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蕪州以南的桃山,陳緣也是稍稍的鬆了口氣,沒辦法,怕死總比真死了強。明面上,這是爲族爭光的大事,可是陰暗裡多少人盯着,多少人想陳緣連蕪州都沒有走出去便死在路上,餓死也好,渴死也罷,總歸是死了才能讓很多人安心。
進了蕪州以北的臨江城,拎着桃花枝的陳緣尋了家酒鋪準備好好吃上一番。陳緣找了張桌子坐下,酒鋪的老闆娘便笑吟吟地扭着纖細的腰肢迎了上來,風情萬種,雖是半老徐娘卻也風韻猶存。絲毫也沒因爲陳緣身上破爛粗鄙的裝扮有所怠慢,經商之道,最大的心得也莫過於此了。陳緣笑嘻嘻的向老闆娘拋出一個媚眼,要了一壺米酒和一碟醬牛肉,也惹得老闆娘一陣嬌笑。
“好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遊俠兒,你就不怕老孃這是家黑店,把你綁了做那人肉包子?”老闆娘用蔥指點了點陳緣的額頭,逗弄般的拋出一個駭人聽聞的玩笑。
“能在臨江城開家黑店的歹人,那身價想必也不小,怎麼會看上我一個尚未及冠的落魄戶?要是真被看上了,那也是小子的福氣不是。”陳緣毫不在意的撥弄了一下額頭上的頭髮,算作梳理。和老闆娘對話也不像個十三歲的孩子,不過陳緣也的確不像十三歲,像十六歲,比那十三歲高多了。
老闆娘隨意的嬌笑了一聲,便轉身準備吃食,不多時,那一壺酒和一碟牛肉便端了上來。陳緣不緊不慢的吃着牛肉,喝着口感並不算好的米酒。說起來,這還是陳緣第二次喝酒,那第一次也不過是發生在不久之前。陳緣不禁失笑,這就開始闖蕩江湖了?自己也算是了江湖中人了吧?
“前些日子,在這臨江城頭,大劍客柳三回和一個不知姓名的神秘劍客比鬥,出招不過半合,便被那人折了佩劍,那人臨走還丟了一句‘沾染了滿身的俗氣,現在也配用劍?’的話,羞得大劍客柳三回掩面而逃。聽說大劍客柳三回回到家中,便帶着那柄斷劍棄家而去。”江湖匆匆一過客 ,喝着大口酒,說着江湖事,道是處處有江湖,陳緣很喜歡這種感覺,聽得隨意,聽得開心。
看周圍人聽得入神,那說話之人也是得意萬分,意氣風發,將所見所聞滔滔不絕的講述。一間小酒鋪,聚集了不少人,且不論多少身在江湖的人在聽,喜歡聽的人可不在少數,不花錢的書,不聽白不聽。
那人喝了口米酒,一拍桌子,再說那狂州的龍家劍子憑着一柄扶龍劍橫掃了整個狂州,連挫數名成名已久的老劍客。甲姓槍客,拖搶三千里,槍挑千騎,殺入蠻地深處,被那蠻人野不盡阻擊,飄然離去。當然,要論近期發生最大的事情,莫過於李家的第三子挽弓射刺史,李家三子九歲,弓名落鳳,刺史是淮州刺史,一箭過四州,從同州李家到淮州刺史府,擦着淮州刺史的頭皮而過,刺進中堂裡,嚇得刺史大人大小便失禁。當然,兩者之間沒有任何恩怨,淮州刺史也是官名遠揚的能官,一切都是個誤會,李父也是耿直的人,綁着自己的三兒子,啓程去了淮州。雖說如此,可那李家三子天生神力的事實卻是駭人聽聞,九歲孩童便能拉動落鳳弓,非千石之力不可,幸得李家家大業大,不然定然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除了這些外,就是又有人去那劍山,最後成了守山奴的悲傷故事。
酒喝完了,牛肉也吃盡,那人的江湖事也結束了,該忙的忙該散的散。
一頓醬牛肉,陳緣聽了小半個江湖。
以後陳緣的江湖也在這裡,生來便註定的事,只是或早或晚的問題罷了。
接下來該去哪?陳緣不用想,自然去找老神棍,因果緣分,陳緣以前不信,可現在信了。老神棍在哪?陳緣自是知道,在他父親陳平說過,在一個好地方,叫道山。陳緣出了臨江城,是從東門走的。
蕪州啊,最出名的莫過於臨江城東門外八百里山中的道山,八百里山綿延不絕,雲遮霧繞,道山更是鍾靈毓秀之地 ,上千年來道山出了不少修道有成的人物,傳說中天人轉世的小師叔劉元基,蕪州道山掌教劉成道,更甚者,就數那蕪州道山首代掌教輪迴身的五歲小兒劉惜命,生而出天象,口誦道山秘典《玄黃經》。道山啊,可是被世人傳頌有着仙氣的地方,修道者趨之若鶩更是人之常情。三十年前齊家兒郎齊天生,在道山當了七年的砍柴奴,一朝悟道,刀法舉世難覓對手,有望執刀道牛耳。如今已經五十多歲的齊天生未曾出手一次,可誰敢忽視這個道山的砍柴奴?
“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在這裡拉屎撒尿都覺得大氣,那老神棍真住在這麼個好地方嗎?該不會糊弄老子吧。”陳緣望向那八百里山的一角面貌,嘴裡嘀嘀咕咕地說了句。手中拎着的桃花枝在地上劃來劃去似乎在盤算着買賣。
隨後找了個環境優美,隱蔽性不錯的草叢舒舒服服的清了下腸胃。拎着桃花枝,揹着青布包袱,穿着
破衣爛鞋,迎着那雲深不知處的八百里山,陳緣閒庭信步一般的往山裡走去。陳緣想好了,能見到那老神棍自然是好,見不到,也要看看這蕪州道山的風采,陳緣可是聽說過,這道山上有一塊神奇的填坑石,據說是天外來的,要是能摳走一塊帶走,這輩子也就不愁吃喝了。
當陳緣看到那八百里山中的道山時,心裡那叫一個驚濤駭浪,乖乖,比蕪州桃山大太多了,那宮殿廟宇真他孃的多,一座接着一座,該有數千座,雲煙霧饒的,可人卻真他爹的少,只能聽見蟲鳴鳥唱的聲音,卻不見人影走動,這地方真是好清靜。這些人修道修出毛病了不成,這種地方不會把人憋瘋了?
陳緣還在心中嘟囔,這種地方,那跳脫的老神棍怎麼能呆住,該不會誆騙自己吧?
“客從何處來?”
只聽遙遙一句客從何處來,迎面走來一個扎着羊角髮髻的小道童,帶着歡喜情緒急忙問話陳緣。
“蕪州桃山。”陳緣翻着白眼,暗想連這小小道童都學會打機鋒,估計山上的那些都是一羣老古董。
“真的是你?太好了。”道童一把抓住陳緣的手,死死的抓着,不肯放手。
陳緣嚇了一跳,急忙把手扯了回來,拉開了距離,心中想着這道山上的人難道都有龍陽好?這上萬萬上不得,小爺相貌俊俏,這不是羊入虎口?
“不不,道友誤會了,是我家師叔讓我在這等一個桃山來的少年,說今年這個時候就來,我在這都等了一個多月了,所以見到道友有些激動,萬不是道友所想的那樣,還望道友不要誤會。”道童見陳緣一副要走的模樣,趕忙解釋一番,臉上更是帶些些許不好意思的羞意。
“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上山吧,上山。”陳緣訕訕一笑,手在破衣服上擦了擦,顯然還是有所懷疑。
道童也不再說話,畢竟不熟,剛纔的失禮只是因爲自己在這等太久了,爲了等這個桃山來的,自己可是一個多月沒有聽過掌教傳經了。道童走在前面,陳緣跟在道童身後,始終保持着兩個身位的距離。
下了桃山,上道山,出了桃山,入江湖。
方知好大個道山。
才曉好大個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