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對不少桓將都不陌生,以前共同討伐貞國的時候,時常見面,就算沒說過話,也臉熟得很。
只是現在他認識對方,對方已認不出來他了。在桓將的心目當中,唐寅面白如玉,相貌俊美,錦衣玉袍,風度翩翩,哪是眼前這個黑得像炭球似的落魄獵戶能比?
桓軍統帥,紫溪侯錢衝在中軍帳內居中而坐,緊挨着他的兩位,一個是桓軍副帥寧齊,一個川將胡良。
唐寅走進營帳之內,故作膽怯狀,先是四下張望,而後跪倒在地,說道:“小人……小人蔘見紫溪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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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唐寅進來,錢衝就一直在打量他,他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但卻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解釋不清楚這種熟悉感是怎麼來的,只能歸類於這個年輕人頗得自己的眼緣。
他淡然一笑,衝着唐寅擺了擺手,說道:“起來!不必叫我大人,你稱我將軍即可。”頓了一下,他又含笑問道:“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叫高虎!”這個名字可不是唐寅信口胡謅的,而是馬山子確有一位獵戶叫高虎,只不過這個人已被唐寅用黑暗之火吸食掉了。
高虎,很普通的名字!錢衝在心裡嘟囔了一聲,而後他輕嘆口氣,說道:“高虎,馬山子的事,本帥已經聽說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
聽聞這話,唐寅垂下頭,眼圈一紅,眼淚劈里啪啦地掉下來,不斷地滴落在地面上。
唐寅沒有那麼好的演技,在這一刻,他用的是高虎的記憶,等於是把自己的靈魂和高虎的靈魂做了個對換,他此時所表現地也是高虎的真實感受。
他沒有哭出聲來,不過表現出的悲傷感卻能感染在場的每一個人。
那麼滾刀肉的錢衝也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他深吸口氣,話鋒一轉,故作輕鬆地問道:“高虎,聽說你有打敗風軍的辦法,講來聽聽。”
唐寅流露出強壓憤慨的神態,他握緊拳頭,說道:“是的,將軍,小人有辦法殺光所有的風軍!”
“哦?什麼辦法?”錢衝身子下意識地前傾。
“用毒!”
“用毒?”
“以前小人在山中打獵的時候,有接近過敵軍的營地,敵軍的用水皆來自靈山的泉水,而我軍所在位置,剛好是上游,只要將軍下令在水中投下劇毒,便可讓敵軍統統中毒暴斃!”
說話時,唐寅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咬牙切齒,其狀還真像與風軍有血海深仇似的。
等他說完,在場的衆人無不倒吸口氣。用毒之計,這可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辦法,雖然是陰險毒辣了一些,但卻不失爲一條妙計。
錢衝眯縫起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唐寅,足足注視他有一兩分鐘的時間,猛然側頭喝道:“拿地圖來!”
兩旁有侍衛急忙取來地圖,鋪在錢衝面前的帥案上,後者在低頭查看的同時,兩旁的寧齊、胡良等將也都紛紛湊了上來。
胡良在地圖上很容易找到靈山水泉的泉眼,而後手指順着繪製的泉水一路向下滑,先是路過己方的營地,而後又路過聯軍的大營,正如這個高虎所說,己方的位置在泉水上游,敵軍位於下游。胡良是手指不停,繼續往下滑動,一直滑到泉水匯於信河爲止。
看罷之後,胡良連連搖頭,喃喃說道:“靈山泉水最終要匯入信河,而信河接下來還要流經兩個郡,周邊得住有多少百姓啊,一旦在靈山泉水投下大量的劇毒,聯軍會不會遭殃還未可知,但肯定會殃及到信河下游的百姓!”
錢衝聞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想的還真遠,現在聯軍入境,國家都快不保了,還想着信河下游的百姓會不會牽連受難。
他在地圖上仔細查看了兩遍,然後把地圖推開,目光又落到唐寅身上,問道:“高虎,你能確定聯軍的用水全是來自於靈山泉水嗎?”
“是的,將軍,敵軍的營地附近根本沒有其它的水源,只有靈山泉水這一條小溪流經,敵軍有那麼多人,肯定不會跑到百里之外去打水的。”唐寅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暗道一聲有理。錢衝微微一笑,說道:“高虎,你的辦法本帥還需和麾下商議一番,你先出去等一等!”
說着話,他揚頭對中軍帳門口的侍衛說道:“帶高虎先到一旁的營帳去休息,記住,多備些酒菜,不可虧待這位小兄弟!”
“是!將軍!”侍衛們答應一聲,然後來到唐寅近前,十分客氣地擺手說道:“高虎兄弟,外面請!”
唐寅正要隨侍衛離開,胡良突然開口問道:“高虎,既然你有這麼好的破敵之策,爲何早不說,而是要等到現在才說呢?”說話時,他雙目眨也不眨地凝視着唐寅。
“小人以前沒想過要和風軍打仗,若非……若非這次風軍如此歹毒,小人也不會想出這樣的毒計……”唐寅的應變極快,幾乎連想都沒想,脫口便做出解釋。
胡良聽後,根本就不相信,全村被屠,只跑出他一個人,這本就很可疑了,可經受這麼大的變故,人的頭腦都應該是混沌不清的,怎麼可能還空靈到想出如此的妙計,這得是什麼樣的天才啊!
錢衝倒是能夠理解唐寅的話,小地方的村民,與世無爭,淳樸善良,如果不是禍事降臨到自己頭上,也不會站出來和風軍爲敵,想出這麼歹毒的計謀。
他含笑點了點頭,揮手說道:“高虎,你先去!”
等唐寅隨侍衛離開之後,錢衝環視在場衆將,問道:“諸位將軍以爲此計如何?”
中軍帳內一片安靜,誰都沒有立刻說話,衆人也沒有暗自琢磨,一個個皆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錢衝。
過了許久,錢衝嘴角挑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緊接着,大帳內的衆將紛紛大笑出聲。
“將軍,此爲妙計啊!用投毒之法,我軍可不費一兵一卒,讓聯軍灰飛煙滅!”“沒錯!不用毒死聯軍全部,只要能毒倒一半人,我軍再出擊,足可輕鬆取勝!”“……”
桓將們皆來了精神,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總之意思都一樣,全認爲在水中投毒是妙計,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令人防不勝防,是可讓己方輕鬆獲勝的上上之策。
在場的衆人當中,只有胡良面色凝重,愁眉不展。
看着周圍興奮過了頭的錢衝以及桓將們,他不得不潑冷水道:“諸位,難道你們就沒人覺得這個高虎很可疑嗎?就沒人懷疑他會不會是聯軍派來的奸細嗎?”
接收唐寅的兵團長冷哼一聲,說道:“可笑!高虎的口音和方言明明是出自於大合山這一帶,怎麼可能會是聯軍的奸細?”
“但他也很有可能是被聯軍收買的……”
不等胡良說完話,兵團長不耐煩地打斷道:“全家老小皆被風軍殺光,他還能被聯軍所收買?”
胡良嗤笑一聲,說道:“我甚至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馬山子裡的村民。”
衆將對胡良的話不以爲然,倒是錢衝心中一動,暗暗點頭,覺得胡良的懷疑也是有些道理,此事還應該多加謹慎纔好。
他問道:“我軍中可有家住大合山一帶的兄弟,找來與高虎對質一番便可知真假。”
人們紛紛點頭,不過那兵團長仍認爲是多此一舉,他不滿地說道:“末將麾下便有家住大合山的弟兄,如果將軍信不過這位高虎兄弟,那就對質好了!”
錢衝一笑,柔聲安撫道:“田將軍,不是本帥信不過你,而是事關重大,小心一點總是好的嘛!如果高虎真是馬山子的村民,也不怕對質嘛!當然了,高虎這個人是你接收來的,如果日後我軍真用他的辦法打敗了聯軍,田將軍當爲功!”
“啊,末將不敢貪功!”話是這麼說,但兵團長的臉上還是難掩得意和喜色。對於他來說,高虎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塊金元寶砸在自己的頭上。
錢衝令麾下的衆將找來十數名家住大合山一帶的軍兵,其中雖然沒有家在馬山子的,但卻有親戚嫁到馬山子的,也有去過馬山子的。
唐寅吸食了馬山子的數名村民,對村裡的情況可謂是瞭如指掌,無論村子過去的歷史還是現在生的新鮮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他和桓兵對質的時候,對於桓兵的提問對答如流,對於桓兵所說的住在馬山子的親屬,也知道得很詳細,無論是外貌特徵還是生活習慣,皆能侃侃而談。
等有桓兵問到他打獵技巧的時候,唐寅就更在行了,把那些同是獵戶出身的桓兵們都說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後,無不大點其頭,讚歎他是打獵的老手,不愧是馬山子出來的人。
一番對質下來,桓兵們個個都能拍着胸脯作出保證,這個高虎就是大合山的本地人,而且肯定是馬山子的獵戶出身,毫無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