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弓反張
2006年10月6日早晨7點10分
國慶節的輪休已經結束，特案組秉承着良好的傳統，安心的在辦公室裡各自忙碌。楊潔伸了個懶腰後說“總算是將上一個案子的檔案整理完了，今年到現在咱們組還保持着破案率百分之百的記錄，照這樣來看，年底應該給咱們一個集體三等功吧。”偉哥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附和道“是啊，這我要是真的立功受獎了，估計我爸媽一定是認爲他們之前去廟裡給我燒的香顯靈了，一定會拉着我去廟裡還願去。”楊潔聽到偉哥的話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訝的說“偉哥，不是吧。你好歹也是個高端技術人員啊，怎麼叔叔阿姨這麼傳統啊。”偉哥有點尷尬的笑了笑，表情憨厚的說“其實這也是讓我給逼得，以前的時候總是三天兩頭的被派出所和公安局的人傳訊，弄得他們兩口子也是沒有辦法了。後來我們家有個鄰居告訴他們樂山寺燒香特別靈，結果他們就想着去幫我求個籤，保佑我平平安安的。沒想到的是，他們去給我求籤不久後我就被隊長調到咱們組工作了，他們一知道這個情況之後就十分確定的認爲是求得籤管用，從此啊這老兩口就開始信佛了。”楊潔聽完之後笑了起來，她對偉哥說“你要和叔叔阿姨科普一下，讓他們要相信科學，不能搞這種封建迷信。”月書白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也笑了笑說“不能這麼說，信佛只是尋求一種精神寄託。咱們國家可是信仰自由的，不能強人所難。”孫彤這時候也說道“沒錯，我爸媽都是黨員，但是每年的大年初一也都會拜一下自己家裡供的小財神，只能說是一種良好的願望，其實他們自己也知道根本沒什麼用。”
孫彤說完之後手機便響了起來，看到是隊長的號碼之後立馬接了起來。簡單的說了兩句之後便掛上電話，然後對大家說道“有事情忙了，潮河大街21號惠澤園小區13#2-201發生命案，一會報案信息就會送過來，隊長讓我們技術組先一步趕到現場。”月書白點點頭說“那你快去吧，我們隨後就到。”說完又對偉哥說道“通知劉彥和強子在樓下集合，隨時準備出發。”
孫彤來到現場之後首先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躺在地上的屍體，而是屍體嘴邊以及周圍散落的白色粉末。這樣的情景讓孫彤有了一絲不太好的感覺，直覺告訴她這些粉末很有可能是毒品。她馬上招呼小江，讓他首先提取這些白色粉末，並且先一步回到局裡檢測，之後纔開始提取痕跡的工作。
月書白等人來到現場之後，看到現場的情景之後也是臉色凝重。由於技術組還在進行提取痕跡的工作，他們只能先呆在原地，等待孫彤她們工作結束。
月書白先是仔細打量了一下現場，房間內的裝潢十分精緻。門，地板，隔斷包括傢俱全部都是木質的，表面都是棗紅色。月書白不知道這些是什麼木質，是否高檔，但是他感到這裡給人一種古樸典雅的感覺。他在想，任何人看到這麼古典風格的房間，都不會和兇案現場聯繫起來吧。客廳很大，木質的沙發和茶几靠在東牆側。沙發的旁邊還有一個大魚缸，加氧棒還在不停的冒着氣泡，魚缸裡的熱帶魚還在歡快的遊動。簡單這麼一看就知道房主人是一個經濟條件優越，並且有些情調的人。
其實這些情況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特案組處理過多少謀殺案已經數不清了，被害人以及現場的情況也都各有不同。真正讓月書白感覺不尋常的是死者周圍的白色粉末，再有就是死者現在呈現出來的姿勢。
死者項背強直，腰背反折，身體後仰如一張弓一樣的躺在地板上。楊潔看着死者的屍體感到非常奇怪和恐怖，她對正在進行初步屍檢的劉彥問道“劉彥，死因是什麼啊？怎麼死者的姿勢這麼奇怪？”劉彥似乎沒有聽見楊潔的問話，自顧自的繼續着自己的工作。這並不稀奇，在沒有完成手頭上的工作的時候，即使是月書白問他他也不會回答。月書白知道劉彥的習慣，於是他對楊潔解釋道“這樣的姿勢有一個學名叫做角弓反張。簡單來說就是身體呈現出類似於一張射箭的弓的形狀，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姿勢是因爲死者在死亡之前全身性的肌肉痙攣。”
“沒錯。”這時候劉彥已經完成手上的工作朝這邊走了過來，在月書白他們面前停下之後繼續說到“這種症狀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新生兒破傷風，流行性腦骨髓膜炎，腦膜炎等；不過這名被害者恐怕不是以上的情況。”月書白看着死者臉上扭曲的表情以及掙得老大的眼睛說“是啊，能讓我們看到這樣的姿勢說明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沒有多久，這兩天天氣降溫，根據溫度來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只有6到8小時左右。”劉彥點點頭說“沒錯，不過我們能看到死者現在的姿勢，還是多虧了那扇開着的窗戶。這幾天颱風來襲，氣溫驟降。如果是上週的話6到8小時的時間足以讓屍體軟化，即使沒有完全軟化，也不可能還是現在這樣的僵硬程度。”
楊潔打斷月書白和劉彥兩個人的談話說“你們還沒說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死者這樣的姿勢呢。”月書白看到孫彤那邊的工作已經結束，於是說了句“回去再給你說，先幹活。”然後朝孫彤走了過去。劉彥壞笑着對楊潔說“平時讓你多看點書你就是不聽，什麼事情都要問他，他哪有那麼多時間啊。”楊潔幽怨的瞥了劉彥一眼說“要你管。”樂苗這時候走過來拍了拍楊潔的肩膀說“先工作。”然後對劉彥說“也就是你，在現場一直這麼大大咧咧的。”劉彥聳聳肩說“習慣了。”然後也跟着擡屍體的人離開了。
孫彤對月書白說“整個房間都是被翻找過的痕跡，所有帶鎖的櫃子也都被撬開了。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現金，也沒有發現死者的錢包和手機等物品。如果按照一般的案件來判斷，應該是入室搶劫，殺人滅口。”月書白看着孫彤問“該不會你也這麼認爲吧？”孫彤輕笑了一下說“我說的是一般情況，單單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是有這種可能。但是屍體的情況以及現場這些白色粉末都告訴咱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月書白轉頭又朝那些粉末看了起來，緩緩地點點頭之後走到粉末的位置蹲了下來。他用帶着白手套的手捏起一點白色粉末放到了眼前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又用兩個指頭搓了搓後說“***鹼。”孫彤點了點頭說“應該是，不過具體成分要等檢測結果出來。”月書白站起身望向了死者死亡的位置，樂苗走到他的身後說“兇手的殺人動機必須搞清楚，這麼奇怪的作案手段一定是因爲一些特殊原因，明顯是在報復。”月書白嘆了口氣說“是啊，想殺一個人很簡單，辦法也有很多種。用這樣的方式應該是兇手與被害人的關係以及他們之間一些特殊的矛盾有直接關係。”
樂苗臉色凝重的說“死者死亡出現了角弓反張的姿勢，除了之前劉彥介紹的那些病症之外，應該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或者馬錢鹼中毒吧？這方面你應該算是專家了。”李晴這時候問道“馬錢鹼是什麼？”月書白閉着眼睛轉了轉頸椎說“很難解釋，太專業的問題我也不瞭解。只是因爲我緝毒的時候見得多，所以瞭解的多一點。”李晴點點頭說“哎，看來咱們W市的毒販子還是沒有清理乾淨啊，而且現在居然變得這麼猖狂。”
月書白皺着眉頭擔心的說道“恐怕他們不是本地人。”李晴好奇的問“怎麼說？”月書白解釋道“經過這兩年的嚴打，本地剩餘的那些小毒販都已經不成氣候，外邊流入的毒品也越來越少。也就是因爲這種情況，他們會更加珍惜這通過層層盤查流入的毒品。而這樣的***鹼是純度非常高的一種毒品，很難通過正常渠道流入本地。本地的毒販也更傾向於購進類似***、**或者**之類的成品。”說完月書白指了指現場的那些粉末繼續說“你們再看看現場的這些粉末，如果檢測證明它們真的是***的話，那些小毒販會這麼浪費？僅僅地上的這些能夠生產出多少劣質毒品你們知道嗎？這麼大的手筆，我倒是感覺像是金三角或者雲南那邊的大毒梟的作風。”
樂苗這時候說“如果真的像是你推測的這樣，那麼我們必須儘快查出這名死者的身份。如果他是本地小毒販，那麼因爲一些交易上的原因，比如說黑吃黑，導致了對手利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對他進行謀殺，那麼事情就變得合理了。”李晴皺着眉頭說“行動隊的人正在附近走訪，奇怪的是附近的人有不少見過死者的，但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找到一個人和死者有過接觸。據剛纔瞭解的情況，死者平時從來不和他們交流，偶爾別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點點頭不說話。”
大家都退到了門口，只有月書白和樂苗還在現場。兩個人仔細的觀察着現場中的每一個角落，一幅幅斷斷續續的畫面在他們的腦海中閃現。就在這個時候，月書白突然回過頭來對楊潔說“楊潔，你過來。”習慣了看完現場就在外邊等月書白和樂苗的楊潔，不知道月書白叫自己是要幹嗎。她走向前看着月書白，似乎在等月書白布置任務。月書白看到楊潔一直在看着自己，於是說道“叫你進來是看現場的，你看我做什麼？”楊潔愣了一下說“我看現場？看完了啊？”月書白頭往下一耷拉，意思好像是我真是服了。
樂苗笑了一下對楊潔說“來，楊潔，仔細觀察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只要你覺得能和死者被害時的情況聯繫起來的都不要放過。”楊潔好像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愣頭愣腦的左看看右看看。樂苗耐心的說“發揮一下想象力，告訴我你想象中當時的情況。”楊潔皺着眉頭說“我。。不能確定。”樂苗繼續說“沒事，說錯了也不要緊，誰都不能保證自己做出的現場還原就是一定準確的。”
楊潔聽到樂苗的鼓勵深吸幾口氣，重新觀察起現場。她看了看死者的位置，結合屍體當時在客廳地板上的姿勢慢慢的敘述“當時。。。有幾個人將死者摁在了沙發上，他們圍着死者，似乎在逼問什麼。”樂苗問“死者當時的狀態呢？”楊潔眯着眼睛說“死者應該十分恐懼，一直在否認兇手的話，類似於你們找錯人了，或者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之類的。”樂苗緊接着說“很好，繼續說。”楊潔閉上眼睛繼續說“兇手幾個人好像並不相信死者的話，這時候其中一名兇手開始在死者的家裡亂翻起來。在翻找的時候把找出來的錢財和一些物品都裝在了自己的口袋，但是這些錢似乎並不是他們的目的。一直到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之後，依然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最後兇手幾個人也許相信了死者的話，但是又害怕死者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出去，又或者他們還是不相信死者的話，總之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們都不會讓死者活着。”說道這裡楊潔使勁晃了晃頭，然後對樂苗說“只能想到這麼多。”
樂苗還沒有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月書白倒是先開口了。他沒有轉身看楊潔，但是嘴上說道“還不錯。”楊潔還是感覺很多問題沒有弄清楚，於是問“兇手是怎麼殺死死者的呢？”月書白這時候才轉過頭說“接着你剛纔說的，那一個翻找東西的兇手回到了客廳，他告訴另外幾個同夥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這時候兇手中應該有一個人會徵求其他幾個人的意見，問死者應該如何處理。幾個人同時看向那個說了算的人，等待他最後的決定。這個人看了死者一眼後對其他幾個人說‘殺了，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讓他暴露了我們。’這種類似的語言之後，其中一個人應該掏出了針管，對着死者注射了下去。根據當時的情況，注射的地方應該是在後頸的位置，這個位置是最順手的。注射完之後，死者立馬開始全身的抽搐，隨即肌肉開始萎縮。幾個人到這時候才鬆開了死者，任其行沙發上滾到了地板上。看到死者一動不動之後，他們才一起離開。”
楊潔恍然大悟的說“哦，是這樣。”樂苗在旁邊說“這只是我們的推測，並不代表是真實的情況。”月書白有些頭疼的說“可是現場的這些粉末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毒品，他們爲什麼會遺留在現場？死者的嘴角也沾有白色的粉末，如果這些是毒品，那麼這些毒品塞到死者的嘴裡，死者同樣是必死無疑，爲何還要注射？”楊潔這時候問“不是還不能確定死者是被注射毒品致死的嗎？”月書白轉過身來說“如果不是注射，死者不會呈現角弓反張的姿勢。”想了一會還是想不明白，月書白搖搖頭說“好了，先回局裡吧。”
回到局裡，月書白先到隊長樑武的辦公室彙報了了解到的情況。樑武在聽了月書白的簡單彙報之後說道“這麼看來，金三角或者雲南的毒販來到我們市的可能性很大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必須盡全力將他們抓捕，決不能允許他們這樣的人在我們這裡爲所欲爲，也不能讓他們溜到其他地區去犯罪。月書白點點頭說“這一點我明白，不過到目前爲止一切還都是我個人的推測。而且即使我推測的沒錯，對方現在在哪裡，幾個人，什麼樣的體貌特徵我們都還一無所知，只能先通過早晨的命案開始查起。”樑武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交叉的對月書白說“你的推測應該沒什麼問題，辦案經驗的積累會提高一個人判斷的準確性，你和樂苗的判斷一向很準。不管最後結果是什麼樣，目前的案子總是要破的，去忙吧。“
特案組的辦公室內，所有人都在等偉哥的信息。在這個時候偉哥的工作量是最大的，也是最繁瑣的，關鍵的是其他人即使是想幫忙也愛莫能助。月書白回到辦公室看到楊潔正在抱着一本介紹各種毒品類型的書籍愁眉苦臉的看着。月書白笑了一下走過去問“怎麼了？臨時抱佛腳還這麼不情願？”楊潔擡頭看到月書白之後放下書籍說“哎呀，不是不情願。只是看不懂裡邊這些化學方程式，密密麻麻的我都快暈了。”月書白拿起那本書看了一眼之後便笑了起來，他對楊潔說“這本書確實不適合你看，是你從孫彤那裡借來的吧？”楊潔無辜的點了點頭，月書白又說“你現在最需要的是瞭解這些主要出現在社會上毒品的外觀，吸食後的反應，症狀，多少劑量會致命。至於它們有什麼成分構成，從什麼物質中提取，包括化學方程式的理解，那要等你有了技術鑑定的基礎知識之後才能完全瞭解。”
楊潔嘟了嘟嘴說“這些平時沒有人教我啊？”月書白眉毛一挑，看着楊潔說“你也沒有問過我們啊？總不能讓我們沒事跟在你屁股後邊做科普吧？”楊潔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說“哎呀，組長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你現在可以給我科普一下嘛。”月書白站起身問“偉哥，你的資料什麼時候能出來？”偉哥眼睛都沒有擡一下的說“死者的社會關係很複雜，沒有那麼快。”月書白有些無奈的說“那好吧，等你弄好了通知大家開案件分析會，我去技術科和法醫處看看。”臨出門的時候停住腳步說“對了，李晴、強子你們誰有空就給咱們的楊警官做一下科普，別打擊了人家的學習積極性。”說完便揚長而去。
楊潔看着月書白離去的方向生氣的說了句“切。”李晴這時候笑着說“好了，關於毒品的事情，確實不用書白來給你講。你強子哥可也是參與過緝毒行動，這方面的知識也是很全面的，讓他給你好好介紹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