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赤蠱丸

唐溟來得其實比杜萊預想的遲。

不過唐羽斷了手臂還能擺脫蛇奴追蹤, 倒也算是了得。

然後每天都有新的消息。

先是五毒教的教主,接着是鬱家三房的長子,葉家的少莊主, 桐城派的長老, 龜山長樓幫的幫主, 一一喪命於唐溟手下。

就算此時唐溟要回頭, 江湖也容不得他了。

杜萊笑眯眯說着這話時, 唐甜立在一邊,蒼白着臉,默默端着銅盆, 好讓啞奴清洗杜萊的拭手帕子。

自唐羽斷臂愴然離開,她消沉起來。無論杜萊如何挑撥, 她也不再伶牙俐齒反駁;杜萊吩咐她服侍自己, 她僵硬了半天, 勉勉強強也屈服了。

當時如果她肯稍稍忍耐一點,何至於激得杜萊發怒, 又怎會讓唐羽擔心而亂了氣息被杜萊發覺,最後設了陷阱逼他出手,爲了她而自斷手臂?

如果不是爲了她,一向說話亦留三分情面的唐溟又怎會大開殺戒,落得如今朝廷江湖皆不容的下場?

杜萊雖未對她痛下殺手, 但是這一次的事總算讓她明白, 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

杜萊剛服了藥, 精神着實不錯, 看她乖覺溫順侍立於婢女之中, 一面有些得意,一面卻有些興味索然。

便在這時, 蛇奴來報,說是唐溟來了。

杜萊見那唐甜低着頭,眸中閃過一絲微弱的星光,便哼了一聲。

她還沒死心。

也好,便讓她眼睜睜看這一場好戲吧。

泛着紅光的銅爐薰香繚繞,杜萊讓他們退下去,徐徐閉上眼,藥力擴散,遲鈍而麻痹的四肢在暖流中甦醒。

那杜府的後山連綿與嵩山相接,此處地勢雖不高,山崖下卻有一道深壑,被喚作驚魂崖。四周蒼翠蔥蘢,走在黑暗裡只有蛇奴手中的燈籠一點光亮。

唐甜伏在蛇奴背上,約用了兩個時辰來到這裡。

約莫到了山頂,山風呼嘯,唐甜仰頭看那天幕,漆黑如墨的夜空自天邊浮染出一片蒼白,出門時她所見的那輪瘦月,瀰漫雲霧裡只剩了指尖一點的慘白。

破曉時分,明月閣隱約在眼前了,亭中兩個身影也躍入眼簾。其中一人的身影,即使在這模糊天光下,她也辨得出來。

她只覺自己的喉也被那冷風噎住了,出不得聲。

許是她手指掐得太過用力,蛇奴動了動肩。唐甜咬了咬脣,收了手,那蛇奴卻不走了,在崖邊一塊大石上站定。

即使隔得這麼遠,唐溟仍是覺察到了什麼,他很快轉身看向這邊。

杜萊也轉過臉來,冷冷一笑。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唐溟有什麼舉動,就算唐溟動作再快,蛇奴將她往那深壑一拋,任誰也救不了。

“夠了吧?見到了人,總願意喝一杯了吧?”杜萊臥在榻上,亭外是闊空晨靄,山下延至天際的荒野,也在捲走的迷霧中漸漸清晰。

唐溟面前一隻白玉雕的蘭花杯。桌上金壺玉碟,美酒佳果。

杜萊親自替他倒了酒,清洌的酒香隨風飄散。

唐溟默默端起,一飲而盡。

杜萊一笑。

“你怎樣才肯罷休?”唐溟的聲音帶着沙啞。

“難道你會不知道麼?”杜萊放下酒杯。

他說過,凡所失去的,要從唐溟那裡得到;凡唐溟所在意的,要全部毀掉。

只有這樣,唐溟纔會放棄,才能死心,纔會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纔會回頭。

現在的唐溟,他很滿意。

他一路踩着無數江湖人的屍體上來,雖難掩疲憊,卻依舊面如冠玉,眼底沉靜,不見絲毫血腥氣。

就如他第一次見到傳聞中桀驁不馴的唐溟,是在悽風崖上,他一人獨戰數百魔教徒衆,白衣染血,眼中卻平靜淡漠,如殺場漫步,憑欄折枝。

他便覺着用區區數百人的性命換得這樣一場相識實在值得。

他們果然是性情相投,趣味相合。

即便是遭到背叛。

他相信,那纔是真正的唐溟。

“許久不曾這般痛快淋漓的殺人,滋味如何?”杜萊舉杯,玉杯中盪漾的酒殷紅如血。

那堆在亭外石徑上的頭顱亂髮結着血塊,猙獰模糊。

唐溟淡淡看一看唐甜。

她沒有過來也好,這樣免得嚇着她。

杜萊面色沉了沉。

他要唐溟沒有退路,可唐溟這麼受他擺佈,全是爲了那個女人。

“你怎樣會放了她?”唐溟終於開口。

杜萊冷冷一笑:“我要重建度家堡。”

唐溟皺眉。

如今已不是大宋建國之初,繼五代爭雄十國之戰之後,江湖間亦是羣雄爭霸武林,到得太宗帝平定四方,矛頭遂轉向內定。那時雖是唐家起首帶領江湖各派伸張正義,剿滅叱吒一方的魔教,實則也有朝廷默許。

唐家也鑑於此而在魔教被滅後削減了鋒芒。

杜萊揣出他的顧慮,道:“西有夏,北有契丹,大理、回鶻割據一方,我度萊東山再起有何不可?”

唐溟半晌不語。

度家以毒草起家,在西南本就有一塊據地。當初他還以爲杜萊逃到了那裡,哪知他暗暗潛伏在中原。

唐溟沒有立刻拒絕,杜萊一笑。聰明人最識時務,如今不跟自己走,他在這裡如何容身?

唐甜只見那兩人靜靜相對,有些焦急,在蛇奴背上扭了扭,蛇奴兇狠地回頭瞪她一眼。

唐甜便扁了扁嘴,老實伏着,斜眼看看腳下,天已放亮,而崖下仍是一片黑暗,像死人半張的大嘴。風從深壑漫卷上來,溼冷的霧氣撲面而來,冷嗖嗖浸入肉裡。

唐甜打了個寒戰,擡眼再看唐溟,正見他凝視着自己,二人遙遙相望。

唐溟看她在蛇奴背上掙扎了一下,緊緊看着他,雖看不清表情,那眼中的光亮穿透曉霧而來。

“我要和她說幾句話。”唐溟平靜道。

杜萊又是一笑,似早已料到,緩緩推過來巴掌大一隻打開的錦盒,一枚拇指大小的丸藥血紅金亮。

唐溟一震,他若是沒看錯,此物乃是蠱毒。

他猛地起身,驚慌看向唐甜。

“放心吧,我沒對她怎樣。”杜萊嘴角帶一絲嘲諷。

如果讓唐甜也受他的控制,那是自然好,可這樣一來,唐溟必然會花費心力去替她謀解藥,物極必反;如今,他只給唐溟服下毒,讓唐甜好生生活着,唐溟便沒了鬥志,自然聽從他的安排。

而那唐甜,若她心繫唐溟,爲了唐溟着想,也自然乖乖聽話;若是以後她離了心,再怎樣對付也不在話下。

只不過,無論怎樣,他二人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這一點,唐溟在違抗皇命時就該清楚了。

“你信不過我,卻該相信趙禎會善待她。只要她乖乖照着我說的做,她要做貴妃甚至皇后都不是難事。等一切準備得好了,我們便離開中原到西南去,那時……我自會放了她,如何?”

杜萊的謀算很清楚,想在西南割據一方,不是簡單的事,他還要積蓄勢力,如果有唐溟在外替他奔走,他在內暗中經營,此事便好辦多了。也許,他要奪取宋朝天下都未必不能。

但那都是可以再說的事。

而眼前,那仰着小臉殷切望着他的人,就在那裡等着他。即使看不分明,那嬌小的身形,那亮如明星的眼眸,彎彎如菱角的小嘴,何須看才清楚呢?

唐溟拈起那顆藥丸,殷紅如血帶着腥氣,他緩緩放入口中,在杜萊牢牢凝視裡咽下,轉身向唐甜走去。

唐甜遠遠注視那走出亭外的人,身影孑然玉立,墨發草草一束,亂髮與袖袍在晨風中飛舞。

她忽然心慌起來。杜萊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

唐溟答應了什麼?方纔他,他吃的是什麼?

她心亂如麻,那蛇奴聽從杜萊暗示放下她,她一時竟癱軟在地。

“甜兒!”唐溟快步過來抱起她。

“你吃了什麼?吐出來!吐出來!”唐甜瘋了一般捧着他的臉,要摳他的嘴。

“甜兒,甜兒!”唐溟柔聲安撫着,攬緊她,讓她緊緊靠在自己懷裡,一手搭着她脈。

她沒有中毒。

他懸着的心這才放下。

唐甜在他懷裡嗚咽掙扎,仍是拼命嚷着。

緊緊跟來的杜萊笑道:“他不過中的蠱毒,每月,只要注入蠱王施的毒液,便不會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至多受些苦楚罷了。”

唐甜聽了瞪着眼看那杜萊。

“那蠱王不在此處,你就算殺了我,也就是讓唐溟爲我陪葬罷了!”杜萊悠然道,“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留在趙禎身邊做個好內應,我自不會爲難你的夫君。”

唐甜這下完全明白他的打算。他之前說了那麼許多,卻一絲也沒泄露這樣的謀劃,唐甜咬牙切齒。

“等日後我們成了大事,我便讓你們夫妻團聚,算算時間,不過三五年,到時兩不相欠,如何?”

唐甜怔了一怔,似是矛盾着。

“想好了,便讓你夫妻好好話別。”杜萊微微一笑,揮了揮手。那蛇奴挪開幾步,躬身跟着杜萊走到一邊。

唐甜呆了片刻,軟軟伏在唐溟懷裡,熟悉的氣息,溫暖,淡淡的藥香縈繞,唐甜雙手攬着他的頸項,緊緊依偎在他懷裡。

唐溟抱着她嬌小的身子,數月的分離,她消瘦了許多。

如果,他曾經不那麼執着,她會少受多少苦;如果他決絕一些,又哪有如今的磨難。

他嘆息:“甜兒,我……”

“三哥兒怎樣了?”唐甜伏在他胸前,忽然開口。

唐溟一聽心裡又是一陣愧痛,良久道:“沒有性命大礙,只是……長老與三師姐都趕來了……”

唐甜點點頭,又道:“以後你與唐家沒有任何瓜葛了?”

唐溟頓了頓,苦笑。

“你願意這樣受人擺佈麼?”唐甜緩緩鬆了手,擡眼問道。

唐溟一怔。

“若是這樣活着,豈不是比死更難受——你答應過我,便是死也死在一塊,是不是?”唐甜正色,一臉嚴肅。

唐溟還未答話,唐甜已道:“要死一起死!”攬着他吻向他的脣。

唐溟忙推開她,唐甜擡手便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立刻對準了自己咽喉。

“甜兒!”

唐甜神色決絕,冷冷道:“今天就算我們一起死了,也好過受他的操縱!你立刻殺了他,若是不肯,我就自盡!”

“甜兒!”唐溟要攔,見那簪深深陷在肉裡,一時遲疑。

杜萊上前一步,他倒沒料這女人竟以死相逼,而那唐溟竟真有幾分躊躇。不由冷笑:“你真要殺我不成?”

唐溟轉身看着他,良久道:“我曾發過誓,無論將來你如何復仇,我也不會傷你性命。”

“不錯!當年你殺我父親滅了我度家堡又廢了我武功,卻不殺我。”杜萊目光比那深壑幽深,切齒道,“你以爲我從此變成了廢人,說着假仁假義的話留我性命;而今我重振旗鼓,你便要出爾反爾?”

唐溟徐徐起身,眼中如霜,反有所悟道:“……假仁假義,是了,這麼多年……”

他苦笑:“我爲自己良心得安,卻是害了多少人——這的確是我的罪過。”

他拔出劍。

“唐溟!你爲了一個女人真要殺我?”杜萊冷笑着,面色猙獰起來。

25.軟囊毒31.蠱心香60.刺簕藤9.九魂丹44.紙鳶眷43.夢瑞香8.柳葉刀34.花朝餅67.舊書函19.扣瓣香34.花朝餅69.綿骨氤23.玉髓酒59.蛇滅門81.赤蠱丸33.火炮仗26.離心計36.百花祭34.花朝餅16.哈士蟆22.錦繡臺82.芋螺針28.金勾吻19.扣瓣香26.離心計72.反生香46.千瓣紅78.清霜絕7.夾竹桃65.魚銅皮26.離心計38.雙連翹56.馬錢子36.百花祭2.大戟草12.殘心谷31.蠱心香30.蜜甘油83.蓮蓬子11.玉龍筋44.紙鳶眷37.春月夜55.山梔子7.夾竹桃75.迎春柳27.飄渺露6.獨頭葫24.月如絲27.飄渺露75.迎春柳68.冬青樹67.舊書函43.夢瑞香50.將離草64.長生果69.綿骨氤45.冷燈紗14.鐵梨木40.蠍子草37.春月夜22.錦繡臺37.春月夜37.春月夜16.哈士蟆18.麥飯石78.清霜絕74.柳絲腸36.百花祭63.和合喜57.走馬芹39.紅珊瑚48.婪尾春15.玉毒牙34.花朝餅43.夢瑞香8.柳葉刀48.婪尾春2.大戟草54.茉莉花18.麥飯石81.赤蠱丸62.梨葉灸13.雪蠑螈45.冷燈紗10.琥眼蟾43.夢瑞香34.花朝餅19.扣瓣香10.琥眼蟾27.飄渺露55.山梔子70.玉瓶梅40.蠍子草6.獨頭葫71.金芍藥54.茉莉花57.走馬芹26.離心計37.春月夜82.芋螺針
25.軟囊毒31.蠱心香60.刺簕藤9.九魂丹44.紙鳶眷43.夢瑞香8.柳葉刀34.花朝餅67.舊書函19.扣瓣香34.花朝餅69.綿骨氤23.玉髓酒59.蛇滅門81.赤蠱丸33.火炮仗26.離心計36.百花祭34.花朝餅16.哈士蟆22.錦繡臺82.芋螺針28.金勾吻19.扣瓣香26.離心計72.反生香46.千瓣紅78.清霜絕7.夾竹桃65.魚銅皮26.離心計38.雙連翹56.馬錢子36.百花祭2.大戟草12.殘心谷31.蠱心香30.蜜甘油83.蓮蓬子11.玉龍筋44.紙鳶眷37.春月夜55.山梔子7.夾竹桃75.迎春柳27.飄渺露6.獨頭葫24.月如絲27.飄渺露75.迎春柳68.冬青樹67.舊書函43.夢瑞香50.將離草64.長生果69.綿骨氤45.冷燈紗14.鐵梨木40.蠍子草37.春月夜22.錦繡臺37.春月夜37.春月夜16.哈士蟆18.麥飯石78.清霜絕74.柳絲腸36.百花祭63.和合喜57.走馬芹39.紅珊瑚48.婪尾春15.玉毒牙34.花朝餅43.夢瑞香8.柳葉刀48.婪尾春2.大戟草54.茉莉花18.麥飯石81.赤蠱丸62.梨葉灸13.雪蠑螈45.冷燈紗10.琥眼蟾43.夢瑞香34.花朝餅19.扣瓣香10.琥眼蟾27.飄渺露55.山梔子70.玉瓶梅40.蠍子草6.獨頭葫71.金芍藥54.茉莉花57.走馬芹26.離心計37.春月夜82.芋螺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