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十五年的許州刺史是蔣王李惲,因爲離得豫州近,加上道王李元慶常年不在州治所汝陽,而是呆在離京畿更近一些的郾城。這就讓蔣王李惲時常跑去沱口串門,找十六王叔玩耍。
原因說穿了就有點尷尬,李惲酷愛奇技淫巧,對於各種精緻傢俱、美麗服裝特別喜歡,而且一度因爲洛陽城發售最新款的袍服,會專門“微服私訪”京城,屢次被他老爹逮住狂罵。
許州錄事參軍換了幾任,主要工作就是“陛下,蔣王不在家”,“陛下,蔣王又跑了”,“陛下,蔣王可能造反”……
然而蔣王殿下也很冤枉,本王尋思着就想買套最新款的服裝,這也礙着誰了?
到後來實在是沒辦法,那就不往京城跑吧,去豫州,去沱口。三水匯聚之地,五道交接之所,這地界往來客商奇多,一些奇葩“吳服”在這裡隨處可見,至於“楚服”更是花樣繁多,蔣王殿下也無所謂這些衣服不合貴族禮制,穿上藍色T恤就敢招搖過市。
賴上十六王叔李元慶的重要因素,是李元慶的王妃戴氏是戴胄的女兒。而戴胄跟張公謹、張德這老小兩條公狗的關係又是密切,老張在戴胄墳頭,喊一聲“老領導”肯定沒錯。
老張又不是不講究的人,戴胄女兒嫁給李元慶之後,日子相當舒服,蓋因戴氏有不少嫁妝,是以物業的形式分佈各地。
比如李元慶每年去長安見自己親媽劉婕妤,他的舊王宅相當不上檔次,東城大部分好地界,怎麼輪也輪不到他。好在王妃戴氏給力,在隆慶坊內有一套三居室不說,離得隆慶坊不遠,還有一個套院,假山流水一應俱全,在長安城,也算是第一流的物業。
而這份物業,光靠王妃戴氏自己可沒本事拿下來,這是當年張公謹和琅琊公主出的力,張德也就是隨手掏了點錢,然後派出了工程隊。
也就是那會兒,李元慶纔算是跟張德有了交情,只是不那麼深,後來前往南方做了幾天都督,見到了十二姐安平公主,這纔是真正上了賊船。
因爲李元慶抱過張滄,然後李芷兒告訴他:這是你外甥。
當時嚇得李元慶差點把張滄扔太湖裡……
所以說,當聽說武漢張大郎各種“神異”,一路大發神威還在豫州立下事業,豫州刺史道王李元慶那是真不敢去見他。
隔壁許州大侄子蔣王說來找他玩,他屁顛屁顛就去了,比什麼時候都勤快。
“十六叔,怎地愁眉苦臉的?聽說豫州來了個大豪,甚是有錢,不若做上一場?殺殺豬也好。”
“不行!”
“嗯?”
“嗯……本王的意思,是……那甚麼大豪,都是假的。本王早就差人查探,不過是胡吹的楚地蠻子,有個萬貫小錢就胡吹大氣,其實是個窮鬼。尋這窮鬼,還不如去京城買兩塊地呢。”
“既是窮鬼,就不去尋他。”
蔣王嘴上這般說着,眼珠子卻是一轉,心中暗道:我信了你的鬼,定是十六叔想要吃獨食,聽說那蠻子帶着人去了臨潁,正好去臨潁截他,到時候……治他一個不敬皇室的罪過,還不是隨便勾勾就有了開銷?
心裡美滋滋地想着,卻見道王李元慶還是一臉的鬱悶,於是轉念一想:若是十六叔當真吃了獨食得手,定是開心,怎地這幅模樣?
一時間,蔣王又有些小心謹慎起來,這年頭,親王也不敢太過囂張啊。想他那個江王叔,這光景都不知道死哪裡去了,只聽說吃了大苦頭,到底是什麼苦頭,長安、洛陽也沒有個定論。
“本王是真不讓你去尋他,你若是去尋他,便是得罪數州官吏鄉紳,到時候聯合參你一本,你怕是到了洛陽宮,不死也要剝層皮。”
見李惲一副心心念唸的模樣,李元慶跟着小狗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哪裡不知道這王八蛋的想法,當時就拆穿了李惲的念頭。
“哈……十六叔說笑,說笑了啊。”
被拆穿想法的李惲也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小聲問李元慶,“十六叔,這是甚地來頭?”
“楚地蠻子,姓張。”
“……”
當下李惲就抓耳撓腮起來,尋思着張德真是膽大包天,連自己兒子都敢放出來?他想着要是抓了張德兒子跑去皇帝老子那裡邀功,應該是很爽,可一想這活兒要是幹了,怕不是就被那條瘋狗惦記上,不死也要死了。
再說了,妹妹李麗質挺着個大肚子在長安隆慶宮生了個李雍,這事兒宗室全知道,誰的種?
要說質子,還有啥質子比這個好用?
橫豎張德那廝的子女,都是非婚生子,都是野種……呸呸呸,甚麼野種,李雍血統高貴,乃是一等皇親!
腦袋各種念頭飛轉,李惲有些糾結:“十六叔,這張操之的手伸得真長,都管到河南來了?”
“他伸個屁的手,你知道甚麼。”
橫了一眼蔣王,李元慶當下解釋,“那武漢來的張大郎,乃是殺了麻城‘寶龜如來’這個悍匪出名,江淮過來的烏合之衆,多捧他爲大龍頭,你當這數州官吏是作甚跟着捧他?其中自然是有各種當口。”
江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權力場的延伸。有活力社會團體爭搶地盤,大多也是官方大佬的鬥法餘波。若是沒有官場護持,搶你個雞兒的地盤,三五個不良人就把有活力社會團體給幹挺。
適逢其會,江湖上的人需要捧一個官場認可的“大龍頭”出來,而射殺“寶龜如來”這個悍匪頭子的張滄,自然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最重要的是,他是外來戶啊,不少坐地戶尋思着,一個外來戶能有多大能耐,捧你做個虛名“大龍頭”,往後還不是隨便拿捏?
反正當時李元慶也是這麼想的,別說李元慶這個王爺了,豫州和隔壁幾個州的上下官吏,都是這般想。
直到張滄一招手,卓氏就派出一窩又一窩的蜀地管理人才,李元慶等一干坐地戶,這才坐蠟。
不服還不行,因爲他們是真掏不出這麼多合用之人,總不能把官吏都抽調出去,塞“豫南物流”上班吧?那成什麼了?
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外來戶直接成爲豫州地面的一方巨頭,那趕腳……酸爽,絕對的頂級酸爽。
李元慶至今也沒鬧明白,這要真是外甥,怎麼地也是從吳地請人啊,你特麼從蜀地拉了一窩幫手……這符合常識嗎?這還有合理性嗎?這遊戲版本不對吧,是不是出bug了?
還別說,張滄弄來一波蜀地賬房、管事、把頭、檔頭等等之後,還真是把洛水兩岸的老鄉嚇了一跳,尋思着這個“大龍頭”還真是神通廣大,不是隻會殺人啊。
至於卓氏的精英們,原本想着小少爺初來乍到,帶着兩個搓澡工,能有多大事業,能有多大場面?
緊趕慢趕到了豫州地面,定睛一看,當時就道了一聲“哎喲臥槽”“媽賣批”“日尼瑪先人”……
敬畏,妥妥的敬畏。
更玄幻更不符合常識的是,他們以爲是小少爺帶着兩個搓澡工玩耍,結果發現,是兩個搓澡工帶着小少爺一起給豫州老少爺們兒搓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