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掛帥

齊王掛帥

李建成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地道:“這還用費心思另行尋覓麼?尉遲恭、段志玄、程知節、秦叔寶等衆,皆是驍勇善戰久經沙場的宿將。這些人留在長安,終歸也是塊心病,不如一併由你帶了去,效命北疆,既省了他們在京裡作亂,也遂了他們再臨前敵的心願,豈不是一舉兩得麼?”

李元吉眼珠子猛轉了幾下,哈哈大笑道:“殿下真是好手段,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好端端一個天策府攪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嘿嘿,沒有了房玄齡杜如晦,再去了程秦尉遲諸將,我那可憐的二哥縱然有通天徹地之能,在這危機四伏的長安城裡,又能耍出什麼樣的花樣來呢?臣弟倒是真想看看二郎此番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有趣嘴臉呢!”

李元吉喜滋滋道:“我府裡現下已經開始預備了,聽老相國說,糧餉儀仗,七八日就可就緒,禮部也算得下個月初四乃是黃道吉日。臣弟擬定是日率六府中軍離京,太子殿下到時候可要去昆明湖爲臣弟餞行呀!”

李元吉失笑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舉朝誰不知道,趙王的赫赫戰功都是人家李藥師掙來的,趙王說到底不過是個坐纛掛名的而已……”

李建成點了點頭,兩眼緊緊盯着李元吉一字一頓地道:“這第一件事,便是學學趙王!”

李元吉和魏徵亦隨之舉杯,一盞酒喝下去,李建成的神色爽朗了許多,微笑着道:“這第二件事,卻沒什麼難的了。你的行軍元帥府方建,除了長史司馬,餘職皆未任命,你府中那些統軍,連宇文寶在內,總共也沒幾個能用的。我給你推薦幾個人,你帶到北邊去,無論行軍佈陣還是衝鋒廝殺,都用得上的!”

他猛然擡首,大張着嘴結結巴巴地問道:“太子的意思是……是要臣弟將兵權委諸……委諸李藥師?”

李元吉眨着眼睛笑道:“那又有何難猜!太子殿下這是一舉兩得,由小弟出面奪了二郎的帥印,又借小弟之手握住了北邊的兵權,嘿嘿,如今二哥那邊,想必正在向隅而泣呢!”

李建成長長吐了一口氣,一顆心至此纔算放了下來。他端起酒盞道:“如此我就預祝四郎此番出兵馬到成功了!”

李元吉愕然愣在當場,一頭霧水地重複道:“學學趙王?”

李元吉此刻心情頗佳,笑着答道:“殿下儘管吩咐,莫說兩件事,就是二十件也不妨,做兄弟的無不從命。”

李建成嘆了口氣:“這件事你不必再想了,陳叔達身子已然大好,父皇決議詔他回朝效命,明敕現下已然擬就,最遲明早就會發出。他是開國重臣,德高望重,身份家世又顯赫,在門下省任職多年,宇文士及和他比起來都是小字輩,這件事情,我們急切之間,根本尋不出一個能和他相比肩的人物來。此事說來倒也無所謂,門下省號稱主掌封駁,實際也就是在擬就的詔書上畫個押而已,無論是陳叔達還是宇文士及,都沒有公然頂撞父皇的膽子。說起來,蕭瑀與宇文士及若是換換位子,那才真的令人頭痛呢……”

聽着李建成娓娓道來,李元吉臉上顏色變幻不定,李建成說了半晌,他兀自垂頭不語。

李元吉大喜道:“臣弟正爲此事發愁呢,殿下如肯將萬徹和叔方二將暫借與行軍元帥府,小弟不勝感激。”

說到此處他眉頭皺了皺,語氣轉爲平靜:“還有一事殿下還需早作安排,臣弟掛帥北征,門下省侍中一職勢必不能再兼,我們還需速速薦舉一個資歷德望相當的重臣去補這個位子,否則被宏義宮那邊搶了先手,就不美了。”

當日晚間,太子李建成在承恩殿宴請了即將離京掛帥領兵平北的四弟李元吉。十幾日前剛剛升任太子左庶子的魏徵奉太子令陪宴。

在一旁安坐的魏徵嘆了口氣道:“齊王恕罪,在太子殿下上表舉薦您之前,徵詢了微臣的意見。微臣當時全力反對太子如此處置此事。以微臣之見,哪怕太子親自請命代陛下掛帥親征都好,但殿下最後還是決定這一遭將這件功勞讓與齊王您。唉,因兄弟私情而罔置國事,此番太子可是冒了絕大風險了!”

李元吉心中,此刻百感交集。他何嘗不明白李建成確是一番好意,但當着外臣的面說話如此不給自己留情面,也着實讓他心中惱怒。他也清楚,今日若是當真不應允此事,自己這位哥哥說什麼也不能對自己的能力放心。他打定了主意,擡頭笑着說道:“哥哥放心,我依你說的就是!此番北行,我能給李靖和屈突通打理好後方,也算不白跑一趟。”

李元吉詫異道:“長安還有這等能人?大哥卻是從何處尋來的?”

李建成緩緩點了點頭,口氣溫和地道:“兄弟,我知道,這麼做,你心裡頭不舒服。若是別個事,做哥哥的就依你的性子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此事關係國家興替社稷存亡,絕對輕忽不得,我們雖與二郎多有齟齬,但在軍務上,卻不得不承認他比我們強得多,此番奪他的帥印,實乃不得已而爲之。好兄弟,你在軍務上的本事和哥哥我是半斤八兩,咱們誰也不比誰強多少。朝廷這麼多將軍,也唯有李靖在軍事上不遜色於二郎,北面有他坐鎮,即使沒有大勝,也斷斷不會出大的紕漏。我唯一憂心的,就是怕你立功心切調度失措,要知道,咱們自家兄弟,勝負都無所謂的,可這一仗朝廷卻實實是輸不起。趙王不善於治軍用謀,卻能守拙,此是社稷之福。所以此番你掛帥北征,萬事須聽李靖處斷,不可擅用一謀,不可擅發一令。這件事,你無論如何要答應哥哥,否則這個帥印,你還是不要掌的好,我不能爲了和二郎的黨爭私利,而置國家安危於不顧!”

李建成笑了笑:“爲你餞行,我自然要去。不過老四啊,你可知此番我爲何要推薦你出任這個行軍元帥麼?”

李建成神色凝重地解釋道:“趙王于軍事上並非長才,卻能順利撫定東南平滅蕭銑,你可知是因爲什麼?”

李建成嘆了口氣:“兄弟,不是我說你,你的腦子,不要總圍着長安這點地方轉悠,眼光要往遠處看。此番御北,不是要你去征討突厥,只要你嚴守關隘使突厥不能南侵,就是莫大功勞。老實說,向父皇推薦由你領帥印,我頗費了一番躊躇。爲江山社稷計,有兩件事無論如何你須得依我!”

酒至三巡菜過五味,李建成拍掌屏退了衆下人,笑吟吟對齊王道:“四郎,此番率軍離京出塞,準備得如何了?”

李建成哈哈大笑:“東宮六率左右長林將近兩萬人都靠他們統帶,把他們借給你,我用誰去?老四,你不必爲此懸心,我給你推薦的這幾個人,絕對不會比薛謝二將差到哪裡去,均是久歷戰陣的老將,保你用起來得心應手!”

武德九年五月廿六,尚書省連續發佈了兩道明敕,明確宣示廢山東道行臺,設河東道大行臺領洛陽以東北至長城南至揚州廣大地域內的軍政全權,以趙王李孝恭爲行臺尚書令,裴寂、蕭瑀分任左右僕射,原山東道行臺左僕射幷州都督李

世勣任尚書左丞兼行臺兵部尚書,原山東道行臺尚書右僕射王珪任尚書右丞兼行臺民部尚書。於太原以東設關外道,由天策上將府節制其軍政庶務。同時任命四皇子司空侍中齊王李元吉爲掃北行軍元帥,任命南陽郡公璐州道行軍大總管李靖爲副元帥兼靈州都督,任命蔣國公陝東道大行臺左僕射屈突通爲元帥府行軍長史,任命霍國公平陽君秦州都督柴紹爲元帥府行軍司馬,統領秦、璐、蒲、靈、原、慶六州軍馬及天紀、天節兩軍;罷天策上將秦王李世民所兼陝東道大行臺尚書令和隴西道行臺尚書令二職,由齊王接任;召原靈州都督任城王李道宗回京述職;並令朝廷尚書省尚書左僕射裴寂總理後方糧秣事宜。敕旨由中書省草擬,經門下省審覈副署,加蓋李淵玉璽後由尚書省發往朝廷六部九卿十二衛御史臺大理寺,抄件快馬呈送天下四十一郡。一時間朝廷文武,無論品秩,那顆方稍稍安定下來的心立時又懸了起來,原本掌軍令任征伐的秦王此番不僅未得掛帥,還被削去了陝東隴西兩地實權,一向不學無術的齊王元吉卻堂而皇之登壇拜帥,負責節度京兆周圍及北部邊境的近二十萬大軍,歷來心向秦王且戰功卓著的任城王李道宗也被剝奪了兵權調回長安述職,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來,李淵給自己的二兒子李世民留下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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