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也沒有理由賴在這個地方,當夥計好友一個個全部走光,即使全校人再多,你也失去了所有的歸屬感,所有陌生的面孔告訴你——這兒已不是屬於你的地方!
無論自己承不承認,自己貪戀的無非還是這兒藍鉛鉛可能殘留的氣息!
這兒可是她生活、學習、高興、苦惱過的地方啊,這兒的一切與她息息相關,她呼吸過這兒的空氣,空氣中殘留着她的氣息,有這些氣息,我就覺得我們還不遠,她就在我身邊,但是我一旦也離去了,真不知道該怎麼懷念她——拿什麼懷念她?
我們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可是,幾位親近的女生,我留下了誰的照片呢?
悵然若失的感覺就是心裡空空的,原來就是這個味兒!
但該離開的早晚躲不掉!
我還是堅持做到了先將所有人送走,然後終於再也沒有了駐足的理由!
沒有朋友沒有熟人,這兒物是人非,俗話說物是人非事事休——都結束了,咱也走吧——我如此自己勸自己!
我是所有夥伴中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的,一個人揹着沉重的包裹離開校門,來的時候孤身一人,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去。
也許在這個空間留下了些許生活的氣息!
然後我在火車的轟鳴聲中看到熟悉的城市輪廓距離自己越來越模糊,我無神的伸出手,才發現已無人可告別!
一日夜奔波,自己彷彿身心不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遠離了那個生活了整整四年的地方——兄弟夥伴們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
臨到下車我還有離別的淡淡傷感,好在一出站口就看到路邊老媽那輛開了六年依然煥然一新的白色榮威以及老媽適時點下車窗露出的那喜逐顏開的面孔,多少給了我一絲慰藉。
約好的,今天她會請假專程來接我。
再見了我的校園,坐上這輛車一路風馳電閃,我就真的和你斷了聯繫。
我一邊回望來時路,一邊拎包走着腳下路。
但是難道老媽她沒看到滿頭大汗的我左右手拎着的沉重的包裹嗎?怎麼沒有想象中飛快下車迎接的意思?
“媽,你違章了哦!”我只好自己走到窗前將她一軍。
“瞎孩子,知道這兒不許停車還不快點上來?”老媽警惕的四處瞅瞅一如既往的笑罵道,“你想被開罰單啊?”
我只好舉起我沉重的包裹有氣無力的在她眼前晃:“幫幫忙好不好?”
這時車後座門忽然打開了,眼前一亮:首先入目的是白色的褲腿和白色的細高跟小皮鞋,然後是一個穿着白色修身西裝式樣短袖的窈窕身體,裡面黑色的內衣若隱若現,白淨的面龐略施脂粉,烏黑的雲鬢挽成緊緻的髮髻,精緻、唯美、幹練,就是面孔太稚嫩了些。
她粲然一笑猶如花開。
一時我有點愣神——這又是誰啊?90後啊?哪來的青春無敵美少女?
“哥,我幫你拎包吧?”我看着她吃力的拎起手中包裹,才反應過來,偷偷問老媽:“我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妹紙?”
不想人家耳朵挺尖,嘻嘻笑道:“小磊哥你忘了,我是住在前排的小雅啊?”
一笑一雙大大的眼睛就彎成了兩枚月牙,這雙美麗的大眼睛隱約有些熟悉的感覺!
徐小雅?前排徐叔叔家那個小小的愛哭鬼?我驚掉了下巴——這還是那個臉上髒兮兮整天掛着淚花花許多年前在後面讓我等她的徐小雅嗎?
女大十八變?這變化也太變態了吧?
上帝真是個魔術師!
“整容了吧——我記得你小時候皮膚黑黑的、臉蛋圓圓的、身體胖胖的?”我腦子有些短路,想什麼說起了什麼,馬上我就看到人家眉毛快凝成了一條線。
幸好關鍵時刻老媽出手解圍。當然不是特意幫忙,而是她不願意了:“你們倆能不能上車聊——再不走我可把你們甩這兒了?”
“你兒子我學成歸來,怎麼不換輛寶馬來接風?”看到老媽就想起她的發跡,就開老媽的玩笑,我知道近些年她賺了不少錢,但同時我也知道她的不捨,果然此話一出立馬遭來一頓批評:“你以爲我是暴發戶啊——這幾年賺些錢容易嗎?存些錢還要給你娶媳婦用呢——敗家的孩子就知道虛榮!”
以前我們家就是很普通的工薪階層,奔小康源於老媽的發跡,早些年“牛市”的時候不懂經濟的老媽硬是用家裡的積蓄隨着小區內的鄰居炒股票,不小心賺了一筆,然後重新裝修了房子,我的生活水平日漸高漲,連當初嘲笑老媽的老爸都跟着沾光,抽的煙價格翻番。但真正的發跡還是源於一個街頭大媽的啓示。
好多年前的一天午後,閒來無事的老媽在街道轉悠,看到街邊一些年富力強的男男女女支着桌子打麻將,一副無所事事,老媽嘆息,滿臉的看不慣,就湊到路邊坐着的一位大媽旁邊發表自己的看法:“這些人,整天無所事事,也不愁以後生計怎麼辦!”
誰知那大媽不屑的看了一眼,自信的說:“那怕什麼,我們有‘門面’?”
老媽當時被她的自信震住了,小心翼翼的問:“‘門面’是什麼?”
於是那大媽就給老媽上了“房地產”第一課:“‘門面’就是街邊的商鋪,每月租出去收取租金——妹子你可知道,一個‘門面’可以養幾代人呢!”
這次老媽是震撼了,然後什麼話也不說,掉頭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街邊大媽不知所謂!
多少年了,一直想對那位大媽說聲謝謝,因爲她的一句話令我們家過上了小康生活,可惜我不認識她,多次問起老媽,老媽想了想,沒心沒肺的說:“這些年可能去世了吧,我也沒見!”
算了!
我們說說聽了那段話的老媽,思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明顯的是有段時間老媽有事沒事就到街道轉悠,到新城開發區轉悠,看到哪有好的新建的“門面”,就不厭其煩的打聽轉不轉讓,做起來“倒賣”房產營生。後來似乎摸清了門道,乾脆在規劃的路段買地皮自建住房,當然,下面全是“門面”,那時房價和建材還是相當便宜的!資金不夠怎麼辦,老媽自有她週轉的辦法,那就是留“門面”賣住房,賺了錢還賬再選址建房,雖然是小打小鬧,但隨着後來“房地產”的黃金時代來臨,老媽那幾年打下的七八間“門面”和兩套自住房水漲船高,現在每年租金恐怕就夠我們一家吃喝四五年,賣一套房買一輛寶馬應該還是可以的,所以我經常有這樣的提議,可惜總被批評“敗家”——我的“有錢不花丟了白搭”理論在她面前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現在房產競爭激烈,像早幾年炒股一樣,老媽見好就收,早就洗手不幹了,她認爲這些家當給我娶媳婦甚至自己養老已經綽綽有餘了,話說老媽並不是貪心的人。
雖然外面有自建房,但因爲鄰里情深,再加上小區環境上乘,老媽聽有本事的鄰居說我們這兒風水好,想想近幾年的順風順水,她沒有理由不相信,於是無論身邊麼原因,我們也就一直沒搬——話說那些年忽然富起來的人不在少數——好多比我們家底厚好多的人也最終也沒有搬!
看來迷信的人不止老媽一個!
但我們的小康生活和譚新同志家的富有不可同日而語,人家那一擲千金的氣勢可不是裝出來的——這麼多年,我一次也未曾這麼瀟灑過!那貪玩的傢伙!
閒話說得有些多了,老媽又在催我上車,我想如果真的被開了罰單,她肯定會把一切罪責都推到我身上,我還是趕快上車吧!
老媽硬是讓我坐後排陪小雅說話,因爲“人家可是專程來接你的”,她說。
我也並沒有太想拒絕,不得不說後面的妖精有“謎”一樣的吸引力,只是自己思想還沒有轉換過來——這真的是當年那個只會流鼻涕的小女孩嗎?
“我這身好不好看?”她伸出胳膊給我看她的襯衫,“專門給你看的,迷死你!”
“口沒遮攔!”我批評她,是因爲我被鬧個大紅臉!
她詭計得逞似的嘻嘻笑笑。
看着面前青春活力十足的美少女,我都有點感嘆自己滄桑的感覺了——青春真好!
怪不得之前老媽不讓她坐前排,也許不讓她坐前排位子恐怕就是因爲這個壓力吧——雖然這樣想有點不厚道,但知母莫若子,應該是實情!
“說真的,美不美?”她不依不撓,當着老媽的面,我還真放不開和小女孩開玩笑。
我只能裝作一副不屑的樣子說:“你熱不熱?”
一時還扔不掉大哥哥的姿態。
於是可以想見,美女額頭隱隱可見的黑線。
以前她想哭時總是這個表情。
我連忙住口——天,她可別又哭了?
車開了一段我才知道她是打聽到了我今天要回來,所以主動請纓來接我的,當然,此時我也很快忘記了她小時候的小豬模樣,盡情欣賞着眼前的小清新。
“哥,我今年就要到你那所學校讀書了!”她笑嘻嘻的沒頭沒腦說了一句,“阿姨已經答應了我媽,這個暑期開學讓你去送我,你看,這回你回來我接你,明天我出門你送我——一來一往,禮尚往來,不虧吧?”
“我也送到車站好不好?”我說。
“哥,要紳士哦?”她俯身貼過來,一臉的古靈精怪,一身的幽香讓我心跳不穩,這年紀的女孩子都是這麼嗲嗎?
老媽會意般回頭一笑,看來早算計好了的——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事幹了!
這也是不變的事實,每年暑期結束,都將有一批批年輕的面孔走入校園——只是原來或熟悉或陌生的容顏還剩幾許?鐵打的校園流水的學生,我終於明白了“年年花相似,只是人不同”的憂傷!
人在車上,車在路上,路延伸到遙遠的方向,每一秒都將與我來的地方更遠了一分——無論是時間還是地域!車內花香笑語,可是我鼻子卻沒來由的一酸——是的,一茬茬的青春將在那裡留下剪影——年年花相似,只是人不同。
只是——鮮花一朵多,名叫勿忘我,把它摘下來,請君記住我!
誰會記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