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大內高手本來準備一箭射死他,但還是多嘴問了一聲:“誰啊。”
“我,魏徵。”
於是門就開了,然後大噴子被人領過去看皇帝怎麼在飯桌上撒潑。
皇后一看是老魏,頓時大喜,連忙問吃了沒有,老魏說吃過了,然後就冷冷地看着三十歲的皇帝。
皇帝頓時不鬧了,然後諂媚地說道:“卿何故……”
“陛下!”
老魏一聲大喝,李世民手裡的銀筷子直接掉地上。
李二內心是空虛的,他準備拉住自己愛妃的手,感覺一下人間的真情。
但皇后已經帶着孩子們回房講故事去了。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就這樣,到了第二天。
大臣們打卡上班在廊下排隊的時候,李道宗轉身問李勣:“懋功,昨夜有人入宮面聖了?”
“嗯。”
李勣話不多,眼神看着文官隊伍裡的魏徵。
李道宗露出一個收到的眼神,然後內心感慨:昨天那麼大的動靜,陛下吃得消?
外朝人到齊,皇帝就邁着八字步上朝來了。
大臣們都偷偷打量了一下老闆,然後驚的眼球爆出,皇帝那黑眼圈跟貔貅一模一樣了啊。
長孫無忌情不自禁地側着身子看了一眼魏徵,然後暗暗地豎起了大拇指。
英雄,好樣的。
本來嘛,你一皇帝,身負數千萬大唐人民的期望,結果因爲幾十號小屁孩搶風頭,就吃晚飯發脾氣?忒沒溜了吧。
然而長孫無忌可不敢噴妹夫,主要還是妹妹在旁邊的話放不開,再一個,他要維持外甥外甥女心目中的完美舅舅形象。
而老魏是無所謂的,反正老夫是李建成的人,整個大唐官場都沒朋友。以前老夥計薛萬徹因爲叫張公謹爸爸後,整個人畫風都變了,天天琢磨着殺人。
別的不敢說,今年殺突厥佬,李董許了一路總管給他,顯然是要擡舉薛萬徹,背後的深意嘛,還是要安撫隱太子曾經的爪牙。
“大唐文治武功並重,曲江文會佳作頻頻,足見我大唐文風之盛!朕心甚慰啊。”
盯着熊貓眼的李世民在那裡一臉感慨,大臣們內心紛紛吐槽:沒寫詩憋着了吧。
“陛下教化之功遠超文景,功蓋六朝,長安少年名篇傳世,此歷代未有之盛況,臣奏請陛下立碑撰文,讓世人銘記如此盛會。”
孔祭酒突然就跳出來拍馬屁,速度之快簡直有點讓大家吃不消。
魏徵心說這什麼鬼,老孔最近是發什麼瘋,這麼專注拍馬。
李世明本來就很憂鬱,一聽孔祭酒居然這麼賞臉,頓時盯着黑眼圈露出一個微笑:“此間少年,皆要銘記。”
於是外朝朝會就過了第一條議題——《關於曲江文會的若干決議》。
外朝發生的事情,張德是不知道的,反正今天他是被坦叔硬逼着去了陸德明府上。
府門口,張德一步三回望,鵪鶉一樣地看着坦叔,極其悲憤。
“郎君,您身爲南宗宗長,須以身作則,郎君還有兩個弟弟的。”
坦叔先打了親情牌。
然後頓了頓:“再則,弘慎公吩咐的話,郎君也是親耳所聽。若是郎君再磨蹭,待四月弘慎公回京述職,您要是還沒有拜入陸公門下……”
坦叔又打出了恐嚇牌。
“此次曲江文會,郎君未有佳作問世,只怕到時候遴選太子陪讀,郎君被選上的希望很渺茫。而郎君若是陸公弟子,則是大爲不同。”
甜棗兒總歸是放在後邊的。
但老張壓根就不想吃這甜棗啊,雖然他歷史知識不紮實,可也知道李承乾沒當上皇帝啊!
再說了,他本來就不想陪太子讀書,他是一個有理想的人,他要做大唐第一個被蘋果砸了腦袋的人。
這麼偉大的理想,唐朝人懂個卵。
“坦叔……”
“進去!”
“哦。”
最終老張咬咬牙,進了陸府。
等進去在中廳候着的光景,陸德明才被小兒子陸飛白攙扶着坐下。
等看到陸德明,張德大吃一驚,許久不見,老頭兒竟然憔悴的跟風中殘燭一般。
“學士怎會……”
“形容枯槁是吧?”
陸德明竟然還露出了一個微笑,笑的很是勉強。
“父親去歲受了風寒,一直未有好轉……”
陸飛白一臉愁容,向張德解釋。
“曲江文會你有什麼詩作嗎?”
陸德明毫不在意揮揮手,攙着他的小兒子於是鬆開手,站在一側。
張德一愣:莫非老頭兒知道我賣詩圈錢的事情?東窗事發了?不可能!
“德生性愚鈍,不善詩賦,未有什麼詩作。”
老張如實說道。
話音剛落,門外來了一小書童,畢恭畢敬道:“學士,外頭有人送來了張大郎的詩作。”
“噢?”
陸德明訝異一下,然後笑道:“你這小郎,倒是有個好忠僕。把詩作拿來。”
老張臉色一變:坦叔你陰我!
然後陸德明把詩卷打開,撫着鬍鬚準備點評。他本來面帶微笑,看到詩作後,臉瞬間垮了下來。
慢慢地擡起頭,看着張德:“你寫的這個……是詩?”
抖了抖雪白的貢紙,陸德明的表情很陰沉,要殺人的樣子。
“拙作讓學士見笑了。”
“拙作?”
陸德明氣的鬍鬚在顫抖,遞給陸飛白:“念給這豎子自己聽聽!”
於是陸飛白雙手接過紙張,撐開了就念道:“好大一棵樹,上面光禿禿。來了一隻鳥,全身黑烏烏……詩名,《黑烏訪春柳》。”
這是一首……寫景詩。而且很寫實。
老張臉頓時一黑,特麼還興羞恥play的?我自己寫着玩又沒說要流芳百世,再說這寫的哪兒不好了?很寫實嘛,直抒胸臆。
“老夫時日無多,本想你若有些許墨水,就教你《老莊》《周易》,眼下看來,說你胸無點墨都是擡舉……”
嘿,老頭兒你這話太特麼傷人了。你知道傅里葉轉換嗎?你知道高斯定理嗎?你知道蝴蝶共識嗎?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嗎?
“算了,也是老夫應了弘慎,既然收你爲徒,總是要傳授點東西,就教你幾個月琴吧。”
嗯?學琴?我擦,老頭兒你還輔修藝術的?
張德嘴角一抽,老子剛用文科生的方式圈了錢,現在你特麼告訴我讓我做藝術生?
“呃,學士,可不可以……”
“老夫時日無多,沒精力和你討價還價。”
“先生有所不知,弟子對音律之道頗爲嚮往。古有三月不知肉味,弟子雖然沒有此等天資,但卻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琴音,能引來弟子的鐘子期。”
陸德明表情有點呆滯,看了張德半天,才咳嗽着說道:“老夫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是這般毫無節操。”
而這會兒外朝的大臣們正在廊下吃午飯,一邊吃一邊有人問:“方纔內官給陛下送去的是什麼?”
“曲江文會勳貴子弟的全部詩文。”
“此次曲江文會,佳作甚多,看來陛下是要以詩下飯,哈哈哈哈……”
正當外面大臣拿老闆開涮的時候,李二黑着臉指着其中一篇說道:“這是詩?”
皇后一向端莊,湊過來瞄了一眼,然後皇后就失態了。
“來人!”
想起什麼來的李董喝了一聲,“事出蹊蹺,必有妖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