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辰風炎回到西北之後,照國雖然在東國面前討不了好,但是卻也沒有必要形成這樣的守勢。
也就是說,照國這麼做,預示着這裡即將要出現什麼需要他們抵擋的東西。
按照他們調整營盤時不緊不慢的態度,再加上宋璞和這幾天對她寸步不離——譚琰只能猜測,這種變動和印主有關。
“我……能不能猜一下,印主成熟的條件,其實只有一個。”
宋璞和忽然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像是在強忍着什麼:“你果然越來越聰明瞭。”
譚琰嘴角抽搐:老孃好歹也生長在天朝人民幾天年的鬥爭智慧之光下——沒見過豬跑,難道還沒吃過豬肉嗎!
“我聽說,養蠱的人,會用心頭血讓蠱蟲認主。我雖然不知道印主是個什麼東西,但從你們的隻言片語之中,我也能猜到,這東西大概和蠱蟲差不多。”
宋璞和笑了笑,轉身走到高臺入口的臺階邊上,看着因爲擔心他們、而上來的燕公公,轉身對譚琰輕聲道:“那你猜猜,我是怎麼把印主放到你身體裡面的?”
“不是你放的。”譚琰也走到他身邊,湊近了他,“應該是你們的暗衛或者十五年前在場的人放的。而那個時候你的身體很弱,所以纔會把印主感知到的東西,當成是自己的記憶。”
譚琰頓了頓,看着拾級而上的燕公公,道:“我猜,你們想要將印主放進辰風炎的身體裡,但是當時太混亂了……”
宋璞和突然對她笑了一下,混雜着天真和嘲諷:“不,我肯定,就是放在你的身體裡的。”
這個時候燕公公距離他們只有兩個臺階了。
宋璞和看着譚琰驚愕的神情,忽然擡手,將她攬了過來,湊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你就沒有想過,你是誰?”
譚琰被吹在耳上的溼熱氣息弄得倒抽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就被燕公公扯得一個踉蹌,擡眼就是那太監陰冷的神情。
燕公公站在宋璞和身後,對着他微微躬身,才擡起下巴,垂下眼瞼,冷睨着譚琰:“譚琰姑娘,時間到了,請回吧。”
好吧,譚琰這次之所以能離開大牀下地行走(怎麼說得好像半身癱瘓的中風康復期患者似的?),完全託了宋璞和的福。
現在,人家這個超級大監護人看不慣譚琰“勾搭”自家純潔小孩的舉動,要把她趕回去,譚琰也沒話說不是?
就這樣,譚琰重新回到了牀上。
看着門被關上,再看看對自己避之如蛇蠍的侍衛們,輕哼一聲,對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勾勾手指:“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聞言,那個侍衛苦了臉,其他三個人一秒鐘露出了驚喜的神情,再一秒用咬肌恢復面癱臉,飛快地竄了出去。
譚琰看着還微微震動的門,內心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嚴厲了,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侍衛躊躇了一下,走到譚琰牀前,站定,道:“不知姑娘想要什麼?”
宋璞和把他們留下來的時候就說了,只要不會危害到軍營,譚琰想要什麼,都儘量滿足她。
在這種寬鬆的環境下,以至於譚琰都沒有了自己是階下囚的自覺了。
譚琰笑眯眯地,儘量使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我問你,照國軍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動營地的?”
“大概在兩個月前。”那侍衛老老實實地回答。
也就是宋璞和從東國西北軍狼狽逃回照國軍營的時候。
“我問你個私人問題。”譚琰笑容狡黠,漂亮溫柔的眼中有滿滿的八卦之光,“你喜歡照國這麼多任的將軍中的哪一個?包括宋璞和在內哦。”
這個侍衛
身上有一種譚琰很熟悉的軍人氣息,應該是長久呆在邊境的士兵,品級不算高,但資歷老。
那侍衛愣了一下,有點不拿不準這算不算“危害軍營”的問題,畢竟,要是軍心有所偏頗,會對軍營團結造成影響的吧?
譚琰見他不回答,抿着嘴笑了一下,露出怪蜀黍誘拐小蘿莉的笑容,伸手將他拉到身邊:“吶,你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呃……是、是杜將軍的前任、周生郎周生將軍。”
辰風炎的西北軍中有不少照國的資料,自從逮錯了人,譚琰很是惡補了一番照國的基本信息。
這個周生郎帶了照國邊軍二十七年,但在十年前的鳴鳳屠城之後,他就上奏請求解甲歸田,算是個比較實在、中庸的將軍。
原來照國老兵喜歡這種款式的將軍啊。
譚琰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我要一個聯絡彈和一些顏料,你給我弄一點過來。”
“這不行。姑娘。”那侍衛重新站直身體,眉目嚴肅。
譚琰翻了個白眼:“老孃閒着無聊,想要看煙火。但你們說這個不行。於是我打算自己做,還是不行啊?”
那侍衛面上有些尷尬,遲疑了一下,道:“我去請示六皇子。”
譚琰這才點了點頭,示意他也出去吧。
譚琰在西北軍中弄了兩套密碼系統,其中一個是暗衛和辰風炎之間通用的,還有一個是她和辰風炎之間獨特的聯繫暗號。
那就是通過不同顏色的聯絡彈在空中爆炸,用顏色和時間差來傳遞信息。算是摩斯碼的加強版。
譚琰有些憂傷地挪動了下小屁屁,屈起腿,將手肘頂在膝蓋上,撐着下巴,目光迷離而悠遠。
這個時候的她,帶着一個傳奇舞姬特有的溫柔魅惑,或許還要加上因爲迷惑而染上的點點純真。
那微微的一皺眉,簡直能讓天下見到此間美景的雄性動物腎上腺激素猛烈分泌,爲了讓她展顏一笑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但實際上,譚琰在煩惱什麼呢?
她在煩惱:不知道辰風炎那王八蛋打算什麼時候來救她,這種悶得要長毛的日子老孃就要過不下去了嗷嗷嗷嗷!
而此時,辰風炎正盯着手中的第二份來自草原的文件,眉頭緊鎖。
第一份密碼信,用了一大半的篇幅來寫樑香與的處境有多麼不好,然後用了不到二十個字,來描寫草原中突然涌現了來路不明的能人異士。
第二份密碼信,倒是沒有提到樑香與,倒是提到了草原中忽然盛行起巫蠱之術,草原王性情大變,將不少後宮妃子都遣散了。
只是這字跡,不像是蔣樂河的。
辰風炎左手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是時候叫蔣樂河回來了。另外,照國近期就要養育出印主,而這個時候草原卻流行起了巫蠱之術,要說這兩者之間沒有聯繫,他咳不相信。
印主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沒人知道。
但通過上古流傳下來的殘卷,隱隱能夠猜測,這大概是蠱蟲之類的存在。
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聽那節奏,是醫聖。
辰風炎將人迎了進來,還不待他開口,醫聖就神情嚴肅道:“譚琰的情況不可控。”
辰風炎的瞳孔飛快地緊縮了一下,皺眉道:“怎麼回事?”
醫聖從袖兜裡拿出來一個透明的琉璃瓶,裝了大半瓶的豔紅色的液體。
許是那顏色太過鮮豔了,讓人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醫聖道:“這是譚琰被帶走那天,我從她身上取下來的血。”
譚琰身上的毒一直沒有正常地發作,醫聖有點奇怪。但因爲印主沒有主人的催動,是不會活動的,醫聖也就沒有
把兩者聯繫起來。
這瓶血,他也是爲了以防萬一而留下來做憑證,其中加了阻止血液凝固的藥。但這也不至於能讓血液變成這種顏色。
其中,必定發生了什麼他們都不知道的變異。
現在的問題是,這種反應要經過這麼久才能被發現,照國必定也不瞭解其中奧秘。
要是他們按照古法記載養印主,出了什麼差錯,譚琰怎麼辦?
譚琰表示自己很苦惱。
自從她舒舒服服(好吧,這個詞有待商榷)地在牀上過了一個月之後,因爲被、勾搭錯了人,而面臨着嚴峻的人生考驗。
她失去意識的時間變少了,但能自主控制自己身體的時間也減少了!
不知道是因爲真的時機到了還是燕公公挾私報仇,印主的催熟行動終於正式開始了。
譚琰的活動地點依舊侷限於牀上,但這次她只能直挺挺地躺着,全身的五感被封,卻能詭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臥槽!
這是要鬧寄生蟲的節奏嗎!
譚琰簡直欲哭無淚。
等到天黑之後,她才恢復了五感,一睜眼就看見宋璞和一臉歉疚地站在牀頭,手裡還端着一碗溫熱的紅棗銀耳蓮子羹。
譚琰眨了眨眼睛,有些艱難地擡手拉開自己的領子,胸口的傷痕變得更淺了,卻從周圍的皮膚隱隱泛出豔紅的色澤。
譚琰的身上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但她就是覺得這樣不對勁,以至於,當宋璞和皺眉委屈地將羹湯送過來的時候,譚琰再一次無視了他。
哦不對,她是無視了那碗,而看着宋璞和道:“你覺得這樣正常?”
宋璞和看着手上不再冒着熱氣的羹湯,皺了皺眉頭,沒有任何預兆地,轉身就走。
譚琰將領子放好,一頭霧水地轉向門邊的侍衛:“怎麼了?”
侍衛們不動如山。
譚琰仔細看了他們的神色,重新定義了下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顯然,自從燕公公來了之後,軍營中真正和杜浩平平分軍權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宋璞和。
而這位小心眼的娘娘腔,只是將她看做是取悅六皇子的舞姬以及印主的宿體而已。
所以她應該安分守己、仰面四十五度、淚眼汪汪地把自己當成是被巨龍困在城堡中的公主,等白馬王子(辰風炎)來救她嗎?
“唉……”譚琰第一零一次嘆息,乾脆拉過被子,將自己整個包裹在黑暗中,然後卷吧卷吧,把自己捲成了一個巨型春捲。
就在邊界線另一邊的東國西北軍軍營主帥房間中,辰風炎難得失眠。
因爲就在這一晚,他接到了來自草原的第三封密碼信,而派去取信的暗衛,以及看了信的他自己,中毒了。
他讓歐陽流霜感知一下信中包含的氣息,卻被一股濃重的惡意給阻擋了。
另外,還有一點很明顯了,蔣樂河失蹤了。
醫聖不知道爲什麼還沒有離開西北軍,但只要有他在,辰風炎倒是不擔心中毒這件事。
他現在擔心的是,等到譚琰回來的時候,他要怎麼跟這個護短而強勢的女人解釋,你留給我的幫手,我沒有看好,讓他們受委屈了?
“唉……”他底一零一次嘆息,正準備蓋上被子睡覺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他孃的!這麼晚竟然還有人沒睡?一定是老子的操練力度不夠!
不小心被譚琰帶壞了的貴公子暴躁地摔開被子,翻身下牀,點了燭火,快步走到門邊,然後深呼吸兩下,面無表情地開了門。
敲門的侍衛有些忐忑,指了指身側的男子,躬身對辰風炎道:“邱昱監軍求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