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將臺之上,不敬主帥的罪名那可就大了。何況李世績已經在開始點卯的時候給了我面子了。雖然不知道他演陣的時候叫我想幹什麼,但也不可能無緣無故不是可我居然走神了,沒理他這就問題大了。換了我是李世績也得有想法不是,這往好了想是因爲點卯時羞憤所致,這往壞了想呢?立了點兒功勞,封了二品大員,當了駙馬爺,翹尾巴了?看不起人了?以爲自己蓋過老將一頭了?這還不能聯想,一聯想就更沒底了。
絕對要給這場子兜回來,否則,讓老頭心裡有了芥蒂,那就是不得了的事兒。
“啓稟大帥,軍中法令,功者賞,過者罰,否則不足以服衆,末將知罪,甘願領罰”這事兒不能解釋,一解釋就變找理由脫罪了。肯定惹的老李火兒更大,萬一再有個領不清的湊了幫忙說話,得,那等於給自己有所依仗,不敬主帥的大罪名坐實了不是真要這樣今天就算是徹底歇菜了。所以,咱自己趕緊給自己套個帽子,自認有罪,給別人的嘴先堵住,拼了先挨一頓打,事後再解釋,那還有個迴轉。反正老李肯定不會打死我的。要是今天爲逃脫這頓打而動什麼花花腸子的話,那估計以後就連怎麼死都不知道了。
“好”老李面色稍霽:“還算知道軍中法令,來人,拉下去,打三十軍棍”
李世績直接拿了一塊令牌扔了點將臺上。
老妖精張張嘴,想說什麼,結果硬忍住了。還一把給旁邊要站出來的尉遲老黑給摁住了。
侯君集、李道宗臉上都有不忍之色,但也沒說什麼。
兩個軍中壯漢,一邊一個就想過來架我,也不逞英雄玩個什麼“我自己走”之類的傻活兒,既然已經自己服軟了,還逞個屁英雄要架就架吧,省力氣了,留着力氣等會兒忍疼吧。暗自垂淚,好好的走個屁神兒啊,這下好,被人打屁股了
一路被架了點將臺後面,把守衛在下面的右威衛中郎將,我的大舅哥尉遲寶琳嚇了一跳。趕緊過來就問:“樂休,這是爲何?”
倆壯漢也挺給面子,停住讓我跟尉遲寶琳說兩句。
“犯錯誤,剛纔臺上走神,大帥叫我三遍沒聽到,認罪了,被罰打三十軍棍。”衝尉遲寶琳點點頭,沒辯解什麼:“軍中法紀森嚴,賞功罰過,無人能免,兄弟這頓打捱的應該。”
尉遲寶琳還想說什麼,被我擺擺手制止了。衝兩個壯漢笑笑:“兩位大哥,咱們走吧”
倆壯漢相互看看,點點頭,給我架走了。尉遲寶琳想了想,叫過來一個親兵,交代了兩句,親兵點點頭,一溜煙跑我們前面去了。
甲冑一脫,輕鬆舒暢啊,給衣襟撩起來,褲子褪了,涼風一吹,一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忍了,反正裡外都是大老爺們,咱就當進澡堂子了,自己趴好,點點頭:“打吧”
轉頭咬牙,卻看見那個跑我們前頭的親兵衝行刑的倆個軍士擠眼,右手放了腿邊兒上先伸倆指頭,後又比個八。
嘿嘿,大舅哥照顧我,這是軍棍二八開啊早就聽說這些打軍棍的手裡有技術,今兒倒是見着了。
是不是照了電視裡放的,給我屁股上蓋塊兒牛皮啥的。
正樂的,就聽那個親兵高喊:“一”
“啪”的一聲脆響,一軍棍就蓋了屁股上,“嗷”我一嗓子就嚎上了,不是假的,真疼啊
前十下,還有力氣嚎,到後面已經沒力氣嚎了,下嘴脣都咬破了,只能哼哼唧唧挺着了。
“……、二十九、三十”一路數字報完。我已經跟跟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冷汗流的連面前地上都打溼了。
屁股一些,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就感覺皮肉上一陣一陣鑽心的疼,感覺被人把皮撕了一樣。怎麼樣不敢看,生怕看見自己的屁股變成一坨爛肉,咱受不了那個打擊。
倆行刑的軍士給我架起來,靠咱自己是站不穩了。那個親兵趕緊過來給我褲子提上,輕輕繫好腰帶,然後跑着抱了件皮袍子過來給我裹上。
“謝謝啦”我虛弱的衝那個親兵笑笑,就感覺一陣兒天旋地轉的,兩眼發黑,一頭就暈了過去。
………
衛公府書房。
李靖坐了椅子上,李世績在悶頭來回轉圈。
“老爺,英公”衛公府總管門口敲敲門,輕輕叫了一聲。
“進來”李靖擡擡眼。
“怎樣?”李世績也沒啥客氣的,直接就問。
“我剛纔回來的時候,人還沒醒,有些發寒熱。太醫院的太醫已經看過了,說是前一陣兒身子已經大虧,如今氣血兩虛,怕是要修養些時日方可好轉。”
李靖揮揮手,老管家下去了。
“前一陣兒……前一陣兒該是在安西都護府領兵出戰的時候。”李靖眯着眼淡淡道:“西域本就苦寒,樂休領兵在外,以寡擊衆,與突厥人周旋了近一個月,本就是個文弱的書生,怕是着實吃了些苦頭的。加上年前被吐蕃人重傷,險死而還……,唉……茂公(李世績的字)此舉怕是有些過了。”
李世績也不說話,一個勁兒悶頭轉圈。
“今日演陣之時,我一直在看樂休。此子顯示有些好奇,再就皺眉沉思,後又面帶笑容,怕是心裡有了些對軍陣的想法的。”
“你到觀察的仔細”李世績沒好氣的說道。
“這軍陣看了這些年,哪兒還有那麼多新鮮,倒是看樂休這小子有趣些。”李靖也不以爲杵,淡淡說道。
“既有想法,將臺之上,爲何不講?”李世績悶悶說道。
“樂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靖搖搖頭:“也只有在我們幾個老傢伙面前他才肯講講想法,人多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冒過頭?更何況在這將臺之上,他要肯講那才稀奇。”
“哼”李世績重重哼一聲,也不知道賭誰的氣:“這小子就是個屬蠟燭的。”
“你的心思我會不知道?”李靖看看李世績:“當初樂休爲何秀才不中?爲何隨你去了朔州?爲何又單騎赴任安西?以樂休的年紀,所立之功,已是賞無可賞,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可朝中眼紅妒忌者大有人在,與其讓別人折騰樂休,不如由你幫他消消鋒芒,既然他想縮頭,你就給他個縮頭的機會,你之初衷,不外如此。若非明白此理,以知節(老妖精)、敬德(尉遲老黑)和江夏王爺的性子會不替樂休出頭?就連君集怕是也看在之後看破了你的心思,所以纔沒有替樂休分辨。連這些人都看的懂的,憑了樂休的心智,他自己會看不懂?點卯之時,他自稱文職出身,不通武藝,卻之口不提別的,這是爲何?自貶之詞也。將臺出列之後,無片語分辨,開口就是認罪認罰,又是爲何?自降聲威也。可你一開口就是三十軍棍,就未免過了。這三十軍棍若非寶琳關照,真要打實了,莫說樂休文弱之軀,就是軍中壯碩之輩,怕也是要將養兩三個月的。”
“那你當時又不說”李世績氣鼓鼓的一屁股坐了椅子上。
“將臺之上,軍令如山,你已令牌置地,何來減免的道理?而且若我出頭分說,豈不更將樂休推了風尖浪口?”李靖再次搖頭。
李世績沉默半晌,長嘆一聲:“唉——,也不知這小子如今如何了?有時候我真想給他肚子裡的東西都掏出來,可有時候我又怕他再弄出點兒什麼?”
李靖站起身,拍拍李世績的肩膀:“知節視樂休如子嗣,以他的性子,斷不會看樂休受此委屈而不出頭。若此次樂休真有所得,你且看着,不出一月,知節定會拿來砸了你臉上否則,他是咽不下這口惡氣的”
“哼”李世績哼了一聲:“若他真能掏出點兒有份量的東西,被那老貨砸兩下,我也認了”說完撇撇嘴道:“真不知那小子爲何和這粗胚如此親近。”
“呵呵”李靖笑了:“知節若是粗胚,你能讓他砸臉?”說完悠悠道:“知節與樂休如此親近,那是因爲兩人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行家若非樂休家世清楚,我怕是會以爲樂休纔是知節的親兒子。要說這一老一少,還真是兩個寶貝。”說完指指自己和李世績,李靖搖頭道:“你我卻是想學也學不來的。”
……
上河苑
“如何?”長孫皇后坐在李大帝的下首,看看回來報信的內侍。
“太醫已經瞧過了,說是前一陣虧了身體,加上如今這棒瘡,怕是要調理休養些時日才行,下臣回來時,扶風侯爺還沒醒,人也有些寒熱。”內侍行禮後,小心回答道。
“告訴太醫院,全力診治,若有差錯,定不輕饒。”長孫皇后皺眉揮揮手。
“若有差池,全部杖斃”李大帝突然一拍案子。
“是”內侍嚇的聲音都顫了,再行一禮,匆忙退下。
“哼”李大帝冷哼一聲,右手又習慣性的開始在案子上彈動。
“還好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受些皮肉之苦。”長孫皇后看看李大帝:“藉此機會,讓樂休休養些日子也好”
李大帝搖搖頭:“朕不是爲了那小子被打生氣,朕是氣明知這小子文弱,卻開口就是三十軍棍再怎麼有迴護之意,那也得有尺寸才行,無論怎麼講,那小子名義上還是朕的女婿而且若真給這小子打出個好歹來,這長安城還不得鬧翻了天?”
二更,不多說,三月的最後一天,發一回瘋,看能瘋成什麼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