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等人通過樹林避開貞人的追擊,再往前走,便是屏西,由屏西北上,可到季水,渡過季水便可抵由風人控制的何屏郡,只要到了何屏郡,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只是這一路走來並不太平,不時有貞人船隻追蹤而至,好在小褚對屏西一帶的地形很熟悉,通過他的指點,唐寅等人所乘的小船倒是有驚無險的躲過數波貞人的追殺。
當天傍晚,天空陰雲密佈,又是下起大暴雨,阿四留在船尾掌舵,阿三則執槳划船,唐寅、肖香和小褚都縮在船篷裡。看到肖香不時打着冷戰,唐寅體貼地脫下外衣,遞給肖香。
肖香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披在身上,輕聲道謝。她轉頭向外面看看,而後面露傷感地說道:“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貞人這麼恨我,都想致我於死地!”
唐寅笑了笑,隨後拍拍一旁的小褚,說道:“他以前的大哥名叫寥鵬,林橋郡的本地人,由於妻子生得貌美,被當地的川人官員看上,爲了霸佔他妻子,那個川人官員設計陷害了他全家,最終,只是他僥倖逃過一劫,此後他便落草爲寇,再後來李舒起兵叛亂,他雖未加入叛軍,但他的弟弟卻投了軍,結果,在出徵川國的時候死在了翠環山。”
他說的這些都是通過寥鵬的記憶瞭解到的。一旁的小褚也是邊聽邊點頭,表示唐寅說得沒錯。唐寅直直地着看向肖香,說道:“川人雖一向注重禮儀,但在貞地,沒幹過多少好事,貞人對川人早已恨之入骨,現在抓到機會,自然把這股仇恨加倍的轉嫁到你的頭上,寥鵬之所以那麼對你,當然也是有原因的。”
原來如此!奪妻之恨,殺子之仇,難怪寥鵬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一口把自己吞進肚子裡似的,不知道有多少貞人有着和寥鵬同樣的遭遇。
想着,肖香咽口唾沫,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她都會從骨子裡生出寒意。
她幽幽說道:“我本以爲,這次林橋郡的百姓集體叛亂,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聽聞她的話,小褚立刻擡起頭來,似乎想要說話,但嘴巴張開,只發出啊的一聲。
唐寅沒有注意他,聳了聳肩,說道:“在我看來貞人對川人的積怨太深,一旦有機會,便會一股腦的爆發出來。上一次是李舒,這一次是林橋郡的百姓,以後,恐怕還會有更多。”
說到這裡,他稍微頓了頓,直視肖香,正色說道:“川人已不適合再治理貞地,也無法治理好貞地,你還是放手吧,把貞地統統交給風國,以後,你就再也不用面對那些暴民,貞地以後無論再發生什麼事,自然也會有風國去承擔!”
肖香對上唐寅的目光,露出苦笑。對於貞地、貞人,她本就毫無感情,之所以一直在和唐寅爭取貞地的歸屬權,一是不想讓唐寅稱心如意,二也是爲了天子和自己着想,不想讓風國一家獨大。這次通過林橋郡所發生的事,她對貞地乃至貞人算是徹底失望了,佔據貞地的半壁江山,對川人而言非但不會提升自身的實力,反而還是個天大的隱患,隨時都可能讓川人毀滅的致命隱患。只是現在她想放手也由不得她了,她早已把貞地的分割上報給了天子,想讓出貞地的半壁江山,已不是她點頭同意就行的,還得需要天子點頭同意才行。
她垂下頭,幽幽說道:“早在一個月之前,我已把貞地的分割結果呈報給了天子。”
唐寅怔了一下,而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你邀功的動作還真快啊!”
肖香低聲問道:“你可是在怨我?”
唐寅樂了,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已呈報了天子,那我就想辦法從天子手上把半個貞地要過來,不過,這事還需要你來配合。”
肖香皺起眉頭,疑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唐寅直截了當地說道:“向天子言明,川人和貞人矛盾太深,現已無法管理貞地,也無法管理貞人,川人官員將會從貞南撤離,至於以後貞南由誰管理,讓天子另選高明吧!”
肖香眨眨眼睛,笑道:“王兄這是讓我去*着天子把貞南併入你風國啊!”
唐寅也笑了,反問道:“難道,王妹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肖香默然。沉思好一會,她喃喃說道:“或許,也只能如此了。”雖然很不甘心,但通過這次的事讓肖香明白,自己必須得放手了,不然的話,川人早晚有一點得被貞人拖累死。
這回肖香在林橋郡的遇險,讓她做出放棄貞地的決定,而在危急時刻唐寅的出手搭救,又令肖香對他感恩戴德,這時候,肖香已不想再和唐寅爭了,既然唐寅那麼想要整個貞地的歸屬權,她便做個順水人情,把貞南也一併給他就是了。
貞地乃至貞人的命運,就被唐寅和肖香在這條毫不起眼的小船上決定下來。
路上無話,唐寅和肖香平安抵達何屏郡,而後,二人又動身回到西湯。到了西湯後,肖香主動下令,城內以及城外所駐紮的川軍統統撤離西湯,並坐好大軍回撤本土的準備。
而後,唐寅和肖香沒有在西湯多做逗留,又一同回到上京。
在抵達上京之後,肖香果然按照唐寅的意思,向天子殷諄提出川人將會全部撤離貞南,回往川地。
殷諄聽完肖香的話臉色頓是一變,下意識地站起身形,膛目結舌地問道:“川王何出此言啊?不久前,你給朕的書信中不是說,貞地對朕非常重要,絕不能放手不管,任由風國將其全部吞併嗎?現在怎麼又突然要放棄貞地了呢?”
肖香搖頭嘆了口氣,說道:“貞人對我川人的積怨太深,到了無論如何也化解不了的地步,這次臣前往林橋郡賑災,非但未得到當地百姓的擁護,但而還引發當地百姓的叛亂,若非風王兄趕到的及時,臣……恐怕早已命喪在林橋郡了!”
殷諄在肖香面前急得來回踱步,他說道:“林橋郡暴民作亂之事,朕也有所耳聞,那隻不過是少數的刁民在作亂罷了,川王萬萬不可因爲此而灰心,生出放棄貞地的想法啊!”
“少數刁民?”肖香噗嗤一聲笑了,搖頭說道:“陛下當時沒有在場,不瞭解當時的情況也情有可原,那絕非少數的刁民所爲,而是全城、全郡的百姓自發的集體作亂,臣身邊的五千護衛竟被殺得精光,就連神池的長老都無力阻擋暴民,陛下還認爲那只是少數的刁民所爲嗎?”
“這……”殷諄語塞,他想安撫肖香,讓她改變決定,但一時間又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陛下,臣意已決,還望陛下恩准!”肖香擡起手來,深施一禮。
殷諄眼珠轉了轉,話鋒一轉,突然說道:“這次川王能順利脫險,據說風王功不可沒啊!”
肖香面色一正,就事論事地說道:“陛下所言極是,風王兄知道臣在林橋郡遇險,爲了避嫌,一兵一卒都未帶,便裝前往林橋郡出手相救,如果沒有風王兄,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殷諄暗暗咬牙,他最擔心也最怕的就是風王和川王聯手一處。風川二國之間有太多的忌憚、矛盾和利益糾葛,導致風王和川王也是形同水火,他從中周旋,穿針引線,可讓這兩股勢力相互制衡、相互顧忌,如此一來,自己的皇位才能坐得穩穩當當。但這次不知唐寅突然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跑去林橋郡救援肖香,現在看來,風王和川王的關係已大爲改善,如果他二人決定聯手的話,那麼整個天下都是他二人的,自己的皇位還如何能夠保全呢?
想到這裡,殷諄激靈靈打個冷戰,心思也隨之急轉。
過了半晌,他呵呵一笑,對肖香說道:“川王這次一定是被貞地的暴民嚇到了,不過沒關係,川王先回王府好好休息,等過幾日,朕再與川王商議此事!”
“陛下,臣已經說過了,此事無須再議……”肖香皺着眉頭道。
“哎,川王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麼大的事,朕也需要時間考慮嘛!”殷諄笑盈盈地說道。
看出殷諄今天是不想再談此事了,肖香無奈,只好躬身告辭。
望着肖香離去的背影,殷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同時緩緩握起拳頭。
唐寅他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了,正因爲這樣,絕不能再讓肖香脫離自己的掌控,不管想什麼辦法用什麼樣的手段,都得讓肖香站在自己這一邊。
他心思急轉,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足足過了有兩刻鐘的時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出一條妙計,一條可謂是驚天動地的‘妙計’。
且說肖香,出了王宮後,一眼便看到等在宮門外的唐寅,她含笑快步走上前去,笑問道:“王兄在此可是專程等我?”
唐寅點點頭,問道:“關於貞地一事,王妹和天子談得怎麼樣?”
肖香攤了攤手,道:“天子沒有應允,但也沒有當場回絕,只是說讓我回去休息,他再仔細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