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包不住火的,陶桃夜宿我們宿舍的事情不僅僅我們少數幾個人知道,陶桃的幾個親密姐妹似乎也隱約知道了些什麼。
還沒有等譚新約人家吃飯,中午我就已經自己在餐廳遇到了同樣單獨來就餐的易曉荷同學。
中午在餐廳就餐,餐廳正在播放舊版《西遊記》,唐僧遇蜘蛛精那一集。
對於電視劇《西遊記》大家是百看不厭,好多人是從童年就開始看了,現在看了百十遍依然津津有味。
對於蜘蛛精這一段兒時就記憶深刻,至今記憶猶新,今番再重看一遍,發覺今時的心態和兒時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或許是兒時見過世面太少吧,又兼着那時嫉惡如仇的心理特別強烈,當看到電視裡捉住唐僧的大反派——蜘蛛精們是既厭惡又稍微帶點恐懼的,今日今時,電視劇還是那部電視劇,蜘蛛精還是那羣“蜘蛛精”,但再見蜘蛛精,心裡已是另一番感受,不再厭惡和恐懼,相反居然還對這羣嬌豔的女孩子更多了一分欣賞的眼光。
鶯鶯燕燕,衣服七彩繽紛,少女嬌豔如花,一顰一笑嫵媚動人,舉手投足婀娜多姿,一反兒時印象:一羣人穿着亂七八糟的衣服,嘻嘻哈哈沒點正型,偶一翻臉還有點恐怖,阻撓取經大事令人厭惡。
小孩子眼裡的蜘蛛精是羣魔亂舞,到了成年人眼中就成了花枝招展千嬌百媚,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審美觀——小孩子恐怕是沒有一個會喜歡蜘蛛精的,而成年人卻沒有一個是不喜歡蜘蛛精的!
真不理解一個人的心態變化會如此之巨,喜好會如此反覆無常,懶得追根溯底,一切都歸究於荷爾蒙作祟吧——那時不懂女孩!
這就是我,有時連吃飯的時候也不專注。
易曉荷就是在這個檔口出現的。
當飄逸着一頭烏黑秀髮身穿藍底黃色齊膝碎花裙子的易曉荷帶着一股絕非飯菜纔有的誘人香風很自然的坐到我對座的時候,我的一整飯盒米飯已快消滅一大半。
我忽然有一種很想再去重新打上整整一斤飯的衝動,雖然我絕對吃不下了,但至少我會換取足夠的理由和時間陪美女一起用完餐併到洗碗池共同享受刷碗的居家之樂。
但是我知道現在這樣做已經太做作了——人家已經坐到面前了!
沒想到她還認識我,一坐下就放下餐盤不理盯着我看,就好像我比她盤中的紅燒排骨還誘人!直到盯得我再也不能若無其事的裝作沒有看到她了才作罷!
不能不承認,這樣的女孩子很厲害。
我想到了剛剛還在看的《西遊記》裡的另一劇集。
排骨?白骨精吧?
我汗,虧自己剛纔還想打人家注意呢!
“很熱嗎?”這是她笑着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剛剛還好好的。”我說。其實餐廳的冷氣還可以。
她不理會我的言外之意,而是很快轉移話題,用像審犯人一樣的眼神看着我說:“你們宿舍那小朋友似乎很行啊——我們家陶桃昨天晚上可是一宿沒有回宿舍——你知不知道他們昨晚去了哪裡?”
“我不清楚,也許她自己回家了也說不定。”我胡亂找個理由塘塞,我知道有些話是不能夠亂說的。
這時我只想趕快溜了,奇怪爲什麼有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反而自己倒像做了賊一樣?
“胡說!”她瞪起眼睛對我說,“她家距離這裡有一千三百里,而今天早上她還一臉疲憊的出現在我們面前——她搭飛機啊一個晚上能耍個來回——而且別以爲我不知道昨兒天黑前她去了你們宿舍看那臭小子了?”
我差點把她的那句“搭飛機”聽成了“打飛機”,剛想驚異的說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但馬上反應過來她說的意思是“乘”飛機的那個“搭”,而不是我所想的那個下流的“打”!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昨天也是很晚纔回宿舍!”心驚差點說錯話,我慌不擇言,可是似乎還是不小心說漏了些什麼。
“宿舍?”都說女生很敏感,現在她正一臉狐疑的望着我。
古人說什麼來着?“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我暗暗擰自己的大腿,讓自己記住言多必失的教訓,然後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每一個人“靈機一動”的方式都不一樣,小和尚一休是不分場合時間打坐轉太陽穴,諸葛亮是一年四季搖鵝毛扇,也有人猛拍額頭,也有人拍後腦勺,也有像我這樣擰大腿,效果都挺不錯——不信你試試?
其實也不是什麼奇門遁術——痛能使人清醒,清醒的人腦子反應快,就是這個道理。
“哦,我吃好了,你慢用。”我衝她象徵性的笑一下,演技應該不是很爛!然後慢條斯理收拾餐具準備走人——三十六計走爲上策,昨天的事情我什麼也沒說!
“喂,等等!”她淡然的叫住我。
“怎麼?”這下輪到我狐疑了——還要審?
“你知不知道浪費是最大的犯罪?”她瞅瞅我餐盒中尚未吃完的飯菜,故作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這個啊!”我大腦高速運作,開始胡謅,“我有一個信仰!”
她終於露出奇怪的表情:“你還有信仰?”
我繼續謅:“老實說我還沒有真正尋到我的信仰,我只不過一直信奉一句話——凡事不可做盡,萬事要留有餘地!”
她用不敢認同的眼神望着我餐盒裡剩餘大半的飯菜用一種不可理喻的腔調問我:“這就是你的‘餘地’?”
“凡事不可做盡,萬事留有餘地”,看來,她沒有聽懂我的弦外之音——我不是她的伯牙,她也不是我的鐘子期,說的現實一點是我在對牛彈琴,委婉一點就是我在唱曲高和寡的獨角戲!
費這麼多心思,就差直白了——她竟然還不瞭解我的意思!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有硬着頭皮鄭重其事的點頭。
沒想到她噗嗤一聲彎腰笑了,而且大笑不止——好多人都看向這邊——現在是就餐時間好不好?人很的的說。美女咱能不能低調點,雖然這笑狂而不損汝媚——當然這隻能停留在無力的碎碎念,畢竟我和她還不熟,還不好說這些責備的話。
她大概也意識到了周圍異樣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停了一下才小聲繼續對我說:“算了,我剛纔也只是關心自己的朋友罷了——因爲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你那位朋友很花心——不過你不想說也就算了,我不問了,你也別緊張,我們一起慢慢吃行嗎——不然吃不飽下午可要餓肚子的喲!”
我吁了一口氣,坐下。
“哎,我再問一句——你那朋友真的靠得住吧?”我只想說一句,女人的話真的靠不住!
我只有再次無奈的說:“其實我真的已經飽了!”
“不信守承諾,該打!”她用筷子一端快迅速敲敲自己的頭,然後利索的從她粉紅的餐盤夾出一塊香噴噴的紅燒排骨給我,笑笑:“好了,相信我,現在你可以放鬆享受自己的午餐了!”
一塊排骨?笑話,我是這麼容易被收買的嗎?
我半信半疑的啃着餐盒裡的那塊排骨,當然,我半信半疑的是自己在美色與美味交互輪攻下還能堅守多久的“義氣”——幸好後面她果然沒有再提這些事。
我後來這樣對追問這段典故的朋友說:“我們在學校寬敞明淨的餐廳偶遇,很自然的共進了一次愉快的午餐,然後就熟識了!”
“不對,你在說謊!”朋友說,“至少你隱瞞了一些當時的事實!”
我不予承認,朋友針鋒相對,分析的頭頭是道:“我很難相信你說的話,因爲你第一句話就對大家撒了謊——我也曾讀過大學,也曾無數次的在學校餐廳就過餐,可我就沒有發現哪家學校的餐廳像你說的那樣明淨美麗過,試問天下所有學生也是這個事實——所以我斷定你撒謊——你從第一句話就開始撒謊!”
哦,怪不得很多人聽了我的這個故事後我都覺得我有所隱瞞,即使我再怎麼信誓旦旦也沒有人真正的原意相信——原來破綻在這啊!
以後別人再次問起我們是怎樣認識的時候,我一定把明顯偏離事實的那第一句話刪掉!
我們就是這麼簡單的相識——這回你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