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比李世民只晚三天到的襄陽。
一到襄陽,太上皇就被皇帝迎上了魚梁洲,住進了專門爲他修建的北宮長樂宮。宮名倒是很好聽,長樂宮。但李淵對這座新宮很不滿意,這根本不能稱之爲宮殿啊。
再過半個月,就五十九歲了的太上皇李淵,高個,肩寬手長,很銷瘦,尤其是一臉的褶子。五十九,花甲之年。
六十歲對於許多人來說,已經算是高壽,盡享天倫之樂的年齡了。五十九歲,民間會做大壽。做九不做十,尤其是五十九,這算是最值得慶賀的一個壽誕了。五十九,在民間是由女兒們辦壽宴。六十九,兒子辦壽宴,七十九,孫子辦壽宴。
李淵今年五十九,他的女兒很多,已經出嫁的女兒都有五個。本來今年女兒們是要給李淵辦個大壽宴的,可年初二兒子來了個玄武門之變。
自那以後,他就成了太上皇。
憤怒、無奈,李淵也漸漸適應了當太上皇的日子,長安太極宮那座牢籠,甚至也呆的習慣了。可天子卻又把他請來襄陽,說是請,其實也是押解。他知道世民不放心把他留在長安,皇帝出京,他和建成也被請着同行。
一路上,左右羽林軍把他們防的嚴嚴實實,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看押。
如果可以,李淵倒願意在太極宮裡過完自己的餘生。
瞧瞧這襄陽行宮,這能叫宮嗎?
不過看着皇帝的前廷後宮也是如此,李淵倒有點平衡了些。不管怎麼說,皇帝對他表面上的尊重還是不錯的。
只是這種尊重,卻永遠也無法彌補玄武門之變帶來的傷痕。
早上,李淵很寂寞。
裴寂和蕭瑀兩個老夥伴也從長安來到了襄陽,但暫時還不能過來陪他。他的妃嬪們,也還跟着皇后的隊伍在後面,於是李淵很寂寞。
拿起琵琶,拔弄了幾下,越談越煩。
丟下琵琶,李淵出門,他的北宮不大,也有九十九間屋,院落不少,重重疊疊的,但現在妃嬪們沒來,這裡顯得空蕩蕩的。
想出門,可看到外面鎧甲鋥亮的北衙衛士,他知道自己是出不去的。
坐在廊下曬着早上的太陽,無聊的着呆。
一會,看到了三女兒平陽從外面走了進來。
平陽走路似一陣風,很乾練利落。
李淵覺得女兒有些不對勁,跟柴紹和離後,不應當是這個樣子纔對。
“你不是在唐州嗎,怎麼來了?”
李秀寧上前,對着父親笑道,“我這些天一直在襄陽呢。”
李淵越覺得不對勁了,“在襄陽?你不是跟李不對付嗎?”
“爹,其實我跟三郎又好了。”李秀寧走到李淵邊上,也在廊下坐下。“其實我跟柴紹和離後沒多久,我們就又好上了。”
“還有這事?”李淵對這個嫡女的話有些惱怒,一個個全不省心,沒有一個省心的啊。
李淵以前挺喜歡李的,覺得這小子有些本事,後來甚至還特別賜了姓。可結果是什麼,是他勾搭上了自己的三女兒,弄的滿天下都知,弄的女兒和柴紹和離。而且不止如此,李還做着太子建成的東宮屬官,卻暗地裡替世民出謀劃策,最後廢了太子篡了他的皇帝位。
李,完全就是亂臣賊子。
女兒倒是鬼迷心竅,偏偏要和他好。
李淵氣的直哼哼,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現在什麼情況?李肯休妻了?”
“爹,我想清楚了,我不需要什麼名份,我只是喜歡文遠這個人。能跟他在一起,就足夠了。”
“哼,朕的女兒,給李三當情人?這李三,好大的狗膽!”
“爹,你別生氣啊!”
李秀寧早知道這事情公開了,父親肯定生氣,可她也不想一直瞞着。現在三郎已經把事情告訴了崔鶯鶯,那她也就沒必要再一直瞞着了。
“爹,女兒只想過的開心一些,以前跟柴紹成親,都是遵從你的意思,但生活多年,女兒並不開心。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知心人,女兒不想其它....”
李淵嘆息一聲。
“你們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都由不得朕了。只是這個事情,你真的深思熟慮了嗎?你堂堂長公主,去做李沒名沒份的情婦,你想過天下人會怎麼說你嗎?女兒啊,莫委屈自己。既然你喜歡李,想跟他在一起,那你就爭。讓李休了崔氏,實在不行,朕給崔氏賜一杯毒酒!”
“爹,你別說了。”李秀寧見李淵越說越出格,連忙打住。
十月。
崔鶯鶯帶着灞上李家一大家子人,坐船也到了襄陽。
李家不缺糧,和買出了許多糧,可灞上家裡的存糧依然很多,完全不用離開關中。只是李去信家裡,希望十三娘他們來襄陽這邊來。
畢竟李以後可能就一直在襄陽這邊,幾年內都沒什麼時間回去,他也希望家人能多在一起,尤其是放心不下幾個小兒女,想看着他們長大。
崔鶯鶯接信之後,便開始着手張羅着安排家人南下。
李家如今家大業大,做事的人也多。
去山南倒不是什麼麻煩事情。
只是要注意家裡的三個孕婦,還有幾個不滿歲的孩子路上。不過秋天出行,又不急着趕路,坐船慢行,帶上大夫等,倒也不怕。
等事情張羅的差不多,崔鶯鶯又收到了一封丈夫的來信。
這次的信很厚。
看過信後,才知道丈夫原來和平陽又舊情復燃了。很奇怪的是,看完這封長長的信後,她出奇的平靜,並沒有覺得什麼憤怒,感到背叛、傷心什麼的。似乎自從早初現平陽跟丈夫之間的情愫開始,就早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當天的飯桌上,崔鶯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家裡人。
紅線表現的很憤憤不平,爲崔鶯鶯生平陽的氣,而鄭婉言等妾侍們,則都有些冷漠。崔鶯鶯反倒安慰了紅線幾句,這件事情算是告訴了大家,成爲了事實。
接下來,崔鶯鶯繼續主持着家務,安排着舉家前往山南的事情,要帶哪些僕役管事們走,家裡留哪些人打理產業,路上帶些什麼等等。
一切平靜的進行着,然後許久之後,在襄陽碼頭崔鶯鶯終於又見到了丈夫。
李一襲白袍,笑着迎這來,手裡還握着一個柿子。
火紅的柿子遞過來,“你最喜歡的柿子,熟透了,很軟。”
伸手接過柿子,崔鶯鶯笑了,那個柿子果然很軟,咬一口,很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