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薛部造反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朝廷早在一年前就有了預案,防備河套地區的突厥殘部叛亂。
爲此,在爭奪北河套地區諸州的主官位子這件事情上,天王級的高官沒少伸出罪惡的黑手。沒辦法,撈着平叛的差事,就是大功一件。這事兒走尉遲老魔門路的右武侯軍頭們都快急的尿血了。
因爲別說右武侯了,十二衛哪家沒在折騰?
最後拿到豐州都督位置的人,卻有點讓人無語凝煙。
家世複雜的周紹範,讓他撈着這樣的肥缺。氣的尉遲老魔把門檻都踹斷了三根。
然而沒辦法,推他上位的也是天王級大牛,而且是三個。
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全都推周紹範上位,讓他去北河套走個過場。之所以讓周紹範走一遭,那是因爲改元后,陪太宗在渭水和劼利對噴的六騎之一,就有他。
再一個,當時揹負盟約的人,也是周紹範。
皇帝從感情上來說,總是要給周紹範一點補償的,然後從理性思維上來考慮,周紹範的複雜家世,也是李董決定讓他去北河套鍍鍍金的原因。
周紹範自己是唐朝右屯衛將軍,然後他爹是隋朝武衛大將軍,但是他祖父是南陳徵西大將軍,可是他曾祖父是南樑車騎大將軍……
雖說一千幾百年後換公司不算什麼,畢竟來去自由嘛。但是想周紹範這種一代人一家公司的,真心少見。
周紹範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卻不是好惹的角色,他兒子周道務現在還養在宮中。爲什麼呢?因爲他兒子是功臣之後……
所以說,周紹範北上賺點功勞,尉遲老魔雖然很不爽,但這口氣也是忍了。不僅僅是尉遲老魔,十二衛有名有姓的軍方狠角色,都沒敢再扎刺。
畢竟,周家也是爲數不多以武將身份,進入李董核心管理層的南方人。
張公謹叔叔在幹突厥之前發完那條經典神貼之後,周紹範就撈着一個大功,阿史那什鉢苾跑他這兒來搞歸附。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都只說突利降了太宗,太宗英明啊神武啊牛逼啊給力啊什麼的。
所以李董對周紹範略有虧欠的樣子,功勞是老闆的,黑鍋是自己的,這樣的員工,哪個老闆不喜歡?
然後終於功勞砸過來了,斛薛部造反,這特麼太好了!
周紹範上任豐州都督才幾個月,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幹斛薛部的軍事力量實在是太多了,豐州、靈州、夏州、鹽州、懷遠郡王府……
五路大軍都不用上,斛薛部在過河攻打永豐都亂七八糟沒頭沒腦後,基本上就已經死路一條。
唯一不同的是,各路人馬都憋着勁要在豐州地頭上撈個夠本。
靈州軍將都在定遠聚集,崇崗鎮的王祖賢將軍以防萬一,讓自己兒子去懷遠城先避避風頭,萬一碰上突厥瘋狗咬到崇崗鎮怎麼辦?
他也是沒辦法,來戍邊還要帶着兒子,主要是早年打仗,家裡人都死光了。老婆又得了風寒,沒撐過去。
不得已,就把唯一的兒子帶在身邊。不過他說他和靈州都督楊師道沾點關係是自己人,到也沒亂講。
前隋時候,王祖賢一家子確實是在觀王府混口飯吃。後來隋朝滅了,弘農那邊就作鳥獸散。
到唐朝建立,楊師道有了穩定的收入,這才重新立下府邸。王祖賢那會兒已經處於死全家的狀態,跑過去走了關係,便被楊師道推薦到左驍衛下廝混。隨後滅突厥不少人補了缺,他也順利撈到一個鎮將噹噹,算起來,大小也是個官,管着五百號人。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當兵!我要當兵!”
定遠城的靈州軍軍寨,突厥少年又哭又鬧,讓崇崗鎮鎮將王祖賢很是頭疼,然後看着副手,無奈道:“老劉,你看着吧。”
劉鎮副嘴角一抽:“王哥,你也瞧見了,這孩子根本不聽人勸啊。”
“我不走!我要當兵!劉鎮副,劉叔,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會射箭,我會騎馬,我要當兵,我要去打斛薛部!我要宰了斛薛犁,我要宰了他!”
斛薛犁就是斛薛卜的叔叔,剛剛殺了大哥上位,成爲斛薛部老大的那位。然後現在正綁架着阿史德歐啼,圍攻永豐縣,雖然現在連城牆都沒摸着……
“你這小崽子,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你一個突厥人,你敢去殺族人嗎?”
“敢!有什麼不敢的!我敢!”
斛薛卜大哭起來,“劉叔,求求你讓我去吧!我……我砍了腦袋不要,都算劉叔的,都算劉叔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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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如此,王祖賢捅了捅副手的胳膊,然後走出營帳,倆老爺們兒在那兒嘀咕着:“老劉,這小子……有事兒啊。”
“嗯,有事兒。”
“要不要我走一趟都督營帳,把這事兒說一說?”
王祖賢徵求鎮副的意見。
“我先去問問看這小子。”
劉鎮副返回營帳,然後問道,“小子,要去也可以。不過我們做不了主,萍水相逢,我也不白讓你叫我一聲劉叔。這樣,王哥去一趟都督營帳,問一問楊都督看,如何?”
“什麼意思?”
“楊都督讓你跟着,那就跟着。楊都督要是說不讓,那麼小子,對不住,劉叔只能讓你離開定遠。你……自謀生路去吧。”
“不!我不要!我要當兵,我要跟着唐軍殺了斛薛犁!”
劉鎮副嘆了口氣,然後道,“你一個突厥小崽子,大軍之中,又能起什麼作用呢?我猜你肯定有血親在斛薛部中吧?或許已經被人殺了,所以急着報仇吧?但是小子,憑你還想復仇嗎?”
斛薛卜聽了他的話,頓時蹲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而這時候,外頭又起了動靜,馬蹄聲無比密集,甲葉碰撞的聲響,老遠就能聽到。
“是騎兵。”
王祖賢一愣,然後看到黑色鐵甲,頓時眼珠子瞪圓了:“長安來的!”
接着,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卻沒有甲葉碰撞的聲響了。呼啦啦的突厥騎士,穿着紅黑軍袍,打着唐軍旗號,竟是直奔靈州都督營帳去了。
“是懷遠郡王。”
“這時候了,找都督做什麼?”
幾個軍頭碰了面,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這回平叛,倒是可以敘舊。
“王老哥,你也來啦!”
“老魏,老秦,你們也到啦!”
“那幫突厥佬去找都督做什麼?”
“可能是討要軍械吧?”
“呸,突厥狗還會用軍械?”
“吃糧食總歸會的吧?”
“哈哈哈哈……”
一陣鬨笑,卻見思摩從楊師道的帳中笑呵呵地出來,接着楊師道也笑眯眯地走了出來,衝思摩拱了拱手。
“都督,儘管放心!不就是十萬支箭嘛,懷遠大河工坊,保證不誤時辰!”
正要走,卻見楊師道喊道:“郡王留步,某還有一事相問。”
“都督,要問什麼?”
“不知樑豐縣男張德,可在郡王軍中?”
“在的在的,都督應該知道,本王在狼山,還薄有產業,大郎手下工匠厲害,這次過去,還要看看產業被毀了多少。”
楊師道一驚,然後呵呵一笑:“老夫正要見見他。”
這邊斛薛卜本來哭的稀里嘩啦,聽到外面動靜後,也停止了哭泣,跑出去看個究竟。等見到李思摩之後,本想迎上去,卻見思摩直奔都督大帳。出來後,又聽到說是張大郎也來了。
於是斛薛卜心中暗想:張大郎地位不低,能說得上話,我去求他!
他咬咬牙,心想向宿敵低頭,實在是沒面子,可是想到父親命喪賊手,又痛苦不堪,於是下定決心找張德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