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先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景玉期盼地看着克勞斯:“如果真的也可以, 按照法律,等你死後,是不是會給我遺產?”
克勞斯看她:“活着也可以給你。”
景玉還沉浸在他說的那些話中:“可是, 我們差的年紀並不算大?真的能夠合法收養嗎?而且我早就成年……”
她熱切而興奮地看着克勞斯。
如果她現在有尾巴的話, 現在已經快樂地晃動起來了。
就像是看到一大堆金山的龍。
克勞斯先生朝她伸出手, 和善地笑:“甜心, 特殊角色扮演套餐需要600歐。”
景玉被這個價格給結結實實震撼到了。
“不, 不是你說要當真正的父親嗎?又不是我提出讓你當爹,”景玉據理力爭,“況且, 不是300歐嗎?爲什麼價格翻倍了?”
克勞斯先生說:“因爲我發現任務比預期更困難。”
他看着景玉:“從現在開始,基礎套餐每天500歐, 夜間服務再加500歐, 完整套餐800歐。”
“聞一下2歐, 摸一下20歐,親一口100歐。”
“其他另議。”
景玉憤怒抗議:“你這是坐地起價!奸商!”
克勞斯先生糾正她的用詞錯誤:“寶貝, 這叫價格的合理調控。”
抗議無效。
景玉只能含淚接受現實,她在心裡面默默算了下大概花銷:“好像完整套餐更划算哎。”
克勞斯看了眼時間,友善地提醒她:“距離七點十五還剩三分鐘。”
還剩三分鐘,景玉可以思考購買完整套餐,或者其他。
景玉在金錢和克勞斯先生的美色中糾結許久, 最終忍痛割愛選擇前者。
畢竟她還要積蓄一部分體力, 用來明天的葡萄酒選品。
儘管克勞斯先生的夜間服務的確能讓景玉擁有良好的深度睡眠, 但現在顯然並不是享受的時候。
葡萄酒節大部分活動都集中在巴特迪克海姆鎮的地標——Durkheimer Riesenfass餐廳周圍, 從外面看, 這個餐廳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葡萄酒木桶。克勞斯爲好奇的景玉簡單做了介紹,這個餐廳是一名制桶工人在1934年建造的。
2009年的時候, 克勞斯還來這裡參加過其75週年慶典。
2009年啊。
景玉短暫地回憶了一下。
2009年的她,還在讀小學,父母還沒有離婚;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間的恩怨糾葛,景玉那時候滿腦子都是吃什麼玩什麼買什麼。
2009年的克勞斯,在讀大學。
一想到這其中的年齡差距,景玉真想說他一聲老牛吃嫩草。
只是克勞斯先生或許不理解這句話吧。
景玉的酒量算不上好,也算不上糟糕,屬於偶爾飲酒的正常酒量,她興致勃勃地一路試着喝過去,每次喝完後都要仔細品,然後用隨身帶的水漱口,和同伴交流感想之後,把初步品嚐後的味道和餘韻記載下來。
昨天希爾格踢了好久的足球,額頭上有一塊傷,簡單地貼了個創可貼。因爲這一點兒小傷口,景玉貼心地提醒他,最好不要飲酒。
但希爾格並沒有聽,讓一個習慣飲酒的德國人不在葡萄酒節上飲酒極爲困難,他甚至還能夠一口氣將一大杯酒全都喝光,然後給出一些奇奇怪怪、喪裡喪氣的形容詞。
畢竟要考慮到大衆口味,這次選品,景玉格外謹慎,等葡萄酒節結束後,她的記錄本上記載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東西,口味、名稱、喝後感覺、以及目前還沒有辦法驗證的醉酒後狀態和醒酒後的舒適度。
接下來一週的時間,景玉會和朋友一起來詳細地驗證這些葡萄酒的“醉後感”。
不過景玉不需要喝到不省人事,她只需要喝到微醺就可以停下,然後洗漱睡覺,或者偷偷藉着“喝醉”趁機找克勞斯蹭免費的抱抱親親,第二天以“醉酒誤事”爲由,試圖抵賴掉這部分費用。
寬容的克勞斯先生原諒了她這種白女票行爲。
第四天,在克勞斯先生的主動建議下,景玉去了附近的代德斯海姆,這個人口不足4000的小城上,四處佈滿着漂亮的紫藤花,也是“葡萄酒之路”上最漂亮、收入最高的一個。
“這個小鎮的聖誕市場不錯,”克勞斯先生說,“今年要不要來玩?”
聖誕市場並不是一天,一般來說,會持續半個月或者更久。
景玉快活地點頭:“好呀。”
她喜歡在聖誕市場上購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上次的那個八音盒現在還在她臥室桌子上擺着,景玉很喜歡玻璃罩中的小龍。
坐擁珠寶,藏匿玫瑰。
奢侈又浪漫。
克勞斯說:“德國還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比如馬克·吐溫長久居住過的海德堡,它有一座橫跨內卡河的橋樑;還有亞琛大教堂,查理曼大帝在這裡長眠,我想你或許會喜歡它的虹色彩繪玻璃窗。”
景玉聽的津津有味:“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呀?”
克勞斯說:“等你畢業後?”
景玉想了想,搖頭:“還是算了。”
他們聊這些事情的時候,正好經過市政廳,往南走,陽光灑在景玉的米白色長風衣上,她裡面穿了件淺淺紫色的無省旗袍,這個紫色很美,像是濃郁紫葡萄表面上掛着的一層薄霜。
他們經過長廊,克勞斯身體和臉部被陰影籠罩,他問:“爲什麼?”
“那時候合約就結束了呀,”景玉說,“先生,我可付不起您的薪酬。”
紫藤花搖曳,盡頭時德國電影和攝影博物館,景玉伸了個懶腰,陽光落在她健康的臉頰上。
“時間可真快呀,”她回頭向克勞斯笑了一下,“先生。”
-
代德斯海姆總共有16家可以參觀的葡萄酒釀酒廠,景玉順着有Weingut(葡萄酒釀酒廠)和Weinprobe(葡萄酒品嚐)的標記迅速地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考慮到克勞斯還要開車,景玉只是稍微嚐了嚐,花錢購買了一批樣品回去,準備挨個兒和同伴們試一試。
德國人都熱愛騎自行車,路上還遇到一個自行車團隊遊,景玉興致勃勃地看了一陣。
在得知對方在尋找販賣有氣泡水的店鋪時,景玉還好心腸和他們分享一些。
只不過,沒想到晚上又和他們在餐館中相遇。
或許是區域性的飲食習慣,這邊餐館裡大部分提供的餐食,都以創新口味的法國菜和普法爾茨美食爲主,景玉還沒來得及品嚐,團隊中的領頭人就笑着過來,和他們分享同一張長桌。
景玉對這種安排並沒有太多意見,一個人生命和精力都有限度,她註定沒辦法去經歷所有的事情。也正因此,她很樂意傾聽別人的故事,好像通過他們的交談而短暫地接觸到另一段人生。
德國整個白天的氛圍都很悶,大街上人也不多。
但一到晚上,很多壓抑的德國人都會藉助酒來放鬆,或者說發泄。克勞斯雖然不喝酒,但是他也盯住了景玉的酒杯,阻止她多飲,頂多嚐個味道就移走。
八點鐘一過,餐館裡氣氛熱烈起來,有個西班牙女郎裝扮成吉普賽女郎的模樣,跳着火辣的舞蹈,展示着自己的漂亮和熱情。
她還會和臺下人互動,只需要1歐,就能享受她親自喂酒的服務。
1歐。
德國對難民開放後,給很多難民開出的工資,工作一小時,能拿到一歐。
這也是德國不夠安全的因素之一。
在徵得克勞斯先生同意之後,景玉興致勃勃地出了1歐,享受到了舞娘的喂酒服務——用的是克勞斯親自開封、倒出來的一杯酒。
舞娘沒有立刻離開,她側站着,向克勞斯先生伸出手,像一隻慵懶、舒展身體的貓咪。
“您不需要來一杯嗎?”她用英文問,“我可以免費喔。”
克勞斯先生禮貌拒絕:“對不起。”
舞娘笑起來,她抽了一張餐巾紙,在上面印下自己的脣印,手一揚,精準地落在克勞斯先生面前的桌子上。
“真遺憾,”舞娘眨眨眼睛,暗示他,“我就住在後面喔,今晚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克勞斯先生沒有說話,他沒有碰紙巾,側身看景玉。
景玉手託着腮,手肘壓在木桌上,正盯着他面前的紙巾看,抿着嘴,目不轉睛。
克勞斯第一次見她流露出這種嚴肅的神情。
她看上去似乎很在意這張印着口紅印的紙巾。
克勞斯傾身:“甜心,我——”
景玉卻興致勃勃地問他:“先生,您能幫我問問她,這口紅是什麼品牌嗎?是哪個色號?”
克勞斯:“……”
克勞斯伸手,拍了拍景玉的後腦勺,撫摸着她綢緞般的黑髮。
景玉似乎聽到他極輕地笑了一下,有些無奈。
也或許是幻覺。
克勞斯說:“我不會去找她。”
“您幹嘛和我說這些?”景玉吃驚地睜大眼睛,“您該不會覺着我會因爲一張印着口紅的紙巾就介意、難過吧?難道您眼中的我氣量這樣小嗎?”
“氣量很大的小龍寶貝,”克勞斯耐心聽景玉說完,手指順着頭髮下移,撫摸着她的肩膀,微笑着對她道歉,“抱歉,我知道你大概率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不開心,但我不想忽視你小概率存在的心情糟糕。”
景玉想好的話噎在咽喉中。
克勞斯手往下,握住她的手,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紳士一吻:“況且,今天你購買了我的時間。”
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保護公主的騎士,金髮燦爛。
“我想,我應當有責任來維護龍小姐的愉悅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