艾麗卡又已經沉浸到文件的世界中去了。
現在,你大概知道,爲什麼格林在自己的臥室裡,工作效率是最高的了。因爲在沒有完成工作之前,艾麗卡是不會抽出時間來關注自己可憐的丈夫的。
艾麗卡的工作通常會在兩個小時之內完成。等她做完了,之後的時間,都是夫妻互動的時間。
最後的十幾分鍾過的很快。格林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自己手頭的工作。然後兩個人一起坐到了那堆柔軟的枕頭邊,開始每天的閱讀環節。
樞密顧問從自己帶進房間的那一堆文件中抽出一本詩集,他隨意的翻了一頁,然後用他低沉優雅的嗓音慢慢的唸誦出來:
——夜風輕柔的嘆息,更加輕柔的在波浪上低語···願那雙脣永遠不吐出一聲嘆息,雙眼睡醒再也不哭泣···
格林唸完一段詩歌,他剛想要和艾麗卡說什麼,管家就敲響了房門。
“進來。”
“老爺,莊園裡來了一個夜訪者,她說夫人有急事。”
“這個時候?”格林皺了皺眉,“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說自己叫凱迪,曾經做過夫人的女僕。她說她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夫人。”
凱迪···艾麗卡在心中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她和格林同時記起了這個在侍女。他們對望了一眼,然後樞密顧問說:“請她進來吧。”
爲此,艾麗卡不得不整理還自己的衣物,然後在這個即將入睡的夜晚,去解決一別人的問題。
等艾麗卡和格林把自己打點的可以去見一個女僕的時候。凱迪已經焦躁不安的在沙發上等待了很長的時間了。
看到艾麗卡和格林攜手走來,她並不驚訝,應該是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
但她顯得非常的侷促,比之前泰坦尼克號上的時候更加不安。她的雙手攪動這自己的衣服,人看上去也比之前憔悴了很多。
“凱迪?出了什麼事情?”艾麗卡走到女僕的身邊。
“是這樣···”凱迪看看格林,樞密顧問也看看她。她瑟縮了一下,結結巴巴的告訴了艾麗卡的來意。
和現在的丈夫一起,聽着自己那個前未婚夫死亡的隱秘,這讓艾麗卡感覺非常無奈。
凱迪其實並不笨,幾乎所有的僕人都不是笨蛋。他們只是受限於地位,或者被老舊的思想包圍着,所以纔不敢去違背自己的主人。
只是有一條,如果這些僕人面臨生命的威脅的時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還是會背棄自己主人的。
凱迪就是這種情況。
伊麗莎白在一次次的宴會上,隱晦的給德威克男爵下毒。
那份毒藥確實是無色無味,很多次凱迪親眼看着自己的女主人隱晦的倒入毒藥,只需要輕微的晃動一下杯中的酒水,那種白色的粉末就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
喝了酒的男爵大人,依然在人羣中談笑風生,以至於凱迪偶爾會產生一種錯覺,她現在的女主人只是在和男爵鬧小別扭而已。
凱迪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
但突然有一天,猝不及防的,男爵的死訊就傳來了。
“我很害怕···小姐,我很害怕。”凱迪抖抖索索的對艾麗卡詳細的描述了伊麗莎白作案的經過。她看上去是那麼的無助,以至於只能來請求她的上一任主人救他。
艾麗卡冷靜的聽完了凱迪的話。她轉頭看看自己的丈夫。樞密顧問已經完全震驚於伊麗莎白的行爲了,而且他看上去也沒有要發表評價的意願。
所以艾麗卡就問道:“那麼凱迪。你來找我,並且告訴我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因爲你害怕吧。’
“沒···沒錯。”凱迪沒有等到想象中艾麗卡的慷慨幫助,不得不自己接下去說:“我知道自己本來不應該來打擾您的。但···但伊麗莎白小姐她要殺了我!”
艾麗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她有些鬱悶的扶額,“現在全倫敦都知道我和伊麗莎白的關係不好了嗎?還是她總是在背後提起我,真是!”
“我可以幫你報警。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和艾麗卡沒有關係。你的求助是沒有道理的,我想我們幫不到你什麼。”
原則上來說,凱迪作爲一個女僕,能得到莊園中男女主人的共同接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現在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格林夫婦也已經知道了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了,那接下來,他們也只能設法解決了。
“你既然逃了出來,那你後面的生活就完全自由了。你可以選擇給自己找一個工作、嫁人、或者爲男爵維護正義。我想你來找我們,恰恰是最無意義的事情了。”
艾麗卡其實知道,凱迪是想要自己收留她。她希望用這個秘密來給自己換一個工作。
但艾麗卡不能要這樣的人。凱迪出賣過伊麗莎白,將來也可能會出賣她。她這樣出賣原主信息的做法,艾麗卡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你可以放心。我會立刻忘記你跟我說過什麼的。”艾麗卡說完這句話,就和格林一起站了起來。
這場談話已經結束了。
管家無聲的擺出了送客的樣子。凱迪雖然惶惑,但也只能順從的離開。她的這次嘗試失敗了,但總有人願意收留她的。女僕這麼想着,趁着夜色,離開了格林莊園。
“真沒有想到,男爵的死是因爲伊麗莎白。”
“聽你這麼說,還想覺得是我動的手腳。”艾麗卡順着他的話開玩笑。
“之前社交圈裡也有過這樣的說法。”樞密顧問一邊走,一邊對艾麗卡說:“但我認爲自己永遠不會讓你發出嘆息。”
“好了···”艾麗卡有些受不了樞密顧問的肉麻。達蒙已經發展到不需要看情書,都能說出肉麻的話的地步了。也許她讓他在睡前念一些詩歌是個錯誤的想法,雖然達蒙的聲音越來越好聽,但···自己好像越來越抵擋不住他的魅力了好嗎!
“不要再吟誦拜倫的詩歌了,您的嗓音足夠迷人,無需用這些詩歌點綴了。還是說些有意義的事情吧。”
艾麗卡打開了臥室的房門,然後說:“我用五英鎊打賭,伊麗莎白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哪怕我們不插手。”
這是當然的事情了。
有一個泄密的女僕,伊莉莎白毒殺自己男友的事情,在幾天之間,就傳遍了整個倫敦。凱迪有沒有得到一個工作,艾麗卡不得而知。
但她所知道的,關於伊麗莎白最後的消息,是卡爾爲她找了一個很知名的律師。
霍克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們或許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艾麗卡下半年的計劃書上,已經有了併購的詳細規劃。
卡爾在船上找她麻煩的那些事兒,她的記性可一向很好,都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