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怡兒,不是的。”董紫楓沒有考慮到自己把奏摺拿給她看是這樣的結果,臉上都是懊惱。他怎麼捨得她再傷心呢?
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裡,董紫楓除了這樣做竟然無能爲力,他一個皇上竟然不能哄自己的女人開心。一直都是怡兒在逗他開心不是嗎?當怡兒傷心的時候,他卻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笑一笑。
蔣何鳳緊緊的揪住董紫楓的衣襟,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這麼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師兄,請允許我,單獨去見父親。”蔣何鳳說。單獨去見他,跟他說明一切,至於父親如果要夜幕付出代價,那殺了她又如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頂多還回去罷了。
董紫楓頹然放下了手,此刻突然有一種濃濃的無力感要將他淹沒。蔣何鳳說的不錯,這件事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她親自去勸林易念,其他方法,都是治標不治本。不過,對怡兒太殘忍了些不是嗎?
“師兄,讓我去吧。你想看見雙方燃起戰火嗎?夜幕每一個人都是驕傲的,父親如果發兵,那隻能是兩敗俱傷。”蔣何鳳看着董紫楓,似乎想給他勇氣。無論怎樣,她都要給爹爹一個交代。
“……好。”思考了很久,董紫楓終於給出了一個字,似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蔣何鳳等的就是他的答應,拿起奏摺,往外走去,似乎是怕他會後悔。靈貓立刻快步跟上。
“怡兒,不準受傷!朕命令你,毫髮無損的回來!”董紫楓在她身後大吼,他真的有些後悔了怎麼辦?
蔣何鳳聽到他的話,無端靜默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師兄,若可以,我一定不會抗逆你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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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正堂。
大門緊閉,林易念獨自坐着,閉目,不知想些什麼。他的請求,被帝王拒絕了,那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皓宇的仇,不能不報!僅僅死了夜幕一個殺手怎麼可以?他要他們全部死絕!用他們的血,來祭奠皓宇亡靈!
皇上不肯答應他也是有理由的,畢竟這不是一場小事,真的打垮夜幕其實很難,三國中夜幕都是一呼百應。就算他僥倖佔領了千雲山,也會給東翎國帶來一場刀兵之禍,他就成了整個東翎國的罪人。
董紫楓顯然知道這個道理,他也明白,可……明白這件事也不能阻止他要去打垮夜幕的心!皓宇的仇,不能不報!
他知道,此刻外面肯定都是董紫楓的暗衛,就怕他會一怒之下真的帶兵前去,這樣就真的成了逆臣。
林易念輕輕一笑,眼前似乎出現了林皓宇開心的笑臉,親切的喚着“爹爹”。皇上,或許,您真的不該把兵符留給我。不過,現在要收回也遲了。
林易念略微凝神,拿起筆,在素白的紙張上落下幾個字:
吾皇明鑑,罪臣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韙,誓要剷平夜幕賊子。罪臣自知私調軍隊是死罪,若罪臣有命回來,願被捆縛跪在午門外謝罪,傾聽帝王裁決,罪臣毫無怨言。然吾皇仁德,望不要遷怒罪臣家人。罪臣林易念再叩首。林易念,絕筆。
寫完這封絕命書,林易念也給自己下了最後的決心,斬斷了唯一的退路。摩擦着那塊冰冷的虎符,林易念眸中劃過兇狠的光。
倏地,他聽到了敲門聲。
“滾!”林易念怒喝,他現在不要見任何人,尤其是雅兒,他怕見到雅兒他的決心會像脆弱的豆腐一樣崩塌。
門口的敲門聲似乎止住了,門外,還有明顯的嘆息聲,然後又是一陣沉寂。
正當林易念以爲人走了的時候,敲門聲又傳了來。只輕叩了兩下,然後是一聲低沉的呼喚:“爹爹,是我。”
婉……婉兒?
林易念大驚,她在皇宮中,怎麼會來到此處呢?自己的行爲,也會牽連到她吧?見見女兒吧,或許是最後一面了。
林易念打開了房門,女兒的臉色並不怎麼好,很蒼白,很脆弱,似乎是傷心欲絕。林易念一下拉住她,關切的問:“婉兒,你怎麼了?”莫非是董紫楓對她不好嗎?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做戲而已嗎?
蔣何鳳淡淡一笑,說:“爹爹,我沒事。靈兒,看好門口,我和爹爹有事要談,誰都不許放進來。”當然,裡面發生什麼,也都不要管。靈貓聽懂了蔣何鳳的弦外之音,無聲的點頭。看來尊主是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了。不過……
看林易唸的樣子,應當不會殘殺女兒的吧?
門又“吱呀”一聲關上了,林易念關切的看着女兒的容顏,不自覺有些懊悔。果然他不該見親人,現在他就有些動搖了。
皓宇已死,他還要讓活着的人因他而死嗎?
蔣何鳳在這寬闊的大廳內走了幾步,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爹爹那個悲痛的事實。無意間瞥到了林易念放在桌上的紙張,“林易念絕筆”幾個字狠狠的灼傷了蔣何鳳,讓她眼圈泛紅,眼中的晶瑩打轉。
注意到女兒的視線,林易念立刻撲過去,把寫好的絕命書摺疊起來,狼狽的笑了笑:“婉兒別在意這個,這是爹爹寫着玩的。”
寫着玩?蔣何鳳苦笑,爹爹你當我三歲孩子嗎?有人會寫絕命書寫着玩嗎?有人會閒的沒事自稱罪臣嗎?
“爹爹,今日女兒來,是有話對您說的。”蔣何鳳壓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緒,儘量平靜的說。然後,把林易唸的那份奏摺拿了出來,遞給他。
林易念震驚,後宮不得干政,他的奏摺怎麼會到婉兒手中呢?董紫楓什麼意思呢?
打開奏摺,裡面並無皇上的批示,拒絕或同意都沒有,他寫的什麼樣到他手裡還是什麼樣。
“婉兒,你昨天說,殺害皓宇的兇手是夜幕的殺手,那爹爹爲皓宇報仇也沒什麼不對對不對?夜幕是皇上的眼中釘,遲早要被消滅的,爹爹不過是早做這件事罷了。”林易念以爲蔣何鳳是擔憂他的舉動會惹怒君王,也就很快的解釋。
爹爹現在還爲她着想,讓蔣何鳳的心更痛了。終於下定了決心,蔣何鳳拉着林易念在大堂的主位上坐下,然後在他身前跪了下去,漆黑的眸,不安輕顫。
“婉兒,你做什麼?”林易唸作勢要去扶她,蔣何鳳安靜的垂眸,避開了他的手,說:“爹爹,你聽女兒把話說完。”
林易念拗不過她,也就重新坐下來,難道說,董紫楓要用親情攻勢阻止他?婉兒是皇上派來的說客嗎?既如此,爲何不派一隊御林軍前來,直接捆了他押送大牢不是簡單又省事?董紫楓做過不少這種事情,現在轉變性格了?
蔣何鳳擡頭,和林易念視線相交,她強迫自己堅強,然後說出了那個鐵一樣的事實:“爹爹,其實,我就是夜幕的領袖。”
蔣何鳳看着林易念,似乎是怕他受不了,但林易唸的反應卻很意外,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後冷笑:“聰明的皇上,這次的手段卻不怎麼高明。”董紫楓一向善於工於心計,他派婉兒來說這話以爲就能阻止他了?他也不想想,婉兒一個如此柔弱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活在那種血腥之中?這種謊話以爲他會信嗎?還不如讓御林軍帶着枷鎖鐵鏈直接來呢。
爹爹,不信?蔣何鳳呆愣了一下,繼續說:“前些日子,爹爹問過我皇上派兵攻打千雲山的可能性,我能分析的那麼精確就是因爲我就是夜幕的琉璃尊主,夜幕是我一手所創。三年前,我離開家,去雪谷學藝,我只學了一年,剩下的兩年時間,都是在夜幕中度過的。爹爹,夜幕崛起於兩年前,這一切,不過是我鑄造的錯誤……”
“不要再說了!”林易念倏地厲喝,眸中一片空白,女兒是夜幕的領頭人,無論如何他是不會信的!荒謬!
只聽到一聲劍氣撕裂空氣的聲音,蔣何鳳反應過來時,林易念執劍,劍尖穩穩的指向她的咽喉。
要殺她?
蔣何鳳沒有恐懼,反而挺起了胸膛,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林易念冷聲諷刺:“連這一劍都躲不掉,還敢說自己是夜幕的領袖?婉兒,你是不是進宮了幾天,就忘了爹爹了?一心只爲皇上辦事?”說完,劍又重新插回了劍鞘,皇上想矇騙他,用女兒也不行。
“爹爹……”蔣何鳳沒想到林易念只是爲了試探她,到現在爲止爹爹還從不曾懷疑。可是……
爹爹,我真的是夜幕的領袖啊!
“爹爹聽說過靜息針嗎?中了靜息針的人,身體虛弱,七七四十九天沒有內力。我是被靜息針所傷才內力全無的,不然爹爹一定不會是我的對手。我的師父是雪谷凌夙霄,他是什麼人爹爹應當很清楚吧?他會收無能的徒弟嗎?”然後,蔣何鳳從袖口中掏出雪谷專屬的令牌,黑色的暗夜星辰,上面繪着白色的雪蓮花,“雪谷”二字用金色點綴,貨真價實的一塊令牌,現在林易念卻根本不希望有這個東西。凌夙霄是什麼人,眼高於頂,高高在上,別人不知道,他可很清楚,他們的皇上就師承雪谷。
“還有,這是夜幕的暗五星標記,還有代表夜幕最高權力的令牌,還有……”
“夠了!”蔣何鳳的話再次被打斷,林易念眼圈泛紅,眼中燃燒着怒:“既然你是夜幕的琉璃尊主,爲何不好好掩飾身份,告訴我做什麼!?”林易念怒吼,你就這麼想要我痛苦嗎?想要我面對弟弟的死是因爲姐姐的事實嗎!婉兒,別這麼殘忍,最起碼給我一個緩衝的空間!給我點仁慈好不好!???
“爹爹,從皓宇遇害,我就鎖定了兇手,前幾日回千雲山,就是爲了追查兇手。現在兇手已死,懇請爹爹仁慈些,不要再爲難夜幕其他人。”蔣何鳳平靜的說。最後的窗戶紙都被捅破了,再也沒有什麼糖衣來庇護她了,不妨就直面這血淋淋的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