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考怎麼成爲一個貨真價實大人物的時候,遼東前線傳來令人興奮的好消息,我也順勢放棄思考,加入花天酒的慶賀隊伍中去混熱鬧,看來我不具備成爲思想家的條件,至少現在還不具備。
水軍大捷後,三面環水的百濟就像個被拔光的老女人,要身材沒身材,要氣質沒氣質,既激不起唐軍勇士的征服慾望,又不能因爲沒慾望就轉身離去,硬着頭皮一輪猛攻後,老女人忽然來了興致,不反抗了。
百濟王室有個傳統,前線一旦失利,利馬捲鋪蓋朝倭國政治避難,竄得飛快,這次也一樣。
前線將士還浴血頑抗,元首卻蒸發到倭國度假了,一次則已,次次都這樣就有點過分。弄得大夥面子有點掛不住,最後一合計,還是棄暗投明算了,跟這種沒有責任感的老大混實在沒前途。
說實話,百濟軍民過於合作也不符合這次軍事行動的主題,本來就是隨便拾掇它一陣找個面子而已,可蘇定芳當年橫掃高麗名震遼東,加上水軍裡出了個程家的二百五,人家一千二你三百多就給收拾乾淨,戰力懸殊過大,叫人家怎麼好意思再打?
開始還是大軍橫掃、逐漸發展成一營的士兵沒事就佔個城池回來報功,下來就出現有膽大的,三五個一夥跑去佔個城鎮啥的也學人家報功,最後百濟人索性不等你過來收編,十數個將領搭伴老遠跑來獻城投誠,然後領了唐朝的功勞一個個喜滋滋。反正自己親自過來還有嘉獎,免得這好處讓唐軍搶去。
唐軍大部駐留在邊境附近還沒開拔,百濟已經拿下小一半了。新羅人一看有機可乘,也假裝唐軍的兄弟部隊學大哥混百濟地盤,那知道百濟人只認唐軍不認新羅,一看新羅的來了就玩命地拾掇,把亡國的情緒都發泄在鄰居身土。一度在東邊打的新羅人哭爹叫娘。
蘇定芳也沒辦法,戰果雖然大了點,也得報回來啊,可大唐百姓不管什麼軍事計劃。只要收復的地盤多就得慶賀,朝廷也一副很長面子的模樣弄什麼慶功大宴。大佬們強顏歡笑地接受讚美,心裡都罵百濟太孬,又不滅你全國,跑個什麼勁,一下打亂唐軍在遼東的整體部署。
一羣白癡,打得白癡,降得更白癡。弄半個百濟回來有屁用,這邊全力以赴對付靺鞨。哪有那麼多人力物力去管理百濟?蘇定芳這會估計已經愁得半死,恨不得給水師上下吊起來風乾,三百對一千二還完勝怎麼不去賣大力丸?跑軍伍裡禍害人。
想想就忍不住笑。程老爺子手也好了。開始還爲程初的事發脾氣,這幾天又開懷了。出現個有苦說不出的蘇定芳,那欣慰啊,連勝仗都打成笑話,往後就不用在軍旅裡面混了。拍我肩膀讚賞道:“有空多來老夫這裡坐坐,和你家老四的事要抓緊啊,得叫好姑娘心裡痛快,是吧?你叫她痛快了,老夫這邊數錢就痛快了,要不……你看,她不痛快老夫就難免吃虧,老夫吃虧你小子就別想自在,你不自在了,就該考慮是不是叫四姑娘痛快了,是這圈道理吧?”
這什麼邏輯,很惡劣的因果關係,你吃虧和老四痛快有必要聯繫?真想實話告訴老爺爺,老四痛快了,你就更吃虧!
鬧的,吃得飽睡得着,沒看出老四哪不痛快來着。一會抱丫頭,一會趁二女不注意一手一個,給三、四兄弟倆拿出去玩,還不許奶孃跟着。能看出來,這丫頭喜歡小孩,到她手裡一般沒什麼好事,一天兩天看不出來,時間長了就出問題,直到二女跑來告狀,說中了老四的驚天大陰謀云云,給三、四兄弟洗腦了!
天哪!這太可怕了,老四練法輪功的?趕緊給孩子抱來放跟前,咿咿呀呀地順炕爬,別看出生時候那麼小,可這會都健康可愛,不像被洗腦的樣子。
“三娃,四娃。”二女拍拍手引倆小子注意,一喊小名倆人立刻手舞足蹈地咧着小嘴跟了學話。
“多好,沒出什麼毛病嘛!”拉了老三前後上下的觀察一陣,看來二女又誣陷老四,故意跑來糊弄我。
二女給孩子放好,“針鼻,旺財。”話音剛落,倆孩子竟然奶聲奶氣地“啊、啊”兩聲,嚇我一跳,這不是就答應了嘛!“您看看!老四暗地裡就給孩子叫這些,開始都沒在意,如今外面一吆喝狗,他倆就答應!”二女都氣蒙了,拽着我衣袖就朝裡面捏,給我胳膊當老四摳了好幾把。
“等下。”制止二女不理智行爲,轉身出去將剛入睡的丫頭也抱進來放了倆弟弟身邊,“墩墩。”
丫頭還睡的迷糊,可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裡不耐煩的應了一聲,換個姿勢又繼續睡過去。
不用想,家裡就這三個牲畜有正經名字,三四兄弟佔了狗名,丫頭就逃不過寶馬良駒的命運了。氣得笑了,穎還不知道,等明白過來能給老四打死。
家門不幸啊,當年九斤看護得好,沒遭小姨看手,可憐二撥出生的全沒跑了。“老四呢?”
“帶旺財……帶倆狗找九斤打彈弓去了。”二女現在有狗名恐怖症,都不敢直呼了,直接喊學名。“依妾身看,老四又打算禍害九斤,這些日子總嘀嘀咕咕不教好的。”
有可能!她無聊啊,別人一回來各有各的事,穎惦記九斤、丫頭,二女有三四兄弟,等吃了飯我若清閒就帶穎和二女聊天,夫妻三人拉家常,老四自然插不來嘴。久而久之……
很少替老四着想,雖然也習慣當家里人看待,偶爾噓寒問暖而已,畢竟隔了一層關係,加上外面流言蜚語的就更小心翼翼。說起來還是穎不對,平時也不見她多搭理,一起說話次數還沒和二女多。
“小孩這年齡叫什麼都無所謂,稍微長大點自然改學名,咱家的孩子沒小名喊一輩子的道理。別找老四鬧。你給夫人說說,我過去找老四。”安撫二女,給三四兄弟抱起來看看,都機靈孩子,說句無恥的話,這倆可是有皇室血統的金貴小人,怎麼看怎麼喜歡。該給孩子起學名了。往後照了學名叫就好。
虧我找她及時,老四正和九斤賽彈子,對了池塘裡的觀賞魚開火,肢財和針鼻爬跟前等打了魚吃,狗都養成貓脾氣了。“九斤,你先回去,大人說話。”
孩子懂事。收了彈弓朝我行禮跑了,旺財針鼻還腆個臉等魚吃,被我一腳一個踹飛。“不幹好的。怎麼跑來禍害魚玩?”
老四一伸舌頭,聽我口氣不對。學九斤行禮想跑,趕緊叫住:“回來,有事和你商量。”
“沒幾條,找野魚打的。”強詞奪理就是不靠近,一看就心虛。
我朝池塘邊一站,數百尾魚嘩啦嘩啦就擠跟前,指了指魚羣,“你給打條野魚試試,眼睛都晃花了,你神仙啊?”
“就幾條魚嘛。”老四開始耍賴,“滿池子都是,少幾條又看不出來,就小氣。”
指池邊石頭示意老四坐下,“沒說魚,打完了都無所謂,就論這事。給仨孩子起名是怎麼回事?”
老四一聽就支支吾吾找退路想跑,“跑了也死路一條,你姐和二女正屋裡等你回去呢,還是這邊給我說清楚的好,免得被活活打死。”
“啊!”老四驚叫一聲,趕緊跳我跟前回話,“姐夫救命,我再都不敢了。”
“我救不了你,頂多讓你落個全屍,不至於回去給搓成餃子餡。”
“小名嘛,至於打打殺殺的。反正往後還得起學名,長大了誰記得這些。”老四一邊給自己辯護,一邊朝我行賄:“姐夫,您最大氣,一會放我回家躲幾天,過些日子姐就不生氣了,救命。”
倒不是因爲叫了畜生的名字。家長最恨這個,孩子小名叫什麼無所謂,可不能由外人改,穎這護短小心眼的忽然發現閨女讓老四改了稱呼,不炸了纔怪,那邊二女也等了吃人血豆腐呢。
“就不信你姐殺孃家宰了你?到時候你爹孃可不給你求情,下場說不定還悽慘。”我可沒嚇唬她,在王家解決是家族內部矛盾,老四跑回去的話就變成家族外部矛盾了,穎真殺回去的話,沒人願意偏袒老四,說不定先讓爹孃拾掇一頓。“平時玩笑也好,怎麼拿不清分寸。”
“沒事幹,又不怨我。”老四嘴硬,還有閒心脫了鞋給腳伸了池塘裡逗魚玩,明顯沒有知錯悔改的意思。“作坊忙的時候還好,淡季裡沒應付的就成天沒意思,總不能回來就睡。您是輕天緯地的大人物,出門就有人捧着,上馬管軍下馬撫民的,回來還國家大事的不停,不管家裡朝裡都是頂樑柱,我姐和二女給您看得死死。”
“說正經話,罵人可不行。”還怪我了,我叫你給孩子瞎起名?
“怎麼罵人?就是實話嘛!”腳在水裡不爽地踢騰幾下,給圍過來的魚都攆跑,“總是有本事,本事再大還不是升官發財?這些年過來,官是越做越大,王家賺多少錢我比您清楚,對您來說除了這兩樣再沒別的想法了?”
“啥想法?胡拉扯,真是要官要權的人才看不上我這虛銜,少栽贓。”朝園子門口看看,穎和二女這次比較理智,沒有殺進來拿人的意思。“我也沒你說的那麼忙,平時家裡也沒見你和我說這些,有想法說,說有意見提,你閒得沒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老四不做聲,臉掙得通紅,惱了,有爆發的傾向。
“就事論事,我又沒跑來指責你,還分不清好壞了。”
“那叫我姐給我打死算了,用不着跑來裝好人。”這就上臉了,話沒說兩句她先得了理,外面說話假,別人贊你玲瓏剔透,家裡做人假,姐和二女到是越活越上心,怎麼這假來假去都成了好處。“姐夫,我問一聲,除了一身本事是真的,您還有什麼是真的?”
“啥?”聽我一個激靈。“胡說!外面就不和你理論,家裡都是大人的事,輪不到你個丫頭片子鬧嘴!”
“嫁不出去的丫頭片子,多大的人才算大人?”老四挑着調子笑得難看,“別和我分大小。就直說我找不到婆家!”
“上臉了啊!”
不可理喻,起身邁步就朝外走。招你惹你了,好心給你找個說辭。倒和我前後不做人一樣,亂七八糟一通怪話。
“這可是您跑了。”身後老四怪里怪氣地,嘲諷,“叫二位夫人稍等,小女自會前去領罪,先謝謝姐夫您護佑之恩。”
這是手裡沒磚頭。就真想給她腦門開一豁子,弄人哭笑不得。回院子就見二女和穎正交頭接耳義憤填膺地嘀咕,見我進來起身就問:“老四那殺才跑了?”
“園子裡殺魚呢。還來勁了,常有理。”
“怎麼?這皮緊的。妾身管教不死她!”穎隨手就給預備好的雞毛撣子拿起來捋了捋,“跑回去就算,敢回來就……”
話還沒落地,老四雄赳赳氣昂昂就闖進來,站了夫妻三人面前大聲朝屋裡吆喝,“旺財,墩墩,針鼻!”直視着拿了兵刃的姐姐,“起名字怎麼了?準備拿雞毛撣子抽多少下啊?從小抽這麼大了,當我怕啊?”說完還揚了下巴掃了二女一眼,“長得好看就能欺負人了?你試試好看五十年,信不信二十年就花花臉了?到時候誰醜誰美還說不來呢。”
“你……”穎氣得哆嗦,雞毛撣子輪起來帶了聲就落了老四身上。二女更甚,撲上去就拼命的架勢,我趕緊身手攔住,一把給火氣上頭的穎也拽回來。衝老四喝道:“回屋去!中邪了。”
“又裝好人。”老四身手朝捱打的地方摸摸,滿不在乎地盯着我,“還是姐夫心胸寬廣,怎麼也信邪了?不是鬼神不敬的人嗎?”
按了火,給穎和二女拉屋裡安置好。是男的我個就給他結果了,伸手打小姨子的本事還沒長出來,你橫你的,進屋不搭理……
其實不用我拉,穎沒勇氣再打二下,連二女都被老四的氣勢震懾住了,一進門穎就靠了椅子上喘氣,穎和二女驚恐對望,朝我問道:“老四個是怎麼了?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吧?”
“更年期。”給穎手上的雞毛撣子奪過來扔一邊,“害怕不?成天打人,今打不動了吧?”
穎回頭看看二女,“你惹她了?”
二女茫然搖頭,下意識地指指我。
“別往我身上推,我可沒閒心惹這號人。”回身拉椅子坐下,“先不問這事了,讓老四緩幾天,實在不行就勸她回去住。”——
穎點點頭,嘆口氣,“不嫁不嫁的,這年紀上自然不順心,說別人怎麼都是託詞,還不是她自找的。算了,今這事妾身也想過來了,夫君不去說還好,一說她纔來勁。”
“關我屁事,我又沒拿雞毛撣子抽人。”回頭看看二女,“你點啥頭?不點頭也沒人拿你當啞巴。”
穎和二女對望一眼,慢悠悠嘆口氣,“都明白,都撐着明白裝糊塗。一天兩天好糊弄,這麼些年過來,只好糊弄自己了。”
拍拍鞋面,假裝沒聽見穎的話,伸手給魚竿從牆上摘下來,“釣魚去,你倆接着想報復計劃。”
“天都黑了,釣哪門子魚?”穎撲哧笑了,劈手奪過魚竿掛回去,“老跑也不是事。二女,你這裡伺候着,我過去和老四說說話,成天躲躲閃閃假裝看不見她,這會想想怪對不起這妹子。”
穎出去許久,我這邊和二女大眼瞪小眼的運氣,二女一會一個表情,看出來她想笑,伸手就朝她腦門拍過去。
“夫君沒辦法了吧?”二女被拍笑了,湊身過來開始煩人。“妾身早就說過的,當時叫給老四攆回去也不至於這個田地。”
給二女壓炕上抽兩下,裝腔作勢道:“其實我心裡挺美的。咋?羨慕老四吧?你到王家就沒個選擇,是好是壞不得認了?”
二女學着穎託下巴的模樣,壞笑道:“妾身來時就圖能多活兩年,從沒想過好壞。老天憐憫二女命苦,纔有您這一病;老四呢……誰叫她什麼都不迎人,想歸想,可指望誰有心碰她?怕是老天想幫她都不容易。”
這話太歹毒了,一下就蓋棺定論。不過老四除了模樣行爲有待那啥外,其實也蠻可愛的,至少是個聰明人,可聰明人就不該出這糊塗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