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書》除了人文學術上的意義,對貞觀朝想要通過“開疆拓土”來升官發財的軍政官僚而言,還有地緣政治上的指導意義。
若非玄奘西行走了一遭,唐朝想要系統地瞭解天竺和波斯東北地區的風土人情,基本上只能靠土鱉商人和番邦雜胡的上下嘴皮子。但玄奘給唐朝帶來的消息,也僅僅是讓唐朝內部瞭解到硬實力的對比。
某某國丁口多少多少,勝兵幾千幾萬,產什麼有什麼能到哪兒去……諸如此類的消息雖然也很重要,但還不足以讓唐朝省個千兒八百萬貫開元通寶。
但《河中書》,卻是大不一樣的,唐朝內部第一次知道,原來天竺西北,居然有個天然的大缺口,倘若用兵,從西天竺長驅直入,整個天竺諸國,就徹底暴露在了兵鋒之下。
同樣的,只要天竺實力足夠,也能從此地殺入波斯東土。
在舊時代的唐朝精英看來,進入天竺是要九轉十八彎,費九牛二虎之力。但現在一看,事情並沒有那麼困難。
更重要的是,海上絲路和西南茶馬道,也建立了聯繫和商道,唐朝只要能夠在西南地建立有效的垂直統治,即便艱苦一些,但只要保持一軍左右的唐軍,就足夠鎮壓西南。
河中以及北天竺,就是兩塊紅燒好的五花肉,擺放在了貞觀君臣的面前,但先吃哪一塊後吃哪一塊,就要進行選擇。
弘文閣諸學士不管是出於公事還是私心,都比較傾向先拿下北天竺。
正值“戰國”的天竺分崩離析,擺放在唐朝面前,就是天竺“列弱”,唐朝即便不能頃刻間就消化,但拿下一塊廣大土地經營爲糧倉,還是有很大把握的。
再以此爲根基,反哺磧南、磧西甚至河中,屆時控制河中,後遺症也會更少一些。
於是以魏王李泰爲首,向皇后稟明厲害,表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搞不好天竺就會再次“統一”,到時候可能就未必能佔便宜。皇后一聽,覺得很有道理,立刻將弘文閣建議發往河北皇帝行在。
要說辦事效率,還是得看董事長。
只是董事長的批覆,讓一干“秘書”都是當場臉都綠了。
因爲董事長是這麼回覆的:小孩子才選擇,真男人當然是兩個都要!
你他媽在逗我?
李董表示“河中農村合作社”和“天竺控股”都是不堪一擊的廢物,選這選那的,有這個必要?一起拿下。
弘文閣再三表示錢不夠,到時候資金鍊斷了,可能會出事。
李董呵呵一笑,工部能借錢給兵部,就不能再找一家也借一點?
不等洛陽重臣們反應過來,忽然禮部啪的一下就捂住臉:啥玩意兒?剛纔誰打我了?
工部問民間借錢,說是要修路修地球;禮部突然也說要問民間借錢,說是要學習工部好榜樣,也蓋一間部署專科院校。
捂着臉的禮部一干官僚跑去工部串門,說咱們也沒有借錢的經驗,更沒有辦學的經驗,你們工部看在同朝爲臣的份上,拉兄弟們一把……
工部老大李大亮本來就一肚子氣,於是說了氣話:好啊,辦學經驗我們工部豐富的很,要不要一起給辦了?我們辦“湖南土木學院”,你們可以辦“湖南師範學院”嘛。
理由還挺充分,因爲國朝在外還要承擔“教化”,“教化”也是考績來着。可現在願意出去浪的讀書人才幾個?禮部現在要是辦了這麼個學校,學生畢業之後就去“教化”個三五年蠻夷,然後回來就給官做,包分配還不是美滋滋?
禮部官僚回去一聽,嘿,還挺有道理哈,同意了。
一臉懵逼的李大亮萬萬沒想到,禮部這羣智障爲了擺脫麻煩居然下賤到這種地步,早知道還不如讓禮部請他們工部上下十幾萬弟兄一起大保健樂呵樂呵呢。
朝野內外,洋溢着快樂而幸福的氣息,國朝蒸蒸日上,生活樂無邊啊。禮部也辦學,還是事涉“教化”,還能有人反對?
“我不同意。”
武漢某條土狗一聽京城來的消息,當時就炸了毛,特麼的搞事呢。
“使君,這‘師範’有甚不好的?咱們在武漢,不也是辦了一所麼?”
“我不是不同意籌辦‘師範’,我是不同意籌辦‘湖南師範’。”
實際上,因爲武漢輻射出來的影響力,“湖南”已經有了長沙師範學堂,這是掛在曹夫子名下的,屬於漢陽書院的“分院”性質。連牌匾都是曹憲題字,長沙地是打算把它經營成招牌的。
老張就尋思着,你都有長沙師範學堂了,還要啥“湖南師範”對不對?
這校名……唐朝鎮不住的。
“難不成還放‘湖北’?禮部肯啊。”
幕僚們覺得可能性不大,放“湖南”,那是因爲工部在偷雞摸狗,熟練工。加上“湖南”在國朝政治版圖中,基本沒什麼存在感,連強力山頭都是外來戶,六部諸寺諸監都放心。
可要是扔“湖北”,總不能讓吳王李恪去當校長吧。
“我看啊,除非是禮部瘋了,纔會把學校放在‘湖北’。”
議事的當口,張利一邊喝茶一邊吐了個槽。
話音剛落,觀察使諸官僚都是齊齊地看了他一眼。
“三哥,你不上班的?”
也沒過多久,就有新消息傳來,禮部的人說了:不瘋魔不成活,我們快樂!
正在王府圍觀新一批小蝌蚪的吳王李恪被打擾了“學術清靜”,好在他正處於“賢者時間”,天使過來宣旨的時候,他還是很平靜的,淡然自若地接受了委任狀。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第一任“湖北師範學院”的校長。
美男子“湖北總督”張叔叔特意過來跟吳王殿下道喜:“大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這等奇葩此起彼伏的奇葩事情傳到了長安,好些人都搞不懂京城那裡是不是都神經病發作,於是有人去找了貞觀智庫的首席大佬——老董事長李淵。
“就這等事體,有甚難懂的?李泰倡議,總要出個人來平一下,又不能用承乾,李治又無甚名聲,他李恪長於‘治學’,不用他用誰?”
到了這個時代,所有親王都很清楚,除了長孫皇后所出,其他人都沒戲唱。要拿來平衡,不是李承乾就是李治,李承乾是太子,讓他去做校長,這不是搞事麼。而李治聲名不顯,屬於國朝小透明,唯一能刷點存在感,大概就是某某日又生病了。
長孫皇后所出的親王沒辦法選一個,自然是從旁淘換一個,恰好吳王殿下長於“治學”,也別管他治的到底是什麼學,反正“治學”就完事兒了。
好,就你了,李恪。
敲你嗎……
從“賢者時間”中恢復過來的吳王殿下,夜深人靜時候,默默地望天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