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守邊河
中軍護軍蘇烈意態懇切地道:“大將軍,樑師都此次南來,人馬總數近八萬,其中騎兵將近五萬,都集結在夏州以北。可想而知,統萬城內現下所餘兵力當不足萬人,只要我們動作足夠快,七日之內便可飛馬龍城,再建衛、霍之功勳。”
蘇烈舔了舔嘴脣,答道:“據末將推測,他們應當在榆林東北方向。”
李靖問道:“何以見得?”
李靖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
絲毫不理會衆將詫異的目光,李靖自顧自地道:“此刻我軍的北部防線有橫有縱,基本上是完整的。只要靈州這個中樞軸線不被打斷,哪怕有一兩個節點被突破,整體防線便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你們看,依定方的方略,榆林一旦失守,進犯的突厥大軍將歷時處於夏州劉旻部、太行道任瑰部、駐守涇原的天節軍李藝部十一萬大軍的三面夾擊之中,固然可對我夏州實施側翼包抄合圍,自身卻處於不可戰之地。榆林地區歷來是突厥南下的必擾之地,人口牲畜年年南遷,如今一片凋零,糧草牛羊均極匱乏,根本無法爲三萬以上的軍馬提供給養,而此次突厥南下,所裹挾人馬當不下於二十萬人,如此大軍,在榆林地區得不到任何補給,其所慣用的以戰養戰之法便無法施展。”
李靖笑了笑:“任城王年輕有爲,深通兵略,若不是他穩守靈州同時分兵收復夏州,我們又怎能在峽口一戰破敵?朝廷裡的人想事情不似我們般簡單,我既身爲統帥,這個責任自然由我來擔,兵者死生大事,朝廷怪罪也沒辦法。不過如今朝裡秦王當了太子,他在兵事上是內行中的內行,所以這一層,我倒是不甚擔心!”
“所以——”他頓了頓,接着說道:“頡利此番巴不得能夠如上一遭般輕輕鬆鬆拿下夏州或者一舉奪取我靈州,如此不但大軍用度有了保障,連退兵的通路都不用擔心了。定方方纔所言,最大的漏洞便是倒置了主次,須知此番不是突厥配合樑師都的行動,而是樑師都配合突厥大軍的南下動作,夏州方向既可以是佯攻方向也可以是實攻方向。我們此刻若是出兵攻打統萬城,躲在一旁的頡利必然立時出動主力大軍進犯靈州,以剩餘的兵力根本防守不住突厥二十萬大軍的攻打,我們奪取了統萬城又有何用?頂多是讓樑師都急上一急,頡利根本就不會理睬我們!他的大軍將以靈州爲戰略基地直下原州,侵掠中原。若是長途奔襲攻擊定襄,倒是還能起到點作用,可惜,我們地理不熟,根本無法實施這一方略!”
靈州中軍行轅內,李靖神色凝重地盯着掛在牆上的大幅山川河流圖沉吟不已。
蘇烈道:“樑師都進軍夏州,突厥兵若是要協同配合的話,理所當然應兵逼榆林打擊我軍防線右翼,夏州城池高深,易守難攻,何況我們已經吃了一次虧,突厥軍大多數是騎兵,擅野戰而不擅攻堅;榆林地處平川,無河流山川之險,無長城之阻礙,且城池不大,若是要末將選擇,末將必要先拿下此處,以此作爲進圖中原的前哨。”
他嚴肅起面孔道:“我再說一遍,緊守城關,注意敵人動向,日夜不得鬆懈,沒有我的將令,擅自出戰或擅自言戰煽亂軍心者——斬!”
一名中軍統軍將領擔心地道:“幾個月前,任城王縱敵入寇,不過是三萬敵軍,便被陛下好一頓申斥,還差點受了處分。如今大將軍還如此應對,而且敵人是十數萬大軍,萬一陛下怪罪下來可怎麼好?”
他緩了一口氣道:“你們看,此次突厥南下,加上樑師都的人馬,總兵力將近三十萬大軍,雖說來勢洶洶,但其實質卻是在行險用兵。突厥以遊牧爲生,不事耕作,大草原根本無法爲如此龐大的一支大軍南下作戰提供糧資,即使樑師都傾其所有,也萬萬做不到。所以此戰突厥利在速戰速決,而我軍呢?只要靈州、夏州、秦州、長安、涇州這五個戰略據點不失,突厥即便越過我北方州郡直襲長安,也必然坐困于堅城之下,扼不過半個月便得退兵,不能攻克大城,僅靠騷擾村鎮根本不足以資三十萬大軍的日常用度。”
他沉了沉,加重語氣道:“不過這一次,你說錯了!”
他回過頭道:“立即飛馬傳令劉旻,緊閉城門穩守城關,即使敵人繞過城防直撲內地亦不得理睬!只要守住夏州不失,就是他大功一件!”
李靖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只問你一件事,頡利和突利的主力此刻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