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爺幫助海裳脫身,自己卻被酒池一幫人纏上了。夥計呼來帳房,清點摔碎的盆、踩破的碗、壓壞的盞。杜三爺趕路要緊,願多賠都不同意。賬房先生算盤撥拉來撥拉去,總算結出杜三爺要賠給酒池多少錢。
杜三爺結清帳,走出酒池,街頭風傳死衚衕出了人命案。杜三爺腳下生風,一溜煙趕到死衚衕,沈山人早已一命歸西,總捕頭蒼耳和海裳正擔心他。
杜三爺“呸”地罵道:“不管酒池水多深,老杜這回算跟酒池槓上了。”
蒼耳問道:“三爺何時去的酒池?”
杜三爺說出原由:“沈山人很象一個酒池的老熟人,老杜對他關注良久。”
“哦!”蒼耳來了興趣。
“說出來二位神探可別嚇着。”杜三爺又開始皮了。
蒼耳和海裳洗耳恭聽。
杜三爺緩緩道:“我懷疑沈山人是酒鬼冒充的!”
“啊!”彷彿一道睛空劈靂,蒼耳和海裳同時驚叫。
酒鬼:酒池老掌櫃,飛錢幫東分舵主,失蹤多日,是京兆府、大理寺、刑部苦苦尋找的人。
杜三爺的話還真把蒼耳嚇着了,他和清音等八個人意念穿越到大唐,就爲飛錢幫四大分舵主而來,爲寶藏密匙而來。
杜三爺精通易容術,喬裝打扮的沈山人豈能瞞過他的火眼金睛。再說杜三爺、扁擔、竿子曾和酒鬼鬥過一晝夜的酒,彼此熟悉音容笑貌。杜三爺說沈山人是酒鬼,就是酒鬼!
杜三爺發現酒鬼蹤跡,對蒼耳的來說,既是好消息,又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穿越到唐朝的清音團隊,又有一個人的意念找到了替身,那就是現代酒鬼。現代酒鬼的替身是他的老祖宗:古代酒鬼。古代酒鬼是酒池老掌櫃,飛錢幫東舵主。如果古代酒鬼化裝成沈山人,那他就是現代酒鬼的替身。
蒼耳和沈山人曾在酒池相遇,蒼耳認不出他是現代酒鬼,情有可原,因爲沈山人改頭換面。而沈山人認不出蒼耳,問題大了,說明現代酒鬼和清音一樣失去了穿越前的記憶。一慧師太同時將清音、蒼耳等八個人的意念傳送到唐朝,由於一慧師太自身的原因,只能保證八個人中有一個人知道他們來自現代的龍姆山,等找到飛錢幫密匙後,將其他七個人的意念帶回現代。目前,只有蒼耳還有穿越前的意識,清耳和現代酒鬼則徹頭徹尾淪爲唐朝人。
壞消息是古代的沈山人死了,等於酒池老掌櫃死了,等於飛錢幫東舵主死了,等於古代和現代的“酒鬼”都死了。
古代的“酒鬼”死了,現代酒鬼的意念呢?回到現代,還是留在古代?
蒼耳和杜三爺並肩走到沈山人屍體旁,海裳跟在後面。
沈山人屍體上的血色刺繡無疑是破解長街系列兇殺案的關鍵,確保紋路的完整成了重中之重。仵作老刀連續操作了幾個時辰,臉色憔悴,他再次拭去臉上的汗水時,停止了進一步動作。
“結束了嗎?”蒼耳關心地問,目光充滿敬意。
老刀憨厚地笑了笑:“在下對刀口作了防腐處理,紋理已銘記於心,餘下的精修工作等回停屍房繼續。”
聽老刀提到停屍房,蒼耳心想茶樓二具屍體已經運回了巡捕大院,他馬上囑咐海裳抓緊回大院,轉告扁擔做好停屍旁的保護工作,確保二具屍體萬無一失。
腳下有捕快打來的清水,杜三爺撒了一層粉末,攪拌幾下後,開始清洗沈山人臉部。不管沈山人臉上化什麼妝,不管沈山人戴哪種人肉面具,遇到他配製的“陰陽水”就會原形畢露。可是杜三爺怎麼洗,沈山人還是沈山人,變不成酒鬼。
難道沈山人臉上動過刀?杜三爺心頭大奇。
老刀就在眼前,想要證明沈山人是否動過手術,非“刀頭”老刀莫屬。
杜三爺把想法告訴老刀,讓老刀檢查沈山人臉部。
老刀掃視一下死衚衕,火把燃燒過半,衚衕裡的光線越來越暗,照明度超越來越差。老刀對杜三爺道:“三爺,不如將沈山人屍體拉回停屍房後再作打算。”
杜三爺同意。
蒼耳聽了他倆對話,嘖嘖嘆奇:想不倒唐朝就有如此高明的整容手術。
老刀將蒼耳悄悄拉過一邊,遞上包在紅綢裡的殺人兇器:二把竹柄短刀。一把取自蘇員外胸口,一把取自沈山人胸口。
這是二把殺人兇器讓蒼耳頗傷腦筋,種種跡象表明,茶樓和死衚衕二起兇殺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兇手指向同一個人:電道牌牌頭短刀。
短刀、杜三爺、竿子、扁擔都是大理寺一枝花絳桃找來的人,特別是短刀,說他是絳桃的親信也不過份。
蒼耳知道自己被拖進系列兇殺案的漩渦中心,毫無疑問,絳桃就是漩渦的源頭。
現場戡察工作完畢,蒼耳收隊。
杜三爺沒有跟蒼耳回巡捕大院,獨自留在原地,他本就隱於街頭巷尾。
※夜已深,阿布麪攤仍熱氣騰騰,郭大裁縫的心裡一陣溫暖。馬上要離開長安了,他心裡最放不下就是這家麪攤。
他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靜靜地望着阿布忙前忙後。
阿布看到他,輕聲道:“你來了。”
郭大裁縫報以一笑。
面很快上來了,郭大裁縫吃得很慢,酸甜苦辣全吃進心裡。
一碗麪吃得最慢也會吃光,他起身和阿布告別。或許在阿布眼裡,這不過是一次例行的告別,明天或者後天郭大裁縫仍會過來照顧麪攤生意。她不知道,此次郭大裁縫真心跟她告別,或許過了這一次,再無下一次。
郭大裁縫步履蹣跚走出麪攤。
“等一等。”阿布叫他。
郭大裁縫回頭,阿布匆匆跑了過去,將一包發着清香的醃蘿蔔交到他手心,阿布的手背溫暖如他的女人。
郭大裁縫熱淚盈眶。
回到麪攤的阿布同樣淚流滿面,埋下身子,雙肩不斷地抽搐。
※距黃金芽茶樓百尺左右的左彎角,駐紮着一個來自漠北的馬幫。
漠北馬幫個個人高馬大、身強體壯。尷尬的是,馬幫押運的均是一些不起眼的山貨、布匹、糧食。這次更奇葩,幫主九霄月接到一宗押運舊傢俱的單子,一套紫檀傢俱,有屏風、椅、桌、櫃、箱子。
九霄月闖蕩江湖幾十年,年少時也曾押運過寶馬名刀、絕色美人,就是沒有押運過舊傢俱。
這套紫檀傢俱市價不過百兩銀子,貨主出的酬勞是三千兩銀子,三千兩白花花的銀子,事先一次性付清。
有人把錢送上門來,九霄月沒有不收的道理。再說,誰會打這套舊傢俱的主意?一路必定順風順水,無驚無險。
一宗千載難逢的單子,漠北馬幫運氣好起來老天爺都擋不住。
轉眼到出門這日,貨主派人傳話:必須由幫主九霄月親自帶隊,挑選本領最好的馬伕護送,否則免談。
幫主帶隊就幫主帶隊,三千兩酬銀先到手再說。九霄月毫不猶豫拍板。
來人道:“幫主無異議,即刻啓程,一刻不要耽誤,”原來傢俱已經運到漠北馬幫大門。
馬漢清點傢俱數量,來人一再催促,反正是一些舊傢俱,多一件少一件無所謂,只要確保當中一隻大箱子完好無損就行。來人說出目的地:“情人岡。”
九霄月不敢相信,再問一句:“哪個情人岡?”
來人加重語氣:“桃渡嶺情人岡。”
九霄月聽了大喜過望:老天爺,桃渡嶺情人岡是他做夢都想去的地方。九霄月比貨主還焦急,馬上挑了三個壯漢,打點行裝,即刻起程。
“上攬九霄月。”一個馬伕喝道開路。“下趟鬼門關。”另一個馬伕接腔。“漠北馬幫……”第三個馬伕高喧幫名,幫字拉得特別長。
這趟差使酬勞不錯,三個馬伕自然洋洋得意。九霄月臉上發燒,這號子也喊得太過了。
九霄月低頭看了一眼左手腕,左手腕上繫着一根美麗的紅絲繩。
美麗的紅絲繩豔麗如日出的霞輝。
九霄月看到紅絲繩,就想起了情人岡,想起了情人岡上的“情人居”客棧,想起了客棧老闆娘。老闆娘荷藕似的酥腕上,繫着一根和他一樣美麗的紅絲繩。
自古以來,紅絲繩就是幸運的代名字,是情人之間的信物。既能讓人逢凶化吉,絕處逢生;也可以讓心心相印的男女寄託相思。
紅絲繩總令九霄月無限遐思。
九霄月左手腕上的這條紅絲繩,是情人居客棧老闆娘含情脈脈爲他紮上的。
“紮上這根紅絲繩,你會平安無事,鴻運高照。無論你到了哪裡,都會想到我,就像我每時每刻把你記在心上一樣。”老闆娘咬着九霄月耳朵,吹氣如蘭。
無論多麼頑固不化心如磐石的男人,遇見老闆娘這樣的女人,不被融化腿也會軟幾分,誰能做到全身而退?九霄月不能退出也不願退出。
情人岡遠在龍姆山桃渡嶺,和情人居老闆娘的結緣,全仗那些霓裳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