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誠自京城回來,便和唐甜打成了一片,兩人年紀相仿,又一樣的志趣,真是相見恨晚,如魚得水。
唐羽斥他們二人是臭味相投,卻也樂得如此,自有唐誠作爲師兄拿捏分寸,他省了監管她的事。
這兩人除了協助藥堂採藥和加工,閒下來的時候就埋頭在小院裡搗鼓新鮮玩意。
唐甜一心想的是製藥賺錢。
偷得那顆九魂丹卻中了毒之後,她原以爲九魂丹是徒有虛名,十七師叔唐憂有意打擊她氣焰,便指點一二,又帶她去藥鋪裡走了一次,她大開眼界,才知道九魂丹有許多種,也曉得了唐家人賺錢之道。
九魂丹是唐家前掌門唐寶精心煉製,因救過大宋開國君主一命,於是賜名“天九還魂丹”,每年作爲御貢進獻一百顆。傳言能克百毒,有起死回生、益壽延年之效,故而還有“千金易得,一丹難求”的話。
後來又不知怎麼聖上善心大發,要“賜民恩澤”,允許那九魂丹使用於民間,只是要與天家享用的有些區別。
那獻給朝廷的九魂丹除了藥材最爲上乘,藥丸上還精心裹了一層東北屬國所產的別直參參粉,藥丸金紅,藥香淳厚,被稱作“九魂金丹”。
又有九魂黑丸與紅丸、普丸,藥用相似,不過藥效有大有小而已,黑丸利於解毒,要十兩銀子一顆,最便宜的一種也要一兩銀子一顆。平常百姓仍是吃不起,卻成了豪貴宦達之人追捧之物。
一顆拇指大小的九魂丹裝入精美的小瓷瓶,再用蠟泥封好,便是十兩銀子,一個木漆盒子可裝十隻瓷瓶,這就是一百兩銀子!唐家一年生意所得,這九魂丹就佔了三成。
唐城聽她說得起勁,便道:“你也不必眼熱,是藥三分毒,胡亂吃了要出人命。當初太師祖是按照宋帝病情配置的,如今的九魂丹,分量全都減了半,又添加些補藥進去,橫豎天家與得到賞賜的大臣多半都是將它做補藥來吃,也可解平常之毒。只是這藥存放也不過一兩年,久了失效。”
怪不得她吃了九魂丹也沒得救,唐甜想起血魔蘿的厲害,又想到平常人家哪有錢買什麼九魂丹,抿抿嘴道:“你不說我也明白,九魂丹再賺錢,也不過佔了三成,我問過十七師叔,那七成都是唐家藥鋪賣得比別家便宜些的尋常藥材賺的,要是做些能解百毒的便宜藥丸,然後照十七師叔的做法,把一部分裝潢得極漂亮,高價賣給那些有錢的,不是也很好?”
唐誠笑道:“這麼說來你真該去訊門拜師叔爲師了。照你所說,一部分高價賣了,還有一部分意思是要賤賣了?”
他自幼在唐家山長大,藥於他而言再常見的,並沒有什麼好稀罕的。
唐甜道:“你不知道,在山下,若是窮人得了病或中了毒,有點錢還能請個江湖郎中、買點便宜的藥;或者認得些藥草的,也可以自己去採來;多數時候不就是忍忍,忍得過去就過去了,忍不過去就只有死。這世上還是窮的多,若是做的藥賣得便宜些,不也一樣賺錢?”
她說得認真,連唐憂進了院子也沒發覺。
唐憂笑着接住一朵將要落在她頭上的木芙蓉,看看在花樹下商議事情的二人,道:“這主意想得不錯,六姐,你學藥不是還要完成一樣藥劑?不如就制個好用的解毒丸,若賣得不錯,我稟明門主單獨給你提成如何?”
“當真?”唐甜眼一亮,她現在肯學這些藥,也就是圖以後用得着,如果立刻就能賺錢自然好,“那我去叫辛良和宗嚴一起來,他們已經開始考察藥方了!”
她說着要走,唐誠急了:“哎,這兒不是還說着怎麼治霜蟲麼?你把這個解決了,我答應給你做個好暗器,比做解毒丸可實用多了!”
眼下唐誠最着急的就是師父還要在殘心谷關半個多月。
唐甜敷衍道:“我不是說了用□□麼,直接下在水裡,那些霜蟲自然活不了!”
她沒有空隙向唐溟問她爹的事,其實這事不問也是一樣的,她爹爲了救唐溟死了,誰也不能賠個爹還她。
唐誠搖頭:“水裡有毒,殃及的就大了。再說那些蟲也不是偏要害人的,又是極好的藥材。”
他們都沒有隱瞞十七師叔的意思,唐憂便道:“你們不要說我管束你們,還是少去那裡爲妙。那溶洞四通八達,有的在崖壁上有出口,有時卻是絕路,內中的怪物毒物還不能盡知呢,誠兒你也不過偷偷去過幾次而已,敢這麼大膽?”
唐誠自以爲以前躲着師父去的事沒有人知道,師叔說出來,想必師父也知道的,他縮縮脖子,嬉笑一聲。
院門一響,唐羽提着個竹簍進來,裡面套個口小肚兒大的黑色陶罐。一見唐憂也在,他忙把簍子藏到身後。
唐憂暗暗好笑,這三人中,唐羽武藝最高,心眼兒卻最少,瞧他那神態,這事與唐誠他們就脫不了關係。
知道隱瞞不住,唐羽關上院門,掀開那罐子,冰霧騰騰,原來裡面是他趁給師父送飯時,在溶洞裡抓的幾隻雪蠑螈。
他之前雖擔心師父,只是那殘心谷又叫煉心谷,本來也是唐家弟子提升心法增加內力的修煉之所,因而從沒想過要替師父減輕痛苦。唐誠一說,他一向遵從師命的,也動了心,居然就先下手捉了霜蟲回來,好做嘗試。
唐甜用長草掭動一隻,那蠑螈與石蜥蜴差不多模樣和大小,只是通體雪白,近乎透明,翻過身子,腹部有一塊胭脂紅斑紋。
唐誠取來關着一隻老鼠的籠子,將那雪蠑螈從沁冷的溪水裡撈出,丟進竹籠。那雪蠑螈眼睛上蒙着一層白翳,受了驚嚇伸縮着腦袋,忽感覺到有熱氣,騰一下跳到了老鼠身上。
那鼠也不過比它大一點,在籠子裡吱吱叫,上下亂竄也擺脫不掉。不過一會,只見老鼠與蠑螈相接近的地方起了白霜,鼠毛支楞,那雪蠑螈腹部那一塊胭脂紅漸漸擴散,等那老鼠抽搐着僵冷倒地,雪蠑螈腹部那一塊顏色越來越深,化成暗紅,最後它鬆開了爪子,軟軟滑下來,也死了。
“逐着熱不放,最後又會熱死,真是不知爲了什麼。”唐誠感慨。
唐甜卻打個冷戰,就是一隻小小的雪蠑螈也能把老鼠凍僵了,那溶洞裡不知有多少霜蟲,要是都爬出來覆到人身上……
唐羽問唐誠:“你想出什麼法子沒有?”
唐誠搖搖頭,指指唐甜:“正在想呢。”
唐甜此時也不提什麼賺錢了,蹲下一起想辦法。
“實話告訴你們吧,你們師父的事,不必擔心。”唐憂看看這師兄弟三人,哭笑不得,纔多少天的時間,連唐羽也跟着不務正業,“你們師父小時候在那溶洞裡鑽來鑽去的次數,比你們三人加起來不知多了幾倍。他任金門門主之前,還在那裡住過半年呢,如今一個月,雖說先受了傷,你們也不用這麼小題大做。”
“真的?”唐羽和唐誠一喜。
唐甜卻想,哼,果然是個虛僞的傢伙,叫我們不得亂闖,自己卻從小犯禁。想想自己那日被嚇得亂跑,又有些沮喪。這麼說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勝過他,報爹的仇了。
“如今最要緊的,是過年時各門的考查,年後去七大門派拜年,你們不希望毒門一個人也派不出去吧?”
他們師父不在,唐憂是來提醒他們練功長進的。
一提及此,唐羽把那罐兒一放,“嗖”起身,對唐憂拱了拱手,道:“師叔,我練功去了。”
唐憂滿意笑笑,知道這邊兩個是不大聽話的,也不再多說,擰着那朵紅底淺邊的芙蓉花回去。
唐誠聽到後院刷刷劍響,嘆氣道:“我這個師兄就是個武癡……也罷,原本就不指望他,還是我們來吧。不過還要先替你做個武器,等到比試的時候不致落後太多。”
“我?我也要比試麼?我才入門。”唐甜一愣。她早聽說了年終各門比試的大事,只是猜想哪有讓新入門弟子也參加的,這不是明擺着被欺負?
“要算總分呀。三師兄的暗器和劍法高,可是他對毒……唔……”唐誠還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知道,他聞不到什麼氣味嘛,所以這一方面便要吃虧是不是?”唐甜插嘴。
“是啊。至於你,一點內力也沒有,比起七師弟八師妹還差一截。這可也麻煩。”
唐甜想了想,奇怪問道:“那器局今年沒有新弟子,豈不是很佔便宜?”
“正是如此。”
唐甜很希望唐溟丟臉,可又不想讓那個討厭的器局門主唐洌得意,真是矛盾。
唐誠卻沒那麼多心思,他打算好了後面的事,就拉着唐甜繼續他的驅蟲試驗。照他的話說,就算師父用不着,萬一以後自己被罰,也好有個對策。
唐甜呢,也巴不得多知道些毒與藥,一心想着哪一天能勝過唐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