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譚琰被嚇了一跳,小聲地說了句:“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果然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
古魯沙耶被她逗笑了:“都說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譚琰簡單地把那個老太太的經歷說了一遍,道:“就算後院膳房還有宮人們守着,讓一個老太太貿然進去也不太好吧……”
更何況這個老太太在村民中間的風評還不太好——雖說謠言不可盡信,但是總能從一些人的行事風格中看出端倪。
這個老太太對他們日次殷勤,甚至殷勤到了不惜得罪村長的地步,顯然是將重要的籌碼壓在了古魯沙耶身上。
一個在村裡生存了大半輩子的老太太,有什麼理由不惜得罪村民也要討好一個偶爾路過的君王?
只有一種可能——她在村子裡過不下去了。
至於爲什麼過不下去嘛,這個理由就比較微妙了。譚琰表示她不想去做無所謂的猜測。
古魯沙耶聽罷,點了點頭,倒是對這一點不太在意。
自從他踏上權勢的道路之後,身邊用盡各種方法討好他的人就層出不窮,見慣了這些人的嘴臉和手段之後,他反倒是對老太太放下心來。
畢竟,一個人想着討好你的同時,總不可能還想着怎麼傷害你不是?
只是他的這個想法,在午膳上桌之後,譚琰心血來潮去後院膳房看了一眼之後,就被無情地粉碎了。
譚琰看着眼前宛如被颱風捲過一樣的膳房竈臺,再看看鍋裡地板上詭異的油光,再看看食材區亂七八糟的場景,狠狠地閉上眼睛,忍了忍,深呼吸,忍了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臥槽!你他媽就是這麼做飯的?你是來禍害我們的吧!”
這裡必須要說一下,譚琰之所以會被冠上一個“女王”之名,其實並不僅僅是因爲那一次的任務照片被泄露出來——這隻能稱爲導火索。
真正讓人感受到譚琰的女王氣質的事情,其實在開學初就存在了。
譚琰不喜歡笑,但是也很少黑臉,一張俊俏的容顏總是面什麼表情,再加上那漂亮挺拔的身子,簡直完美詮釋了什麼叫高貴冷豔有魅力。
這樣一箇中性女生,當她用那個獨特的、低沉的、磁性的聲音說話的時候,要是再搭配上那專注的眼神,簡直就像是過電一樣讓人渾身酥麻。
而她一旦提高音調,大聲訓斥別人的時候,這種好聽的聲音卻成了類似催命符一樣的存在。
所以,當譚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個老太太就慌慌張張地從前廳跑進來,一見譚琰皺着眉頭黑着臉站在竈臺邊上,又左右看看沒有什麼大問題,忍不住抱怨起來:“年輕人要多考慮考慮我們老人家啊,你這麼大聲地嚷嚷,萬一把我嚇出個什麼毛病怎麼辦?”
譚琰並沒有搭話,而是轉向一邊的宮人,指着亂七八糟嚴重浪費的食材區,問:“今年的收成還算好?”
宮人也都是從整個疆域中挑選出來的農家子,對於譚琰的問題不算陌生,因此粗略想想,也能回答的上來:“啓稟神使大人,今年的收成和往年持平,保持溫飽沒問題。”
也就是並沒有很大富餘。
譚琰知道在奴隸時代的巫醫有着很崇高的地位,生活條件要比普通民衆好那是肯定的,但老太太的另一半都去世了,還這樣大手大腳地浪費東西,真不怕天打雷劈嗎?
譚琰深吸一口氣,正想對那老太太說些什麼,轉念一想,似乎剛纔老太太說了句這個房子也是她的,就問:“這棟房子的主人是?”
宮人
輕笑着有問必答:“這是原本巫醫小兒子留下的房子,因爲他到皇宮中當差去了,就空置了出來。”
也就是這個老太太小兒子的房子,難怪她敢這麼糟蹋。
譚琰輕輕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沒理由去幹涉別人的家事,就轉身,走出後院膳房,邊不忘叮囑跟在她身後的宮人:“古魯沙耶吃完飯就走,膳房的東西你不要管,讓老太太自己去收拾吧。”
宮人眼中有些亮晶晶的光,看着譚琰,又看看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的老太太,道:“神使大人,這樣……不太好吧?雖然人家衝進來說要弄吃的的時候,確實是一副主人架勢沒錯啦。”
譚琰被宮人嬌羞掩面的姿態給震了一下,滿身起雞皮疙瘩的同時還有些意外的熟悉感——對了,每次梳語要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要找替罪羊的時候,都會用這麼一種坑爹的語氣和別人講話。
她輕嘆一聲,並沒有什麼心思去追究這個宮人是不是和那個老太太也有什麼淵源,只是拍了拍那個宮人的肩膀,加快腳步,走進前廳。
前廳中,古魯沙耶正坐在主位上,和坐在二座的古魯沙姆相對而坐,兩人雖然沒說什麼話,卻都默契地吃一口飯,嚼兩下,看對方一眼,再吃一口飯,嚼兩下,看對方一眼,如此循環,沒有任何要停止的趨勢。
譚琰的腳步詭異地停頓了一下,轉向辰風炎,走到他身邊,坐下,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辰風炎溫柔地笑了笑,笑容中似乎還有一點點羞澀的成分:“剛剛我提了點關於古魯沙姆的婚事的問題。”
譚琰愣了一下,怎麼都沒有想到辰風炎會在這個時候提這個話題,難道他真的一點都沒有顧忌她譚琰的身份嗎?
怎麼說她都是辰風炎明媒正娶、聖上下旨成親的妻子吧——好吧,雖然譚琰最開始確實抱着事情結束後就走人的念頭,可架不住從心底涌現的危機感啊!
所以說,有的時候感情平淡下來或者某些人開始不珍惜對方了,完全是因爲感情太順風順水,沒有任何刺激,才讓傳說中的“七年之癢”有了生存空間啊。
就在譚琰心裡面亂七八糟地轉過無數個念頭的時候,古魯沙耶倒是笑了笑,放下已經吃乾淨的碗,道:“九年又四個月。算起來神靈大人和九年前比起來,雖說樣貌沒有什麼變化,性情倒是變了許多。”
這句話顯然是說給譚琰聽的,這個傢伙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都在沉睡,明明人家辰風炎都已經變了性子,她還傻乎乎地把他當做原先的那個神靈。就這一點而言,古魯沙耶表示很不開心。
成爲能夠掌握生殺大權的王已經快要兩年時間了,古魯沙耶雖然行事還算剋制,但面上卻不會像以前那樣隱忍了。
這會兒他心情不好,就算能夠不遷怒別人,也還是憋着一股氣要讓那個讓自己不爽的人更加不爽才行。
古魯沙耶就這麼挺直脊背坐在飯桌邊,看着辰風炎冷笑一聲,道:“我們畢竟是一介凡人,配不上、也不敢高攀您這樣的神靈。畢竟,我只有這樣一個姐姐,寶貝着呢。”
這話說得,不知情的還以爲辰風炎是想娶了古魯沙姆回去虐待呢——雖然就譚琰腦中儲存的知識而言,後來確實是這個樣子沒錯。
被這樣諷刺,辰風炎面上也沒有任何不悅,甚至連嘴角上翹的弧度都沒有絲毫減少,從這一點上看,這個男子倒是確實和進入墓葬羣之前的有了變化。
怎麼說呢,如果說以前的辰風炎是一柄利劍,還是一柄即使藏在劍鞘中也能散發森森寒意的利劍,那麼現在的辰風炎,
就是一團飄忽的霧氣,你根本看不清裡面究竟有什麼。
譚琰輕嘆着搖了搖頭,完全沒有搭話的慾望,只能專注於眼前的飯食。
從進入這個墓葬羣以來,譚琰根本就沒有像樣地吃過一頓飯——一來是因爲她根本沒有食慾,也沒有感覺到肚子餓,二來,自然是因爲在墓葬羣裡面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給她吃。
眼前的飯食以現代的眼光來看,還是比較粗糙的,但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中,還算是不錯的了。看得出製作這些菜餚的人先前過的日子還是挺不錯的。
不然一般人制作食物只要能夠果腹就好了,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去追求什麼色香味俱全啊。
只是一想到膳房那亂七八糟的場景,譚琰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勁——村子裡原本的巫醫應該就是那老太太所有的生活保證,除非老太太腦子突然抽了,不然她怎麼會就這麼讓巫醫去世呢?
古魯沙耶說完話半晌,都沒有聽見譚琰或者辰風炎有什麼迴應,而且看譚琰的樣子,好像再次陷入沉思中,一時間也覺得無趣。
倒是古魯沙姆,吃完飯,再看看譚琰動作機械地往嘴裡扒着白飯,抿了抿嘴角,伸手點了點譚琰的額頭,提醒道:“吃菜啊,別是不和你胃口吧?”
老太太正和宮人站在一起候着呢,一聽古魯沙姆說這話,趕緊上前辯白:“我都向下人們問清楚了,摸透了王的口味才下調料的,不可能不合胃口。就放心吧,巫女大人。”
這句話說得,本來是要討好古魯沙耶,到最後卻是把譚琰、辰風炎、宮人們還有古魯沙姆一起給得罪了。
譚琰輕嘆了一口氣,以這個老太太的智商,說不定還真能幹出不耐煩伺候生病的巫醫以至於把人給折騰沒了的事情。
只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譚琰就算心裡再怎麼膈應,也沒有置喙的餘地,只能抿了抿嘴角,放下筷子,笑道:“我吃飽了。”
古魯沙耶皺眉看着她碗中剩下的大半碗飯,道:“怎麼也要吃一點,接下來的路可能就沒有什麼人煙了。”
“王,您帶上我吧,我能給你們做飯做菜,一定不會委屈了這位娘娘!”不等譚琰回答,老太太忙不失迭地上前殷切笑道。
譚琰張了張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從她醒來的時候,就換了身和這個時代對應的衣服,她敢保證自己和普通百姓的穿着並沒有不同,這人究竟要具備多麼強大的腦補技能,才能把自己看成是古魯沙耶的妃子啊?
辰風炎也看了她一眼,眉眼中有些深沉的東西一閃即逝,快得讓譚琰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在實際時間中分開的時間太長的原因,譚琰總覺得現在的辰風炎和傳說中的辰家印主是越來越相似了。
坑爹的,她身上也有巫女的血統,該不會最後因爲古魯沙耶的阻擾,辰風炎還是娶了她,然後用她來完成那個最後的活祭吧?
哎不對。
譚琰忽然鎮定下來,當初辰家印主能夠完成整個墓葬羣的封印,是因爲他在此之前就建立起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帝國,才能夠發動足夠多的人力物力財力去完成那種坑爹的工程項目。
但是現在整個大陸最強大的帝國明明就在古魯沙耶的控制之下,辰家印主根本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
難道這個時空講述的不是辰家印主的過去?
那他們兩個出現在這裡幹什麼?譚琰在那一瞬間有些莫名其妙了。
見譚琰深陷於神遊中出不來,古魯沙耶輕嘆一聲,示意宮人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