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兩個人各自是怎麼想的,至少從表面上看,他們都是非常愉悅的走進了會場。
按照原主對自己母親的瞭解,道頓夫人在參加宴會的時候,傾向於站在舞會最顯眼的地方,展示自己的身價。
而道頓夫人確實也是精於保養,如果她不開口說話,那誰都會認爲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夫人。
可惜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她的嗓音非常尖銳。哪怕她只是和顏悅色的和你說話,在你聽來也像是有銳利的尖刺刺激着你的大腦,更遑論在舞會上,道頓夫人會用上誇張的詠歎調,那能接受的人就更少了。
艾麗卡有意先避開道頓夫人。雖然她知道逃不過被帶回家的命運,但謎底越晚揭開,就會有更多有意思的事情發生。
就好像是現在,哪怕兩個人選擇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站着,還是不斷的有人走過來,對他們套近乎。顯然,湯姆在紐約的名氣和他的年齡一樣突出。
艾麗卡冷眼看着不斷的有人來對湯姆示好,這裡面有年輕英俊的紳士,也有腦滿腸肥的工廠主,有年長穩重的夫人,也有年輕靚麗的姑娘。雖然每個人來搭話的目的都不同,但有一點是一樣的,他們都不約而同的讚美了湯姆的女伴。
是啊,他們讚美的是湯姆帶來的女伴,他們可以說她漂亮,說她年輕,說她氣質好,一切瑰麗的形容詞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她必須是湯姆帶來的女伴。
這個認知,讓艾麗卡對所有上前搭話的男士或者女士都保持着一個淡淡的微笑,她很疏離的應對他們,但也不至於讓場面變得非常尷尬。
事實上,她在湯姆身邊,除了像一個車模守着自己的汽車一樣,把左腳的中心轉到右腳,再把右腳的中心轉回左腳,循環往復的聽着那些人的談話之外,也沒有什麼更多的技術含量了。
“這樣的場面會讓你感到無聊嗎?”湯姆遞給艾麗卡一杯香檳:“之前我帶辛西婭來的時候,她顯得非常暴躁。”
“不,我覺得還好。畢竟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您還體貼的付給了我加班費。”艾麗卡指的是自己身上的禮服和家裡的那套化妝用品,她拒絕承認自己的心不在焉。
湯姆明白艾麗卡的意思,他寬慰道:“我的孩子,你可以放鬆一些。不要爲了那些東西而產生負擔,你也可以理解爲這是我提前給你的生日禮物呢。”
“您真是相當慷慨。只不過,我在填寫簡歷的時候,在生日一欄也沒有填寫準確。”
艾麗卡的話有些不近人情。她承認自己有些暴躁,因爲這些討好湯姆的人,讓艾麗卡意識到,她給自己找了個很難擺脫的大麻煩。
爲什麼一定要從湯姆的手下離開呢?
除去艾麗卡對湯姆安插商業間諜的行爲,至少湯姆對她還是不錯的。
其實問題還是出在了艾麗卡的野心上。湯姆的存在給了她很大的危機感。這個老人的智慧會在一定程度上壓制自己經商的計劃,而湯姆的勢力範圍越大,就意味着,艾麗卡越難獨自擁有一份事業。
兩個控制狂,是永遠不能合謀的。
“哦,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湯姆誇張的聳聳肩,一點也沒有因爲艾麗卡的語氣而生氣。
隨着指針指向七點半。這次宴會的主持人走到了宴會長中央的紅毯上。
主持人是一個慈善機構的負責人,他所代表的機構會整合這次宴會募集到的所有善款,並且把它們送到遇難者家屬的手中。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現象,參加宴會的人,或多或少都在那次的事件中有所損失,但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匯聚在這裡,進行這場捐款。
主持人冗長的發言從艾麗卡的耳邊飄過。
她現在一窮二白,最不需要在意的就是這個問題了。不管她想不想捐款,她都沒有這個能力。其實她也不是那麼窮的,只要賣掉一點首飾,這點錢還是湊的出的。
但不是在這裡,也不是這樣的場合。
她更傾向於親自把這筆錢捐出去,送到需要它們的人手裡。
艾麗卡一直端着手上的香檳,但她一口都沒有飲用過。
雖然在這樣的宴會上,香檳有問題的可能性極小,但謹慎起見,不是熟悉的人遞來飲品食物,最好還是不要用比較好。
她秉持着這個原則,每次有人過來敬酒的時候,都很矜持的用嘴脣碰碰杯壁,意思到了就好。
“你看起來還是很無聊呢,或許我應該請你跳一支舞。”湯姆一直在觀察艾麗卡,看她實在是心不在焉,就提議道。
艾麗卡回過神來,發現主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自己的演講,名流仕紳也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而在這一切結束之後,樂隊奏響了悠揚的音樂,衣着光鮮亮麗的男女都走入舞池,隨着音樂跳起了華爾茲。
艾麗卡把自己的手遞給湯姆。
湯姆的華爾茲跳得不錯,沒有任何刻板凝滯的感覺,反倒是繼承了原身記憶的艾麗卡,她的舞姿柔和,但去帶有難以抹去的刻板教條,還是那句話,機械的像是從流水線上下來的一樣。
湯姆是個好老闆,也是個好老師。他很快發現了艾麗卡身上的這個毛病,並且非常熱心的爲艾麗卡糾正這個問題。
“你應該自然一些。我當初的舞蹈老師教導我,跳舞是一種享受,要讓自己衍生出去,賦予舞蹈獨特的個性。”
湯姆的話在艾麗卡的耳邊響起,這聽起來頗有一些教育的意味,艾麗卡感覺他的聲音離自己很近,就好像是親人之間親密的細語。不過基於湯姆的年齡,這場未成形的曖昧更像是長輩對於孩子的殷切期望。
“這可真是相當高深的境界。您花費了多久才練成了這項絕技的?”艾麗卡有些促狹的問道。被湯姆一打岔,她覺得自己放鬆了很多。
邊上跳舞的人並沒有發現艾麗卡的舞步有任何的不足之處,在他們的眼裡,艾麗卡的舞步流暢的好像是教科書的複製版,從音樂開始到結束,這兩個人都跳的完美無缺。
湯姆只和艾麗卡跳了第一支舞,就帶着她退出了舞池。
舞會開始了,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自由活動了。湯姆不可能一直和她呆在一起。如果他要在宴會開始之後和一些人交談的話,艾麗卡是不能站在他的身邊,聽他們談論政治的。
第一支舞帶起了舞會的氣氛,此時的舞池裡才真的是熱鬧了起來。男士邀請自己喜歡的女士跳舞,女士欣然接受或者委婉拒絕,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艾麗卡看到這樣的場景,第一時間就回想起了泰坦尼克號上的宴會。
而後,一個男人就順着回憶進入了她的視線——格林先生。
啊!當然,格林作爲倖存者,並且還在這場災難中保有了自己的利益,他如果不參加這場宴會,外界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呢。
艾麗卡的視線掃到格林的女伴身上,一個年長的女人。
艾麗卡在報紙上見過這個人,紐約著名的黑寡婦,先後有過三個丈夫,但都因爲不同的原因,在婚後幾年內亡故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這位夫人就好像哈利波特里的扎比尼夫人一樣,身邊常伴黑色陰影,卻還是招花無數。她也有一個兒子,這個今年只有六歲的小男孩,得益於她母親對愛情的不懈追求,將來要繼承的產業數目也是不斷的上升。
即使如此,上流社會還是以能夠邀請到這位美麗的夫人做女伴而感到榮幸。
“嘿!艾麗卡小姐,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艾麗卡的肩膀被人猛的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然後回頭去看。
又是個熟人——威洛船長。
幾天不見,威洛竟然留起了鬍子,這讓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成長總是伴隨着代價的,艾麗卡看到他眼中的紅血絲,覺得他也挺值得同情的。
“你好,威洛船長。我出現在這裡有什麼讓您意外的地方嗎?”
“啊···不是的。”威洛聽到艾麗卡的反問句式,條件反射的後退了半步。看來艾麗卡在船上和他的對話,讓他印象深刻。
“你看起來過的還不錯。”艾麗卡斟酌了一下,挑着客套的話說,她最終會回到倫敦,現在和威洛深交,哪怕他已經如此明顯的表達出了他的善意,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我上岸之後,就一直在紐約待着,接受各種採訪之類的。這件事情對我們所有人都影響巨大,無論大家是不是在船上。”威洛語氣沉重的說道:“我以爲自己可以重新出海,但現在看來,卻是被絆在紐約了。”
一個不能出海的船長。
艾麗卡在船上的時候猜到過這種可能,當然猜到的人不只是她,很多人都猜到威洛會出名了。
她嘆了口氣,從侍者的托盤裡給威洛拿了一杯紅酒:“名聲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如果你運用得當的話,它可以給你帶來權利,如果你還能把持住的話,你可以用它給更多的人帶來福祉。”
威洛接過酒杯,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他已經聽多了這些話。艾麗卡在他的心目中是不同的,這個姑娘高挑漂亮,有種說不出的利落。但此時聽到她說的話和別人的也沒有什麼兩樣的,威洛非常失望。
“或許你從來沒有評估過,一艘船在海上能夠創造出多大的價值。”艾麗卡想了想,還是補充道:“那件事之後,很多海上的規則可能都要重寫了。”
“什麼?”威洛有些不確定艾麗卡是不是在對自己談論時政。
“我是說海上的規則。泰坦尼克好上的救援船並不能承擔遊客逃生的作用,給救援帶來了一定程度的麻煩。如果當時你們的船隻沒有到的話···,除此以外,還有電報的問題,晚上船上的電報會關閉,但船隻在夜晚卻更容易發生意外。”
“這個觀點是你自己的?”
艾麗卡沒有理會威洛的問題。有時候心裡的想法擠壓的多了,就會忍不住說出來。很反派都是死於話多的。艾麗卡之前或許還不能體會,但最近卻對此小有心得。
“你的身上已經產生了一種示範作用,如果你組建海上的救援或者護航船隊的話,所創造出的價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艾麗卡就是這麼一說。她自己對這方面也未曾涉獵,她只在教科書中看過這樣的情況。
畢竟在現代,如果真的有什麼非常昂古的貨物,一般也都會走空運的。
時代是前進的,不過只能一步步的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