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啓要把風軍的軍營讓給己方,這可大出徐青的預料,後者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又驚又喜的急忙拱手施禮,連聲道謝。
風軍是把自己的營地讓給了桓軍,看上去很大方,實際上也沒留下什麼,只不過是些帳篷、食物和等必須品,與風軍在此戰中所繳獲的物資比起來,微不足道。桓軍的武器、盔甲、戰馬、糧草以及種種輜重全部被風軍掠奪一空,七萬多的桓軍,最終差不多是空着兩手回家的。
安軍和桓軍相繼被平原軍和三水軍擊敗,這在某種程度來說也大大緩解了風國的壓力,至少不用再擔心寧地這邊發生亂子。
得勝而後,平原軍和三水軍本打算返回霸關,但這時候兩軍皆收到唐寅的軍令,令兩軍暫時不要回關,而是原地駐紮在莫國。
唐寅身邊有他的智囊團,謀士們皆認爲平原軍和三水軍不適合回霸關。
一旦進入霸關,就等於是要處於守勢,而平原軍和三水軍恰恰是能攻但不善守,何況用這麼精銳的兩支軍團做防守,實在太浪費了,其二,等川貞兩國大軍抵達霸關的時候,己方也需要有兵力在霸關之外牽制敵軍。唐寅仔細琢磨,覺得謀士們的意見很有道理,隨即傳令給蕭慕青和樑啓,讓兩人率軍留在莫國,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唐寅已抵達霸關,霸關的兵力也隨之激增。
目前霸關駐紮有以英步爲首六萬霸關守軍、以彭浩初爲首的十萬赤峰軍、以南業爲首的七、八萬新軍、以左雙爲首的十五萬西境軍和接近十萬人的直屬軍。
不算平原軍和三水軍,只霸關一地的守軍就快要達到五十萬,不過,其中卻有近半數是寧隊,在戰場上到底能不能派出用場,現在還是個未知數,麾下的兵力雖衆,但唐寅的心裡卻沒有底。
由於大戰在際,霸關內的百姓和隨軍家屬已徹底清空,城內完全被雲集的風軍所添滿,各種各樣的城防武器被不間斷的推上城牆,堆滿城頭,戰爭前的緊張氣息已然十足。
關內的將軍府從沒有象現在這麼熱鬧過。唐寅住在將軍府裡,這裡也成了全體風軍的指揮中心和樞紐,裡裡外外站滿風國侍衛和崗哨,衆多的風兵風將們進進出出,忙碌異常。
在將軍府的正廳,唐寅在,各軍的統帥在,衆多的謀士們也在,人們根據不停傳回來的情報在緊鑼密鼓的制定的應敵對策。
現在風國的謀士當中有許多人已看出川貞兩國之間的差異甚大,誰都看不起對方,認爲應把天子交於兩國做爲條件,讓兩國退兵,只要兩國的大軍一退,用不了多久,川貞之間必然會爆發戰爭,到時伐風同盟也就不攻自破。
另有一部分謀士堅決反對這麼做,代表的人物就是邱真。把天子留在風國,邱真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給風國帶來的巨大好處,有天子在,風國無論做什麼事都是正義的,有天子在,風國隨時隨地都站在道德的最高點上,這一點在紛爭不斷的亂世太重要了,所以邱真認爲寧願傾盡全國之力與川貞聯軍拼個你死我活,也絕不能把天子拱手讓給別國。
對於要不要交出天子,唐寅當然是站在邱真這一邊,而且在他看來,與川貞聯軍這一戰也是必須要打的,風國到底能不能真正崛起,能不能受到列國的尊重和重視,也正要看這一戰是否能打得贏,勝,風國將成爲北方霸主,輸,風國將在列國中除名。
這天晚間,唐寅登上城樓巡視。得知大王來了,正在城上監工的英步急忙跑上前去,插手施禮。
唐寅一笑,問道:“英步將軍還沒有休息?”
英步正色道:“末將睡不着,便到城上看看城防佈置的怎麼樣了。”
唐寅樂道:“我以爲只有我睡不着覺呢!”
英布見唐寅樂呵呵的似乎心情不錯,他也輕鬆了不少,說道:“大王,還有一人可是比您早來了一步。”
“哦?誰啊?”
“左雙將軍。”
左雙?唐寅一愣,問道:“他來做什麼?”
“和大王一樣,是來巡視城防的。”
唐寅舉目望了望,沒有看到左雙的身影,問道:“現在回去了嗎?”
“還沒有,左雙將軍現在應該在西城牆那邊。”英步回道。
唐寅點點頭,揹着手,邁步向西面城牆走去,同時說道:“走,我們也去瞧瞧。”
邊向西側走,唐寅也邊查看城牆上的防禦情況,滾木擂石早已堆積起很多,每走幾步便有一堆,彷彿一座座小山似的,另外,城頭上還架起許多破城弩和破軍弩,草草估算,不下數百臺之多。
英步在旁解釋道:“破軍弩可以用來殺傷攻城的敵兵,而破城弩的射程遠,則可以用來對付敵人的拋石機,只要把對方的拋石機射毀,我方的壓力便會大減。”
唐寅暗道一聲有道理,英步不愧是守城老將,他讚道:“佈置的好。”
英步垂首道:“謝大王誇獎。”
兩人邊說邊談,不知不覺間走到西側城牆,舉目向前一瞧,只見前方不遠處左雙正手扶箭垛,伸長脖子向外張望。
不知道他在望什麼,唐寅走上前去,左雙沒發覺唐寅來了,倒是他身邊的兩名親兵看到了他,急忙要施禮問安,唐寅擺擺手,示意二人不要出聲,然後走到左雙身後,也向外望了望,城外一馬平川,連條鬼影子都沒有,以唐寅的夜眼尚且看不到人,何況是左雙呢?
唐寅無奈地搖搖頭,問道:“左雙將軍在觀察什麼?”
突然聽聞身後傳來話音,左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回身,一看原來是唐寅和英步站在自己的背後,他急忙躬身施禮,說道:“末將參見大王!”
唐寅擺下手,問道:“城外都是平原,左雙將軍在看什麼?”
左雙說道:“末將正是在看外面的平原。”
唐寅挑起眉毛,不解地看着他。
左雙繼續道:“霸關向有天險之稱,但末將看來,則不然,城外的平原甚廣,不僅可以容納百萬大軍的駐紮,也利於讓百萬大軍展開攻勢,此戰我軍若是一味的死守,怕是要異常艱難。”
這話英步不愛聽,他任霸關主將已有七、八年了,霸關固若金湯,從未有失,怎麼到了左雙的嘴裡,卻成了不是天險了呢?
他深吸口氣,傲然說道:“左雙將軍以前生活在寧地,並不瞭解我風國的情況,以前風莫兩國交惡之時,全憑霸關拒莫軍於國外。”
左雙暗歎口氣,垂下頭去,不再說話。他是寧人沒錯,但現在已經投靠風國,就是風國的一員,何況他還是堂堂的一軍之統帥,但英步的語氣卻充滿輕視之意,要知道,論軍階的話,兩人要差好幾級呢。
唐寅察覺到左雙的窘迫,他稍微怔了一下,隨即對英步說道:“英步將軍,左將軍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左將軍以前是寧將,對我風國的情況不瞭解也是情理之中,你可以向左將軍解釋,但要注意語氣。”
旁人這麼說,英步或許會不以爲然,但唐寅這麼說他可不敢不聽。他急忙躬身施禮道:“是,大王。”隨後,又向左雙拱手道:“末將失禮了。”
想不到唐寅竟然會護着自己這個‘外人’,這讓左雙又驚訝又大爲感動,他立刻回禮道:“英步將軍客氣。”
唐寅現在可沒心思聽他們之間的客套話,直截了當地問道:“左將軍,你認爲霸關城防還有那些需要補充的地方?”
左雙沉吟了下,說道:“英步將軍佈置的城防很完善,該做到的和能做到的都已經做到了。末將倒是覺得,一關之地,能守則守,不能守棄之也無妨。”
這話令唐寅和英步的臉色同是一變。尤其是英步,左雙這話等於是觸碰到他的命根子。他握着拳頭,強壓怒火,儘量放柔語氣地說道:“左雙將軍,霸關可是我國的南門戶,一旦霸關失守,敵軍便可長驅直入,一路北上,直鹽城。”
左雙回道:“丟一關,並不等於是滅國,引敵軍進入風……我國本土作戰,更利於我軍的展開和迂迴,若是死守霸關,兩軍互相消耗,最後拼光了兵力,吃虧的還是我方。我方是傾全國之力死守一關,而川貞二國的兵力則遠不止這一百萬,等兩方的軍力都打光了,我方再沒有後援,而川貞二國的兵力則可以源源不斷的從本土調派上來,到那時,我方還拿什麼來抵禦人家?傾全國之力,把國家的命運都押在區區一座城關上,末將覺得……並非智舉。”
英步嗤之以鼻,說道:“有天險不守,難道要棄之給敵軍嗎?引敵軍入本土作戰,說的倒是輕巧,可到時得有多少百姓會被敵軍屠殺?又要有多少城池會被敵軍洗劫?左雙將軍可曾考慮過這些?”
聽着二人的爭論,唐寅慢慢皺起眉頭,舉目望向城外。
英步說的沒錯,但左雙的話也有他的道理,很難說誰對誰錯,其實,戰爭又何嘗不是一場賭博呢?只要戰爭沒有結束,只要雙方還沒有分出勝負,就很難說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