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那棵桃花仙

就這麼一關, 關出事了。

倒不是九辛,而是樂世。

闢華回來的很快,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掛在樹上吃桃的九辛:“下來, 跟我走。”

理你纔怪。九辛翻了個白眼, 狠狠的咬了桃子一大口。

闢華哼了一聲:“隨便你, 不過別說我沒告訴你——樂世出事了。”

九辛簡直把樂世當萬能神一樣崇拜, 拿手裡的半個桃丟他:“你纔出事了, 我師父所向披靡,英勇無敵,你死他都不會出事。”

闢華仰頭看了一眼:九辛這次倒是學乖了, 爬的高了,伸手拽不下來。就擡腳狠狠踹了一下樹幹, 愣把九辛震了下來, 拖起就走:“我看你是沒多少孝心, 小心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一路上九辛淨搗亂了,一直就把闢華的話當成笑話了。一點兒沒信、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她當看見牀上氣息全無和死人沒區別的樂世的時候, 人一下子就懵了。

蛇十二看她這架勢,懷疑她是不給嚇死了,輕輕推她一把:“喂……快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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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辛一下子撲倒在樂世身上大哭。

“媽呀,他還沒死透呢,這麼一壓是不死徹底了?”蛇十二嚇的一抖。

九辛一聽, 立馬爬起來抹抹眼淚, 一手攥着樂世, 一手去拉扯蛇十二, 可憐兮兮的:“蛇師叔……師父這是怎麼了?”

蛇十二就言簡意賅的講了講:

誰都沒想到, 蒼朮死皮賴臉的追鳳蕭追了那麼久,目的卻不是鳳蕭, 而是那塊封印着上一代魔君的無字碑。

第一個發現的無字碑的封印被破的,就是樂世。

只不過,此時的樂世只是對付蒼朮便已經很費力了。幸而這上下兩代魔君第一步想要離開多過大開殺戒,上一代更是好像關久了,腦袋壞掉了,第一個反應是見光就跑,蒼朮只好自己應付做善後工作,倒也讓修爲大減的樂世不至於瞬間必死無疑。

蒼朮在仙界糾纏這麼久,鳳蕭又是和樂世交好的,儘管二人打過一架,但魔君是個打遍魔界無敵手的,時間長了沒人能陪他打架腦子就有點秀逗,單方面的對略勝他半籌的樂世惺惺相惜起來,只想全身而退,倒不想真傷了他。

只不過,你不想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想。

玄及不知道怎麼趁亂就混進來了,躲在暗處,瞅準時機狠狠的對樂世下了殺手……

“然後就你看見的這樣了。”蛇十二兩手一攤。

樂世出事,只有蛇十二和鳳蕭來瞧,可見他的人緣真是和蛇十二說過的一樣差。

九辛其實才不管樂世是怎麼傷着的,只關心樂世現在是死是活,還能不能活起來。

鳳蕭因爲蒼朮的問題很是煩躁:“他要是死了還是這德行?早就現原形被人蔘觀遍了。”

九辛又急又怕的都快瘋了,這纔想起來還有原形這個問題,又看看樂世到現在仍舊能維持人形,扭身跑出小屋,在山上揪這個拔那個的,時不時的用袖子擦擦眼淚。

“她幹什麼?”鳳蕭仍舊是很煩躁。

蛇十二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九辛找了半天拔的是什麼,還是闢華看的明白,九辛每拔一個他就說一個的名字:“不死樹,不死草,九穗禾,神芝,反魂樹……這山上竟然有這麼多救人反魂的東西。”

蛇十二和鳳蕭一聽這些名字就知道九辛是想拿這些來救樂世,倆人都合計着:平時除了樂世誰都分不出來這些個花草的什麼是什麼,九辛現在怎麼一抓一個準?

“小九啊,你從來都分不出名來,別薅錯了。”蛇十二忍不住道。

闢華多看了蛇十二一眼。

鳳蕭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心情不好直接冷嘲熱諷:“嫉妒了?吃醋了?有能耐把狐狸圈起來啊,沒能耐瞪人有個鳥用。”

蛇十二回頭瞅了他倆一眼,一時有點不在狀態,緩過味兒來對鳳蕭死皮賴臉的笑:“孔雀,你看上我了?早說啊,裝的跟什麼似的。”

鳳蕭正愁火氣沒地方發,連帶蛇十二的八輩祖宗,十二代子侄一兜,全罵了個遍,罵的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九辛把所有山上長的、能救命的,全拔下來,也不管是不是能吃的,連洗都省了,一股腦直接都塞進樂世嘴裡,看得蛇十二膽戰心驚的:“小九啊……悠着點,別給噎死了……”

看鳳蕭和闢華的臉色,估計是深有同感。

塞到反魂樹的時候,闢華實在看不下去了,搶了過去:“這不是吃的,去用玉釜煮它的根心,煎如黑餳狀,團成丸,做成驚精香後,燃了給他聞。”

“真複雜。這玩意估計除了躺着的,也就你會用。”蛇十二感慨。

鳳蕭雷厲風行的拿了反魂樹去:“行了,狐狸,你先給他吃別的,我去把它煮成驚精香。”

九辛繼續往樂世嘴裡塞,一邊塞一邊哭,蛇十二瞅她實在是可憐,按着她的肩膀輕輕道:“節哀順變吧。”

立刻被九辛一聲吼:“你纔要節哀呢,我師父沒死!”給嚇了回去。

真是能吃的都吃了,驚精香也薰了,可樂世連一點兒醒過來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不死不活的躺着,九辛着急,猛地想起樂世那次帶自己在仙界轉經過的員丘山上面的赤泉也是能用得上的,立刻找了個葫蘆裝水直奔赤泉去了,打了滿滿一葫蘆回來。

可是,樂世不見了。

九辛一看見牀上空了,手裡的葫蘆登時摔在地上,心裡突然歡喜起來:師父好了?興高采烈的找遍了小屋,沒有人影。

出去了?九辛又跑出去找,似乎覺得門口多了棵樹,因爲樂世山上花啊樹的也不少,也沒多在意,可找遍了也沒找見樂世,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亂轉卻沒主意。

留在山上謹防九辛出事的闢華被她鬧騰出來。九辛立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闢華,一下子沒忍住哭了出來:“師父,師父不見了……怎麼辦啊?”

闢華環視了一圈,定定的盯着屋前的那棵枯萎的參天大樹,又看了眼九辛,眼神有些不忍。九辛敏感的察覺到,看向那棵無花無葉的古樹,膽戰心驚的指着它,語氣幾乎是哀求闢華的否認:“……師父?”

闢華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若不是挺到極限,無論是妖、是仙、還是魔,都不會隨便現了原形。而現在的樂世,一旦到了連人形都維持不了的地步,基本已經意味着……沒有希望了。

“不會的,師父是不會死的!”九辛發瘋似地打着闢華,“你騙我!你騙我!說你是騙我的!師父……那纔不是師父!師父好了……師父,師父是雲遊四海去了,多不對?對不對!”

闢華一動不動的受着:“你信嗎?”

九辛兩腿一軟,跪倒在地,捂着臉抽噎。闢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眉頭緊皺,九辛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襬:“師父……把師父帶去員丘山,幫我……”

闢華用法術護着古樹的根,將它帶到了員丘山,按九辛的意思種在了赤泉邊。闢華知道九辛是不死心,可現實是你就是把它種在赤泉水裡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效果。但九辛已經沒剩下多少理智了,現在那架勢,就算是你誆她只要她自殺樂世就能好,她也馬上會去。

若是單說樂世,闢華絕對不會幫忙,可現在,他沒辦法丟下這樣的九辛。

九辛不肯離開,闢華只能臨時在員丘山搭了個小木屋,幸而仙界不下雨、不颳風、也不砸冰雹,屋子搭成個棚子也無所謂。九辛每天拎個水桶用赤泉的水給樹根澆水。

蛇十二來過一次,勸她別把樹給澇死了,看九辛失魂落魄的樣子,想想也就算了,難得沒多廢話。

鳳蕭也來過,帶着那個叫樂世“師父”的少女,九辛連理睬都沒有。鳳蕭挺愧疚的解釋樂世沒收其他徒弟,這個少女是她借給樂世解悶玩的。估計可能是以爲若是沒這個少女,估計九辛就不會和樂世鬧成那樣,而樂世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了。

可九辛就像個執念很深的冤魂一樣,只會重複打水、澆水的動作。

其實鳳蕭和蛇十二私下嘀咕了一下,覺得樂世萬一死透了,魂魄已經投胎走了,那九辛豈不是很虧?還不如去找出樂世的魂魄來的有用。兩人一合計,就小心翼翼的攛掇九辛去找樂世的魂魄算了,別守着個沒用的軀殼。

九辛恍惚的指着古樹:“師父沒有死,他還在這裡。我哪裡都不去。”

倆仙無可奈何,後來又一想,也就現在打擊大了,一時間受不,時間長了她自己就能想通了,反正魂魄跑不了、飛不走,一定是投胎去了,幾十、幾百年之後再去找也不晚,想再續前緣也完全沒問題。也就不管九辛守着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也不知道守了多久,只記得闢華催促了很多次,鳳蕭、蛇十二也拉了九辛很多次,都勸她樂世已經不在了,別再犯傻了。九辛什麼都不管,只賴在員丘山不肯走。

九辛不走,闢華只好留下來陪她。

這一天,九辛一覺醒來,出了小屋直奔古樹,滿眼的粉白。九辛定睛細看,竟然是古樹開花了——桃花樹。

滿眼都是燦爛的桃花。參天的古樹,無數的枝枝蔓蔓,只這一棵樹開的花,就好似漫天遍野般壯麗。九辛一瞬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沒死,沒死……師父真的沒有死。恍惚間似乎都看見了樂世淡淡的衝她笑。

不過,一切只維持了不到半盞茶,之後,桃花紛紛飄落猶如大雪紛飛,古樹再次枯萎,就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除了那一地的桃花。

闢華就站在九辛後面,冷冷的看着九辛在滿地的桃花中痛哭失聲。

闢華可以肯定,樂世用盡了所有的靈氣開了這次花,無論如何,這棵樹也已經基本可以肯定是棵死樹了。更主要的是,九辛太重視樂世了,平時絲毫看不出的重視。闢華是神沒錯,應當無慾無求沒錯,但他就是止不住的嫉恨。

這次,闢華說什麼也要拉了九辛離開。看過了死樹開花,九辛前所未有的沒命掙扎,更不願意離開這棵樹。闢華毫不手軟,一手劈在她的後頸,扛起就走。不過,闢華在仙界沒有住處,只好扛着九辛去了樂世的住處。

九辛一醒就鬧着要去員丘山,大罵闢華落井下石外加爲人歹毒,恨不得她家師父早死,師父明明沒死也要被他害死。

闢華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擡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九辛臉上,直把她打得摔倒在地,強忍着暴怒:“清醒了?”

九辛捂着疼到發麻的臉頰,默默的點了點頭。

闢華把她拉起來,看着她臉上紅色的巴掌印,輕輕揉了揉,半晌方道:“別再鬧了。”

九辛撲在闢華懷裡嚎啕大哭。

這次之後,九辛真的不再鬧騰了,乖乖的守着樂世的這座山。蛇十二和鳳蕭都很奇怪闢華是用了什麼殺手鐗把九辛捆住的。

闢華冷冷道:只要說爲了樂世活過來之後,再回來的時候他的家不至於成荒山,她就很乖的不鬧了。

鳳蕭譏諷了一句:“你老婆心裡樂世這麼重要,你氣死了吧?”

蛇十二直了眼:真敢說,這女人要是不順,真能把身邊的人全都逼瘋,怎麼填堵她知道說什麼,真是不怕死。惹什麼都不能惹這種女人,天殺的討人嫌。

只聽闢華冷冷道:“你被蒼朮欺騙之後是不是看什麼都氣堵。”

蛇十二膽戰心驚的嚥了口口水,躡手躡腳的摸到九辛身邊:“來,我溫柔可愛沒殺傷力的師侄,師叔幫你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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