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境內敬亭山旁,有一座小山村,村子不大,卻是歡聲笑語,鄰里和睦。前些日子,村子裡的林獵戶,從山林裡扛回了一個昏迷的陌生人,各家各戶都去看了,多多少少都幫襯着不少。
林獵戶家門口,林獵戶正在石磨旁邊做着木工活,看樣子是在做一對柺杖。
“林大哥,你扛回來的那個人沒事了吧?”說話的是個大娘,手臂上挎着一籃子雞蛋,個個都是拳頭大小。
“吳家妹子啊,情況還算穩定,這人也是命大,被雷擊中竟然還能活下來。”林獵戶放下手中的活計,笑着說道。
“嗯,也是可憐人,幸好被你發現了,要是被那山林裡的虎狼發現,命就該丟了,可見這人命真大。這是我家母雞下的雞蛋,我拿了一些過來,給那人補些身子。”那大娘嘆了口氣,將籃子遞給林獵戶。
“這怎麼行啊,吳家妹子,你家也不是多寬裕,一下拿出這麼多雞蛋,你家還過不過了。”林獵戶連忙將籃子推了回去,急忙說道。
“放心,我自家的情況我還不知道,能幫就幫,不能幫的,我也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大娘輕笑,瞪了下眼睛,又將籃子硬塞給了林獵戶。
“那在這我先替那人謝過了,等他好了,我肯定帶他到你家道謝。”林獵戶見吳家妹子這麼強硬,只好收下,笑着說了句。
“這話說的,好了好了,我還要趕去聽佛會呢,先走了。”大嬸一臉笑容的說道,想來她說的聽佛會對她而言是極爲開心的事。
林獵戶抱着籃子,看着大娘離開的背影,突然喊道:
“對了,要是你在寺裡看見了我家小月,讓她聽完佛會趕緊回來。”
“好的。”大娘笑着點頭,回聲應道,只是沒停下腳步,離開了林獵戶家。
“可惜,我還要留下照顧屋裡那孩子,也不知道今天禪師說的什麼。”林獵戶神色惋惜的自語。
大楚境內,佛教衆多,佛法昌盛,信佛之人更是多不勝數,這小山村裡的每家每戶幾乎都信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觀念深入人心。這也是爲什麼,小山村裡的人都這麼和諧,對林獵戶扛回來的陌生人這麼關心的原因,按他們的想法,這是積功德的事,應該做。
林獵戶將將籃子拎進了屋子,放在了桌子上,瞧了一眼牀上被層層紗布包裹着的那陌生人。他覺得這人命真大,被雷劈的全身焦黑,竟然都沒有死,要不是手指動了一下,自己估計就把他給埋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在林子裡渡雷劫命懸一線的陳緣。當時林獵戶路過林子,正巧看見了陳緣趴在地上,全身一絲不掛,皮肉焦黑,着實嚇了一跳,正準備挖坑埋人的時候,卻看見陳緣的手指動了一下。二話不說連忙扛着陳緣往村子裡奔,急急忙忙的把村子裡的赤腳醫給請了過去。
等赤腳醫給陳緣上好了燙傷藥,包裹了身子後,只說
了一句是生是死,只能看天命了。當赤腳醫被第二次請去換藥的時候着實被驚到了,原本他以爲這人肯定撐不過第一天,誰知道傷勢竟然有了些許好轉,讓他大呼神奇,佛祖顯靈。
林獵戶走出了屋子,繼續做着那一對柺杖,精雕細琢的,花了一個多時辰,纔將一個半成品做好,滿意的撫摸了一下,眼裡有着些許得意之色。
“爹,我回來了。”這是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女音。
但見一個穿着朴樹的二八春華少女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雖然衣着普通,可是那張淡雅秀美的臉蛋,着實不想一個村丫頭,更像一個跌下枝頭的小鳳凰。
“今天禪師說的什麼啊?”見來人正是女兒林小月,林獵戶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問道。
“哦,今天禪師說的是《圓覺經》,說得可好了,他說: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成法破法,皆名涅盤;智慧癡通爲般若;菩薩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無明真知,無異境界;諸戒定慧及淫怒癡,俱是梵行;衆生國土,是一法性;地獄天宮,皆爲淨土;有性無性,齊成佛道;一切煩惱,畢道解脫;法界海慧,照了諸相,猶如虛空;此名如來隨順覺性......” 林小月站在那認真的將《圓覺經》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說給了林獵戶聽,這是從陳緣來到林獵戶家,林小月多出的一項任務。
林獵戶聽的如癡如醉,連連點頭,表情豐富極了,等林小月說完,林獵戶才睜開眼睛,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禪師說的沒錯,善惡之分沒有絕對之說,善可惡,惡亦有善,這可不就是真正的善惡相對嘛。”
讓人震驚,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竟然有如此覺悟,可見佛門對芸芸衆生的影像有多大,不分貧富貴賤,不分三六九等,唯有一心向佛,便自然而然生出佛性,無關眼界,無關學問。
“禪師說的太深奧,還是爹爹說的好,小月一聽就懂了。”林小月想了一下,抱住林獵戶的胳膊,親暱的說道。
“你這丫頭,我怎麼能和禪師比。”看似呵斥的一句話卻聽不出一絲生氣,可見林獵戶對自己女兒的誇獎還是很高興的。
“那屋子裡的那個人是善是惡呢?”林小月眼珠子一轉,突然問道。
林獵戶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沉默了一會,才說道:
“善惡自在人心,即便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可是在昏迷的那一刻便沒有惡可言。當他醒來的時候,惡生還是惡滅,都取決於他是否心中有善,有善者爲惡,那就真的是惡了,惡而爲善,那便是善了。”
林小月對自己爹爹說的惡惡善善聽的雲裡霧裡,可是還是裝作很懂的樣子,使勁的點着頭。
“你這丫頭。”林小月的這番表現,讓林獵戶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的颳了一下林小月的瓊鼻。
的確,林獵戶的這般話,
對善惡的解釋,不是那麼讓人容易懂。可是那一句善惡自在人心,當是令人深思。是善是惡,終歸不是天決定的,也不是你所走的路決定的,而是由一個人的心決定的。
“哼,不理爹爹了。我去看看那傢伙。”林小月故作很生氣的皺了下鼻子,放下林獵戶的胳膊,起身進了屋子。
林小月走進了屋子,先是從桌子上的茶壺裡倒了一杯茶,一飲而下,可見一路回來,應當是渴壞了。隨後,便躡手躡腳的走到陳緣旁邊,看着陳緣,忍不住笑了一聲。
確實,陳緣此刻被層層紗布保包裹着,就跟個糉子似得,不過卻是個白糉子。
林小月坐在牀邊思考着,覺得上天是不公平的,爲什麼要讓一個人遭這麼大的罪,難道眼前這人真的是一個十惡不赦,受到天罰的人不成?同時,對陳緣堅強的生命力感到震驚,明明氣若游絲,徘徊在生死之間,卻爆發出這麼堅強的求生意志,想這種人能是個惡人嗎?
林小月不知道的是,在陳緣身體內部,此刻正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由於陳緣怒吞天雷而被破壞殆盡的五臟六腑,此刻正在緩緩的修復,最後的一絲玄黃氣散佈陳緣的四肢百骸,滋潤着枯死的血肉器官。
陳緣的神識遊離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一幅幅畫面閃過,陳緣再次看見在道山天外棺裡看見的場景,那溫暖的一幕幕,讓陳緣冰冷的神識受到衝擊,逐漸活躍起來。
在陳緣丹田氣海中,那再次被破壞的宮殿廢墟里,一顆蘊含着黑白二色的種子開始發芽,雖然非常弱小卻是屹立挺拔。若是曾經的道山始祖劉惜命在這,定然能認出了這黑白二色的種子是什麼,因爲整個古往今來的江湖,只有他和陳緣得到過斷生死,悟透斷生死的最終結果便是這黑白種子的誕生。
道山始祖劉惜命,便是靠着這種子創造了玄黃氣,寫了曠古奇書《玄黃經》。陳緣已經真正的邁出了第一步,至於黑白種子給陳緣帶來什麼,那便靠陳緣自己了。
林小月坐在牀邊,大抵上是看的膩煩了,頓時生了睏意,扶着帳帷的杆子便閤眼小睡了去。可惜,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林小月卻是無緣得見,只見朦朦熒光,覆蓋在陳緣的身體上,緩慢修復着陳緣體外的血肉皮膚。
但見焦黑的血肉逐漸脫落,生出新的肌肉,只不過那過程及其緩慢,甚至肉眼都不可見,卻是的的確確的在發生。熒光微弱,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隱沒在陳緣的身體裡。
無人知道,處於無意識狀態下的陳緣,體內一直毫無用處的《四九桃花功》自行運轉,從而是陳緣的氣海里散發着朦朦熒光,與初始體表外覆蓋的熒光如出一轍。
“咳!咳!”只聽兩次痛苦的咳嗽聲,將迷迷糊糊睡去的林小月陡然驚醒。
林小月臉上豁然出現喜色,急忙喊道:
“爹爹,他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