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秋風,吹不走人心中的陰霾。
旱情的過去,有人歡喜有人悲。
長安城,一座靚麗堂皇的宅院內。
單是從外表看去,這裡就極其的奢華,而內部的裝飾,也更是讓人流連忘返,久久不敢相信。
“父親,您說這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之前不是還說要封死王家嗎?怎麼現在就?”鄭倫有些難以理解的問着。
皇上上臺前與上臺後的態度完全判若兩別,倒不是說出的承諾不去做,而是說出的報復,如今卻一笑了之。
“皇上與王家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譚勇那件事情,皇上要的只是一個面子,這一年多來,王家也算是吃盡了苦頭,如今王家有重結於好的想法,皇上爲何不順水推舟?”鄭善果微微眯着眼睛評論道。
危機,大家都存在,每一個世家幾乎都難以逃離這個魔咒。
“順水推舟?父親的意思是說,皇上也有意與王家結好?”鄭倫愣了下,但心中也有些狂喜。
連王家都能結好,那他們呢?
當初他們可是受人所迫的,若說錯也不是沒有,只是不像王家那般直接打了李元吉的臉。
雖然也好不到哪去。
“王家的路子,我們走不通!”鄭善果斬釘截鐵道。
“走不通?”鄭倫楞然道:“爲何王家走得?咱們鄭家就走不得?”
“因爲,走了王家那條路,世家便沒了!”鄭善果繼續說着,心中略感有些失望。
自己重點培養的兒子,竟然沒有看出其中的那絲陰謀味道,對待大局的嗅覺還是一如既往的臭。
真有些懷疑,將來是否真的要將鄭家交給他?
而那個年輕的皇帝,他又是否能抗的住?
覺得兒子在這方面的悟性有問題,鄭善果也就沒有繼續測驗,直接開口道:“皇家商業集團,這邊是一個明顯的信號,古來貴胄不從商,商乃賤業,人人唾棄之,便是我們世家,也只能派出門人前去打理,嫡系子弟更是不準過問,可是現在,皇室卻親自出面了,不僅出面了,還親自越過了這道鴻溝。”
“父親的意思是說,皇上這是想擡高商人的地位?”父親都這麼說了,鄭倫若是還不清楚,那這幾十年便算是白活了,只是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太可能,繼續道:“古來便是人皆棄商,皇室親自經商,豈不是要遭天下人唾罵?再者,提高商人地位,對皇室有何好處?”
“既無好處,你我世家又爲何要去經商?”鄭善果白了眼自己這兒子,沒好氣道。
……
“商人有的是錢,即便是限制,百姓的日常生活也依舊是離不開商人,沒有了商人,生活便寸步難行。”李元吉坐在一張方形桌的正上方,下面坐着的是各部的尚書以及三省長官。
旱災過去了,官倉的存糧已經足以支撐到來年夏收,加上源源不斷的魚乾被運回來,糧食幾乎已經不存在問題。
李元吉召開了第一次內閣會議,雖然還沒有正式的提出改組,但卻沒人拒絕試行這段時間。
當然,對於這種改組,大多數人是支持的。
比如六部的尚書,如果真算起來,這也算是給他們加了宰相銜,六個人對四個,怎麼說也佔據着人數的上風。
“除了百姓的生活離不開商人,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商人可以爲國庫帶來源源不斷的稅收,而有了這些稅收,朝廷便可以拿來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比如說修建官道,比如說完成軍事改革,並能持續的支撐下去!”
“還有很多的好處,比如說南北商品的互通,先進理念的傳達,商人能夠做到的,絕對遠超我們的想象。”
“可士、農、工、商階級觀念早已牢牢深入人心,強行提高商人階級,怕是會引起其他不良反應。”年邁的裴矩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反正自己年紀大了,什麼也不怕,大不了辭官回家養老去。
大力發展商業,不僅僅只是爲了錢那麼簡單。
還是徹底打破了現有的思想觀念,而商業就要使更多的人進行流通,這更不利於朝廷對人口的管轄。
相比較起秦漢時期對百姓的管轄力度,現在的這種力度早已不知鬆散了多少倍。
若是再開放商業,發展商業,這天下怕是沒辦法管了。
“制度自打製定以來就是被用來改變的,當一種制度已經不適合當下的時候,守着那些老舊觀念是不行的,我們必須要與時俱進才行。不然早晚會被時代給淘汰掉。”房玄齡若有所指的說着。
“不錯,我們遵循古制,歷經數十年,數百年的休養生息,的確可以積攢很大一筆財富,可那又怎樣?你我皆活在當下,爲何不趁着還有力氣,想辦法改變一下?便是失敗了,至少你我也曾努力過。”兵部尚書杜如晦也緊跟着附和道。
以往兵部是沒資格參與這種關於經濟方面的會議的,就算是參與了,頂多也就是個旁聽。
專業不對口,根本插不上話,也不敢插話,戶部會殺人的。
但是現在不同,無論你是哪個部門的,所有的議題都可以參與進來,至於採納與否,那是皇上的事情,你只管說,只管拿方案討論即可。
“老夫還是覺得,可以先試一試,不如先定個三五年的時間,若是不見成效,再恢復古制也不晚。”杜如晦繼續說着。
下面的討論紛紛不絕,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問題與答案。
十位大臣討論的是滿頭的大汗,險些因此而打了起來。
打架,這在唐朝還是很正常的現象。
有時候在朝會上,兩個大臣因意見不合都敢當着皇帝的面打上一架。
在唐朝,沒有什麼事情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架。
除了剛開始的發言,李元吉便一直觀察着幾人的言論觀點,綜合總結了一下,其實也就是兩個觀點。
一個是以裴矩爲首的守舊派,認爲按部就班,一步步來就好,沒必要瞎折騰,畢竟這都是前人經過無數年的經驗,總結出來的路數。
而另一個則是以房玄齡杜如晦爲首的改革派,認爲古制已經無法滿足現在的需求,所以必須要進行改革,但這些改革派也並非一心的支持改革。
而是要先小規模的推廣一下,若是成功,再進行推廣,若是不成,則重回古制。
“朕既然提出了這個改革方案,便是早已試驗過的,是可行的。鎮北就是最好的案例,但受制於一些原因,鎮北其實遠沒有達到朕的預想。
朕就這麼跟你們說吧,關於商業的改革,勢在必行,誰也阻止不了。
而朕的心中,還有一條更大的計劃,這個計劃在等着錢去實施呢!”李元吉直接站出來斬釘截鐵道。
這幫大臣們全特喵的跑題了,自己讓他們討論的是應該注意哪一點,應該避免哪一點,怎麼樣才能更好的發展商業。
結果這幫人卻圍繞着該不該發展商業爭論了半天的時間,完全就是一羣沒進入狀態的傢伙在吹牛皮。
實在看不下去的李元吉,只能出面打斷他們無厘頭般的爭論。
反正這個內閣是自己提出來的,古代皇帝最大,這個內閣自己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你們提的意見好,那就按你們的來,若是朕不滿意,管你提的什麼意見?通通按朕的來,沒得商量。
雖然早就知道了結果,但討論了半天才被制止,不少人心中也是有些鬱悶的。
不過在聽到李元吉說還有更大的計劃,不少人又將小心肝提到了半空中,太特喵的刺激了簡直。
“朕計劃未來兩年內,修建一條可供三臺馬車並駕齊驅的水泥路面,從長安至洛州。五年內,修建一條從長安到鎮北的水泥路。十年內,要以長安爲中心,東至臨海,北至鎮北,南至蜀地,或者更南之處,西至邊塞。
這條路不僅可以用來通商,必要的時候,也可用於軍隊的調動,堅硬的路面,可使軍隊的速度大大的提升,在將來,還有更多的路要修建。
有句古話怎麼說來着?要想富,先修路!”李元吉繼續說着,得意之時,甚至連後世的一句名言也拿出來炫耀了一番。
要想富,先修路?
房玄齡心中暗暗唸叨着,雖然聽着有點怪怪的,但仔細的回想一下,這話好像還真的挺貼近現實的。
但……
“那得多少錢啊?”裴矩捂着胸口,強撐着身體問道。
戶部管的就是錢,沒錢這工程怎麼搞?裴矩甚至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辭官了,反正自己是幹不下去了。
瞅你那損色……
李元吉心中暗暗的鄙視着,渾然不在意的揮揮手,說:“不多,水泥可以成本價購入,算了,乾脆給作坊一筆錢,然後朝廷自己建作坊造水泥好了,這樣朝廷需要出的,不過就是人工成本而已。
至於人工,不是有勞役嗎?近些年來周邊是沒什麼太大的戰事了,也用不着那麼多的勞役,就讓他們就近修路好了,如此一來,朝廷所需要準備的,只不過是他們的口糧錢而已,這些都是毛毛雨……”
看着李元吉扒拉了一會兒,竟然把成本算的只剩下了口糧錢,雖然算的也沒錯,而且就近分配也不算是勞民傷財,但這樣搞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