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差遣,暫且留中不發,不過馮季可以動身前往羅渦國了。”
“是,多謝縣主……”
“你們謝錯了人。”
“是、是……卑下爲女聖照拂,自當肝腦塗地以報恩寵……”
“忠心任事即可。”
“是、是……”
不多時,嶺南會館外面,只待一輛馬車緩緩離開,會館內外的諸多衛士,這才鬆了一口氣。有個中年漢子熱淚盈眶,攥着拳頭低聲道:“成了!成了!大事成了!”
“阿叔辛苦了,這應付皇族,果然是個苦差事,還是趕緊歇息吧。”
“不可不可,此間消息,須趕緊傳回廣州。”
言罷,那身材精瘦的中年漢子連忙招呼一聲,“備馬,前往華潤號,老夫要發個快件!”
沿江的信號機陸續也建設了起來,投入雖然大,但因爲地處繁華富庶地帶,居然很快就收攏了本錢。尤其是像江西,上至總督房玄齡,下至刺史顏師古,都是一路綠燈,“忠義社”拿地的成本極低,大頭都在保養和培訓人員上。
武漢每年產出那麼多“人才”,僅僅是在信號機的生產、施工、保養、維護上面,一年的畢業生都不夠吞的。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千里之外的消息,一天之內可以把事情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對於貞觀朝的大多數人而言,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所有人都只是知道,“忠義社”或者說華潤號掌握了某種方法,可以很快地傳遞消息。
只不過原先因爲信號機分佈很少,武漢方面的消息傳遞,主要是往長安,後來多了一個劍南。
最早的投入,更是基本消耗在了圖倫磧,大體上是配合唐軍駐軍分佈。
“馮兄,甚麼事情,如此風風火火?”
“這一次又要叨擾兄弟一趟,小弟有個事體,要告知廣州的大佬,還望幫忙一二。”
“今日要排隊啊,要傳消息的太多了。”
套着一身青色長衫的檔頭有些爲難,“馮兄也是知曉的,這消息,一次只能傳一個,而且還要等反饋確認……距離遠一點,也是半天功夫。傳到廣州,怕不是有的等。”
“還望通融一二……”
一咬牙,伸手握住了檔頭的手,只是二人袖口都有點寬敞,居然遮住了握着的兩隻手。
檔頭神色一變,微微一愣,然後道:“先不要聲張,我去看看排表。”
“辛苦,有勞兄弟!”
回到後院,檔頭叫來了夥計,把今日的表單掃了一遍,琢磨了一番,然後說道,“叫個人去站點,就說麻利點,幫忙插個通廣州的。事情能成,夜裡吃牛裡脊,管夠。”
“好嘞!”
夥計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琢磨着今天不讓洛陽的牛自殺,他也別幹這差事了!
吩咐完之後,檔頭又到了外間,然後道:“少待二十分鐘。”
說罷,叫了茶過來閒聊,大廳中的鐘擺嘎達嘎達的晃盪,只叫人等心焦。二十分鐘度日如年,但總算讓馮氏老漢得到一個好消息,因爲之前出去返轉的夥計,一臉的興奮。
“怎麼說?”
“可以。”
“好!”
檔頭也是鬆了口氣,兜裡硬邦邦的物事輕輕地用手拍了拍,然後才道:“你去春明樓……算了,去東河的莊子吧,準備個席面,要有酒,要好酒。肉食管夠,倘使今日滷味尚可,你看着點。”
“好嘞!”
氣還沒有喘勻的夥計接過檔頭遞過來的“名片”,又是興沖沖轉身離開,直奔東門外去了。
“馮兄,成了,而十二點就輪到你。”
“多謝,多謝了!”
雙方各取所需,倒也是兩全其美。
只是馮氏忙不迭地往華潤號這裡走動,也瞞不過別人,有好事的稍微打聽了一下,便知道長孫皇后的親信跟他們接觸過。
來的時候馬車空空蕩蕩,回去的時候,馬車恨不得把石板街重新平一遍……有什麼勾當,大約能猜到一點,卻又猜不到個精細。
“師伯,皇后居然讓馮季做了‘總制’?”
“還是暫定,也不是皇后一個人能決定的,沒有皇帝同意,哪敢私授。”
“甚麼‘總制’?”
江王殿下一臉懵逼,都沒整明白裡面的厲害。
“馮智玳要去羅渦國任職。”
“任職?”
李元祥咂摸出了其中的不同,出使和任職,那是兩回事。
“莫非傳言的那個‘宣政總制院’,當真要建衙了?”
“還未定,不過早晚都要定局。”
見李元祥一臉驚異,張德稍微解釋道,“馮氏就是要拿個官身,將來在番邦行事,也好有個體面,總不至於被人說成流寇海賊。”
“就這麼個‘總制’?”
“別忘了還有‘宣政’呢?”老張對李元祥和上官庭芝道,“從洛陽傳來的消息看,皇帝許給馮氏的‘總制’頭銜,是‘西滄海宣政總制’。想來,這‘總制’也不是一個兩個,大約跟都護府都督府類似,都是一地一職。”
“若如此,還不如都護府都督府呢。”
李元祥一臉的不爽,他到底還是親王,總是要有點“榮譽感”。
只是老張卻是笑着問道:“人呢?就西域、漠北、遼東三地,都是人手不足。加上朝鮮道、扶桑……人手不夠。你想佔了那塊地盤,也得等中國再生產二三十年,攢了兩代人出來,倒是能緩口氣。”
“這西滄海,是甚地界?”
“過了千里石塘,逕自向西,穿越一道海峽,便是西滄海。”
“那海峽,是不是舊年廣州人所言‘蒼龍道’?”
“正是那裡。”
這個名字從何而來呢?當年跟着高達國王子返轉其家鄉,結果在馬六甲海峽遭遇了鯨羣,只是不知道是什麼鯨,身體極爲修長,速度又快,當時天氣環境也不理想,有水手以爲遇到了“蒼龍”,覺得那條水道,是蒼龍的行走路徑,於是就有了“蒼龍道”的名字。
原本也就是廣州人自己叫,後來叫的人多了,“蒼龍道”也就叫開了。
“那豈不是離驃國和東天竺極近?”
李元祥在內廠廝混過,腦海中浮現了出了一副海圖,頓時有了大概的印象。
“如果不是近,作甚要去跑這麼個官身?還是馮公的小兒子。”
能讓老馮盎的小兒子馮智玳去海上冒險,可想而知對這件事情的重視。馮氏、冼氏兩族各家投入多少成本砸了多少資源,老張都不用去估算,看馮氏的動作就明白了。
這幾天廣州傳信到南昌的次數多的驚人,基本上兩地的信號機就被馮氏承包了的樣子。
張德和房玄齡很不要臉地做了“黑客”,截取留存的消息稍微彙總分析,就大概知道馮氏、冼氏這一塊,搏的是大富貴。
其收益,也不會比篡國少多少。
中央朝廷的威權在一天,他們在海外的好處就一天不會少。
這是貨真價實的“與國同休”,要是玩得好,國休了他們也未必休,小日子可比以前的門閥世族強多了。
“姐夫,你看我……”
江王殿下聽了老張的一番分析,眼睛都瞪圓了,然後兩隻手衝着自己比劃,“姐夫你看我這形象。”
“英俊瀟灑,是個俊才。”
老張一頭霧水,心想李元祥怎麼突然對自己的外表沒自信了。
“不是,姐夫……你看我這形象,有沒有機會混個什麼海的‘總制’噹噹?”
蛤?
看着李元祥那一副期待的模樣,老張沒好氣道:“要不我幫忙做媒,讓你去天竺挑個雄國‘和親’,我跟李道長關係還是不錯的。”
“……”
江王殿下頓時不想說話,並且翻了個白眼。
頭一回,李元祥覺得自己這身份真他孃的礙事兒。
現如今雖說也是改頭換面吧,偷偷摸摸跑去“科舉”基本也不怕被查,國家認可的身份證他有兩套。可惜不上檔次,要是跟嶺南馮氏一樣,那混個“總制”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麼……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