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挑釁,想到不愉快,就不得不提我們和隔壁宿舍的宿仇。
說出來恐怕大家都不相信,隔壁住着的是我們的同班同學。
在外面,我們是以學校爲單位的,一個學校的人總是比外校的人要親近;但在學校,卻是以系別區分對待,有了衝突就是系列對抗;但到了具體一個班裡,也會有裂隙,那基本就是以宿舍爲單元了。
那兩年,隔壁宿舍的幾個傢伙總是感覺我們這邊太囂張,不是和對面宿舍的女生眉來眼去就是和其他外系的女生曖昧不清,而和自己班的同學就少了很多親近的時間,漸漸的就疏離了,裂隙也就慢慢產生。
導火索是某個晚上對面女生宿舍幾個窗口集體用“激光燈”投射我們窗口,此舉源於某個大膽的女生向我們喬“市長”示愛。
話說開始那兩年我們喬“市長”在學生會也是混得風生水起,人前人後的出了不少風頭,引起個別女生注意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於是就有些外向大膽的女生倒追的現象——可惜喬“市長”名草有主,美色在前不爲所動——這一點我還是很佩服他的,如果換做譚新,恐怕早該就驢下坡了!
有一個低一屆的女生到現在我也記不得她的名字,喜歡喬“市長”到無以復加,意志力也堅強到無以復加,何以言此?一般女生被婉拒一兩次之後再也不會好意思糾纏人家了,但她不同,一而再再而三,屢敗屢戰,可謂勇氣可嘉!
她勇氣可嘉,就苦了我們專一的喬“市長”,那時他最大的難題就是怎麼能甩掉這個糾纏鬼!就差剃光頭明志了!
那晚那女生不知道哪來的創意,約集了上下左右幾個窗口的女生一起朝我們這射紅色光線,我們躺在宿舍看這光景,就像美國大片裡被無數狙擊手瞄準了的情景無異,就差喊話繳械的警告了!
譚新是第一個起來的,詫異的湊向窗口看外面“搞什麼鬼”,然後眼睛就收不回來了。
我們以爲看到了**或外星人,就慌忙擠到窗口看熱鬧,你猜看到了什麼——一個女生在窗口扯着三個條幅站在窗前耍帥!
四五隻手電筒的光線忽然打在條幅上,三條紅色的條幅三行大字:“喬睿,你被鎖定了!”“喬睿,你無路可逃了!”“說你也愛我,不然判你愛的監禁一百年!”
相當於無期了,有夠狠!
很快兩邊就開始起鬨了,喬“市長”給那女生打去電話,以爲是要表白,結果跟過來一聽卻是義正嚴詞的警告:“趕快將你們亂七八糟的東西收起來,影響太壞了,在這樣的話明天將你們通報給系裡信不信?到時就別怪我無情了!”
我們咋舌,即使他沒這麼幹我們也覺得夠無情的了!
不過看他狠狠掛掉電話的樣子,似乎真的很生氣!
不過這樣對喜歡自己的女孩子真的很無情啊!譚新嘆息。
外面很快偃旗息鼓,不過我們的麻煩並未因此而結束,隔壁幾個傢伙忽然氣勢洶洶的敲門進來。
領頭的是那個宿舍整整意義上的no.1——人高馬大的華坤!
一進門的氣勢陡然驚住了我們!
喬“市長”還在氣頭上,他是個很低調的人,現在有人把他推到風口浪尖,應該比殺了他還痛苦吧——眼下哪有時間理會這幫傢伙!
譚新迎了過去,愛答不理的問什麼事——大家不合的事情早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平日裡見面也不會怎麼客氣,何況是這大半夜的過來找茬。
問怎麼知道的,臉上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了——我們又不是傻子,況且這十幾年書也不是白讀的,臉上“來者不善”四個字還是讀得出的!
兇悍的華坤首先說話:“你們這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影響別人了知不知道?”
我們知道,他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季小斌從後面靠過來,陰沉沉的道:“影響了哪個‘別人’——你給我說道說道!”
他纔不會怕任何人呢!
但華坤卻也並不怕他,挺挺胸道:“怎麼,想打架?”
季小斌已經準備動手了,卻被喬“市長”攔住:“都是一個班的同學,沒必要鬧得這麼僵吧,華坤?”
華坤道:“不是我們想找不愉快,而是你們幾個平日裡也太過分了——不把自班人放在眼裡就算了,有事沒事還和對面女生瞎扯扯總影響別人休息就不對了!”
“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吧?”李大頭可也不傻,道出了實情。
華坤眼睛一瞪,就要過來。
喬“市長”攔住:“如果是這事的話,我代表217宿舍向大家道歉,這事就這麼揭過——如果想找茬的話你可以試試,明天我就可以讓你停課信不信?”
華坤冷哼一聲:“知道你是學生會混的,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喜歡打個小報告嗎——有種以後走着瞧!”
然後色厲內荏的帶着一大票人憤憤的走了。
季小斌不甘心:“就這麼讓他們走了?爲什麼不動手,難道咱們還怕他?”
喬“市長”只是淡淡道:“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有必要嗎?”
譚新笑笑拍拍季小斌的肩,走去睡了。
李大頭道:“淡定!”
王鵬道:“用兵之道,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豈是爾等一介武夫所能瞭解的!”
“那我就讓你感受感受一介武夫的威力!”季小斌說,剛剛安靜下來的宿舍轉眼又鬧騰起來!
我們知道,不打一架,季小斌心裡憋着難受。
這事並沒有結束,後來聽小道消息說華坤要找喬“市長”麻煩,譚新我們就瞞着喬“市長”趁夜到隔壁去談判。
我們就去三人,我、季小斌、譚新。
他們一屋子連外援一共卻有九個人。
三比一啊!
我們關了門說話,我看看他們人多,心裡雖然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義憤——保護室友的義不容辭和麪對敵人以多欺寡的憤怒!
年輕的生命,誰也不服誰!
譚新淡定說:“瞧這陣勢,真的想幹一場啊?”
季小斌蠻橫的嚷:“我看誰敢動我?”
我沒有說話,門後有個鐵臉盆,我悄悄靠了過去,想好了,一旦動起手,我就掄起那個臉盆扣在華坤的頭上!
華坤不屑一顧,但終究沒有動手!
譚新說:“不要覺得人多就可以欺負人少,真的動起手來,你們未必佔得了便宜——你能找到人,我們難道就不行——這個世界,誰沒有幾個肝膽相照的朋友啊!”
“我們今天來不是要打架,只是想來告訴大家一聲。”他繼續說,“聽說有人想動喬睿,今天我們把話撂這了——我們217宿舍是一個整體,無論誰莫名其妙被打了,我們都不會善罷甘休的,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誰也不找,就只找幕後主使的那一個人——一羣人我們或許打不過,但集中起來幹一個人我想我們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擲地有聲,望着一臉兇悍的華坤一字一頓,眼睛眨也不眨,針鋒相對!
不能不說譚新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外交家,三言兩語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過我們之間的嫌隙並未消除,依然磕磕碰碰到畢業,只不過之間相互忍讓着,雖然不愉快,但卻也一直沒出什麼大亂子。
據說真正的野獸遭遇,輕易都是不會動手的,因爲它們深知一旦動手,必然兩敗俱傷!所以越是勢均力敵的所在,越是相互顧忌,雖然不滿,卻也不會輕易動真格!
因爲兩個宿舍的恩怨,最後班裡的畢業聚餐都沒搞成,班長怕最後喝多了真的出了亂子不好收場——不能不說是個永遠的遺憾!
快畢業的前半年,我們分到外面不同的單位外出實習,我和華坤分到了同一個單位的同一間宿舍,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勢單力薄的我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夜晚我們躺回宿舍,因爲都睡不着,便趁着月光夜談,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還沒到那種橫眉冷對拔刀相向的地步!
說着說着就扯到那天談判那件事,不知道他那天有沒有察覺到我有將臉盆扣到他頭上的衝動!
華坤滿臉倨傲:“你們宿舍的人也夠囂張的了,那天我如果真想動手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看來他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了,坦言說:“我知道你很能打,即使明知道不是你們的對手,可是如果你們當真動了喬睿,我也絕對會動手的,哪怕一起捱揍也如此——我們宿舍向來有難同當!”
華坤聽完坐了起來,黑暗中他嘆了口氣:“我佩服你的義氣和勇氣!其實有時我何嘗不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過氣量狹窄,看不慣誰就想動手——都是自家同學,何必呢?”
我點頭:“一輩子同學兩輩子親,在一起即緣分,但如果真的整得雞飛狗跳,也就沒意思了!”
如果不是大家都心高氣傲,都刻意放低點姿態,可以做成朋友也說不定,可惜世界本沒有那麼多如果!
他望着我,不客氣道:“話雖這麼說,但如果真想讓我向你們宿舍服軟的話,根本不可能!”
但是我們真沒有這個意思啊!沒有誰非要壓倒誰!
我剛想解釋,他已經揮揮手重新躺下了,留下一句話:“今天的談話僅限於此!”
顯然不想對此多談。
我也不想自找沒趣,這顯然是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我也從來沒有奢望我們之間會化幹帛爲玉帛!
然後時光輪轉,眨眼畢業季到了,即使曾經的“仇人”相互間眼神也有了那麼一絲難言的溫情!
我們兩宿舍最終沒有和好,但幸好,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開戰,這已是最好的結局!
掀開畢業紀念冊,上面也有華坤那霸氣如其人的字:“畢業了,勿望我!”
也不知是白字,還是真的不願意我“望”他——可惜臨別匆匆,如今我再也沒機會問他這事了,只當四年的不愉快臨終補給我的一個小幽默吧!
你有沒有覺得,時過境遷,曾經的磕碰也是青春難得的回憶?
離別真是個好東西,哪怕相見眼紅的仇人此刻見面也會增加那麼一絲不捨的情份,曾經的磕磕碰碰似乎已不足道——那麼真正的友人呢——此時此景,情何以堪? шωш⊙ttκΛ n⊙C O
沒辦法,聊以慰懷的只能還是那句老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