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原本還人聲嘈雜的僻靜街巷,因爲人羣的迅速撤離,再次回覆了安靜。
歸義坊距離永平坊不過五六裡的路程,如果不能儘快將剩餘的二十幾個青池幫衆安撫下來,並且讓他們今後死心塌地跟在王成所扮的胡大後面做事,那麼今晚的收穫便會大打折扣。
帶着面具混在人羣中的張家兄弟,差不多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們相對一視,從彼此面具後面的眼神中讀出了同樣的擔憂。
毫無疑問,必須要將胡大秘密送進周府的地下密室之中,此人身上藏着太多周承業迫切需要掌握和知道的秘密,絕對不能再返回青池幫。
同時,胡大和青池幫衆也要分開,不然王成後續賺取青池幫的行動就無法順利展開。
抓住胡大是既定目標,而賺回一個青池幫來,卻是大家此次行動能否獲得優異評定的最後一環。
事不宜遲,作爲這次行動的主要策劃者,張瑝快走幾步追到王成身後,然後低聲說道:“幫主,咱們這麼多人一起回青池幫,穿城過巷的動靜太大,萬一半路上遇到了官兵,那就十分麻煩。不如分爲兩路,一路由你和青鼠兄弟帶着返回曲江池,一路仍自返回咱們臨時的藏身之處?”
王成也正爲接下來的行動犯愁,一聽張瑝此言,頓時有了主意,於是停步轉身說道:“兄弟們,青池幫如今成了衆矢之的,不僅幫衆損失慘重,而且還面臨着其他幫會的威脅,爲了保存實力,留下底牌,青鼠兄弟一手拉起來的隊伍暫時不回曲江池,依然秘密藏於地下,其他人隨我回幫清理門戶!”
胡大現在已經醒來,可惜卻被張琇在口中塞了一大塊布團,而且還捆的結結實實,頭上更是蒙上了一大塊遮光的黑布,所以當他聽到王成這個命令時,明知青池幫下一步將面臨被人謀篡的危險,卻只能使勁地渾身痙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忠於胡大的幾個得力幫兇已經伏誅,此時剩下的二十幾個青池幫衆惶惶如喪家之犬,聽說不用跟着這羣戴面具的狠人返回幫裡,心裡自然是千肯萬肯,誰還會關心現在的幫主到底是不是西貝貨。
王成見衆人沒有反對,於是立即和青鼠帶着青池幫剩餘幫衆擡着六具屍體向東而去,周府護衛則默不作聲地跟在張氏兄弟身後向北而行。
被殺的六個胡大死忠,都是咽喉中劍身亡,此時他們脖子上的創口已經被人用繃帶死死扎住,所以血液並不能沿路滴落,這樣就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六具屍體絕對不能帶回周府,更不能留在打鬥現場不管不問,所以只能是先帶回青池幫再做處理。雖然帶着屍體悄悄趕路有些麻煩和彆扭,但卻不是毫無用處。等到王成跟着青池幫衆摸進他們藏身的老巢之後,只要把這六具屍體往地上一擺,絕對就是無形的震懾。
這個震懾,不僅對親眼見過王成霹靂手段的二十來個幫衆有效,對於沒有到場的剩餘幫衆那是更爲有效。
而且,王成作爲幫主,青鼠作爲擁有幾十號兄弟效忠的頭目,他倆是絕對不會去動手搬運屍體的,所以這種髒活累活還得其他被嚇唬住的青池幫衆來做。
只要大家擡着六具屍體返回了本幫,那就相當於無聲地告訴了其他人,他們跟現在的幫主是一夥的。
原因很簡單,如果這些人敢跳出來說出六人的真正死因並且質疑幫主的身份,其他留在幫內的兄弟就會質問他們當時怎麼沒有出手救下死去的兄弟?爲何沒有出手替被人擄走的胡大抵擋刀劍?
六個人死了,他們還活着,而且其餘幫衆都沒有在場,這事若是爭辯起來,不僅無法解釋清楚,而且會將現在的王成和青鼠往死裡得罪。一旦無法取得衆人的信任,那麼誰敢主動跳出來整事,那就是死路一條!
這些人剛纔既然猶豫着沒有跟胡大一起動手,那就說明他們要麼是膽小怕死之輩,要麼屬於頭腦不容易發熱的,總之都不是那種輕易會跳出來招惹是非的主。
真是考慮到了這其中的諸多因果,所以張瑝纔敢讓王成帶着青鼠二人深入虎穴,幹這趟空手套白狼的買賣。否則,就算已經處於半殘狀況的青池幫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那也不及王成本人作爲周府十三精英護衛的地位重要。
確保王成沒有生命危險,這可是週二定下的底線。
兩撥人分開之後,張家兄弟帶着周府護衛走出去數裡之後,立即化整爲零,以三兩個人爲一組,紛紛摘下面具藏在懷中,然後東走一夥、西走一羣,剎那間消失在各條街巷之中。
如果暗中有人此時跟蹤,他們一定會覺得十分頭大,因爲目標如此分散,會讓跟蹤的人徹底抓瞎。
大夥兒在永平裡周圍的裡坊之中假模式樣地晃悠了一圈,然後陸續溜回周府,而胡大則被躲在暗處接應的人僞裝成一捆柴火,悄無聲息地從周府後門擡了進去。
行動執行到這裡,已經算是合格,但可以加分的後續行動卻仍在繼續。
王成和青鼠雖然不知道青池幫如今藏於何處,但卻很容易掩蓋過去。胡大現在落腳的地方,不過是臨時選擇的,而王成的身份是被謀篡了幫主之位的苦主,青鼠更是被“假幫主”下令追殺的苦逼,他們不知道青池幫的具體位置,當然合情合理。
在一幫心慌慌的幫衆引領下,王成戴着面具和青鼠順利摸進了青池幫藏身的地下巢穴。
到了這裡,青鼠的作用便凸顯了出來。雖然他對這處藏身之處陌生,可他對幫裡的兄弟那是耳熟能詳,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人稱作“包打聽”,專門負責探聽消息和潛入刺探秘密了。
當然了,這也是青鼠能夠活着離開周府,並且暗中爲週二所用的最大原因。
青鼠有一身藏匿身形和刺探情報的本領,平曰裡卻不參與到幫中打打殺殺的行動中去,身上沒有沾惹太多的命債,相對於那些惡貫滿盈的傢伙,算是罪不至死。周承業當初將青鼠嚇唬了一通,然後就一直秘密羈押着,直到胡大確信青鼠已經反水並且安排人清除他之後,這纔將他悄悄釋放。
到了此時,青鼠已經沒有機會重返青池幫,而且因爲同幫兄弟的追殺,會讓他對胡大的薄情寡義十分痛恨。青鼠需要生存和生活,還得面對青池幫的追殺,此時週二便向他伸出了橄欖枝,雙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對週二而言,相當於免費找到了一個眼線和耳目;對青鼠而言,相當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依賴的靠山。
週二對待下屬的寬宏和大度,青鼠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他一旦接到了週二的邀請之後,便義無反顧地爲週二賣力起來。
至於一直四處派人打聽青鼠下落的羅希奭,爲什麼沒有趕在週二下手之前將青鼠抓住,那是因爲青鼠當初離開長安之後,藏身的地方乃是陳貴雲的老家銀州,至於他爲什麼要去銀州,卻只有週二知道了。
留守的青池幫衆見到青鼠歸來,於是紛紛向他打招呼,而王成則是霸氣側漏地一言不發。不是王成不想說話,而是他實在不認識這些人,所以只好讓青鼠在前面抵擋,正好暗中記住這些人的名字。
等到留守幫衆看清楚被擡進來的六具屍體之後,頓時羣情激憤,嚷嚷着要替兄弟們報仇。
青鼠於是黑着臉,一臉沉痛地將假幫主如何篡位、如何迫害幫中兄弟、如何導致青池幫走向衰敗的經過說了一遍。而戴着面具的王成在這個過程中則是一言不發,仔細觀察着留守衆人臉上的表情,終於被他看到有三、四人神情怨恨,心思恍惚。
青鼠說完之後,轉身對二十幾個一同回來的幫衆說道:“我方纔所說的可是實情!”
這些人心中有愧,而且並未見過胡大真容,所以只得唯唯諾諾地回答:“青鼠兄弟所言不假,這死去的六個,便是假幫主的幫兇,當時他們不由分說地就要動手攻擊幫主,幸好被青鼠兄弟帶來的手下阻止,總算沒有傷到幫主。”
留守的幫衆之中,有人提出質疑:“既然青鼠兄弟拉起了一幫手下,爲何不見一同回來?既然那人是假冒的幫主,爲何不帶回來讓兄弟們辨認清楚,以免今後再被惡人鑽了空子!”
王成沉聲回答說:“哼,青鼠兄弟在外面吃盡苦頭,拉起一幫兄弟十分不易,若非當初那個假冒本座的賊酋下令追殺青鼠兄弟,他何至於揹着我們在外面另立門戶?如今幫內必定還殘留着一些假冒本座的賊酋死忠,如果不將這些人揪出來,青鼠兄弟如何敢將最後一點保命的本錢全都帶回來?”
“那爲何不將假幫主帶回幫內處置!”有人不依不饒地追問。
“哼哼,你的腦子裡面長草了麼?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弄清楚此賊冒充本座的真實用意,更是不知道他在青池幫內暗藏着多少耳目,若是冒然將那賊酋帶回本幫,誰敢保證他不會被人滅口?誰敢保證他的同夥不會趁機作亂,將此賊救走?”
王成的解釋絲絲入扣,不僅挑不出毛病,而且隱隱似在提醒衆人,誰要是還在這件事情上糾纏,我們就得懷疑他的真實用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