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12月7日晚10點,隨着陸戰1師的最後一支部隊從下隅裡撤入古土裡,整個戰場終於平靜了下來。隨着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下,天地之間更添肅殺。
當然,無論是美軍還是志願軍都明白,這樣的平靜只是表象,只是雙方正在爲下一步的爆發積蓄力量時達成的一種脆弱而又微妙的平衡。
不過,這一夜對於快反營來說卻並不輕鬆。
除了前出的狙擊小組和炮排,快反營剩餘所有人員都趁着寒潮來襲土地封凍之前投入到了一項艱苦而枯燥的工作中——構築工事。
一夜之間,快反營就在離水門橋3公里開始,至真興裡爲止將近7公里長的公路兩側山嶺構築了無數連排規模的簡易表面工事。而在最靠近水門橋的陣地,則開始構築坑道工事。炮排和第一道阻擊陣地之間的電話線也鋪設完畢。
天亮之前,在周衛國的特地關照下,布朗中尉被兩名戰士押送轉移至遠離水門橋的某座山的一個石洞裡。
在轉移之前,布朗也意識到了一絲異樣,所以見到兩名戰士面色不善地走向他時,就起身想要說話。但兩名負責押送他的戰士卻沒給他機會發問,直接將一塊毛巾塞進他嘴裡,又給他套上頭套,隨後就帶他上了吉普車。
等到了那個石洞裡,兩名戰士拿開布朗的頭套和嘴裡的毛巾,驚魂甫定的布朗忍不住大發牢騷,兩名戰士卻都裝作不懂英語不再理他。到最後頗感無趣的布朗也只好安靜了下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快反營的阻擊戰最早打響的地方竟然不是水門橋而是真興裡方向。
在水門橋與真興裡之間長長的山路盡頭,是一段長約2公里的“U”形公路。公路依山勢而建,一邊是峭壁,另一邊則爲懸崖,公路寬度僅容一車通過,自北向南呈陡降之勢,高度落差將近500米!在這段“U”形公路包繞之下,有幾座連綿的山峰,最高峰標高1081公尺,被美軍命名爲1081高地。從1081高地可以俯瞰整段2公里長的公路,也就是說,如果1081高地上有志願軍,即使古土裡美軍足夠幸運重建水門橋並安全撤到這裡,他們也將在這長達2公里的行軍中遭到來自1081高地火力的打擊,毫無疑問,這對撤退路上的美軍來說將是個災難。
而現在,1081高地正好就駐紮着快反營3連。
原本以周衛國的猜測,美軍的主攻方向肯定是來自古土裡和水門橋方向。所以他只在真興裡方向留下了3連作爲警戒兵力,並作爲全營的預備隊。而7日快反營對真興裡的偵察結果也顯示,真興裡的防守兵力只有美軍一個營(陸戰1團1營)。周衛國不相信美軍敢從一個營守軍裡再抽調部隊向一個未知的地域展開進攻。
但美軍早就意識到了1081高地的重要性,在陸戰1師決定突圍後,駐守在真興裡的陸戰1團1營就被賦予了攻佔1081高地,保障陸戰1師撤退的重任。周衛國並不知道,爲了讓陸戰1團1營從真興裡抽身而出,美軍第10軍特地抽調陸軍第3師第7團3營、第92野戰炮兵營及部分工兵、通信兵組成一支特遣隊,由第3師副師長Armisted D.Mead(阿米斯特·米德)准將指揮,於7日深夜抵達真興裡,接替了陸戰1團1營的防守任務。這樣一來,陸戰1團1營就得以全力攻擊1081高地。
戰局發展到現在,在整個陸戰1師建制裡,陸戰1團1營是目前爲止唯一沒有經過激戰的部隊,所以史密斯少將對這支部隊的行動也寄予了厚望。
而陸戰1團1營上下顯然也對他們此次行動的意義有着清楚的認識,所以個個都是士氣高昂。
12月8日凌晨,陸戰1團1營從真興裡出發,冒着大雪向1081高地進發。
在大雪的掩護下,1營順利接近了山口。1營C連在天亮後攜迫擊炮佔領了1081高地西南3公里的無名高地。之後,A連摸向了1081高地西南的891高地。
大雪中,快反營3連9排1分隊戰士張紅軍身披白色布單趴在距1分隊主陣地30米外的單兵壕中,微張雙眼注視着前方,在注視一陣子後則低下頭休息一會兒(快反營並沒有配備雪地作戰的墨鏡,爲了防止雪盲,雙眼只能微張,而且不能連續注視雪地)。
這裡是891高地,一個在之前並不被快反營重視的高地。所以這裡駐守的只有快反營3連9排1分隊。
作爲1分隊的暗哨,張紅軍並不認爲自己今天有機會遇上美國佬。但快反營長期以來形成的傳統還是讓他保持了足夠的警惕。
在某次低頭休息後再次張開雙眼時,張紅軍突然瞪大了雙眼——就在他前方山坡下十幾米以外的地方,赫然出現了3個緩慢移動的身影。
張紅軍立刻渾身一緊,輕輕將手中的M1步槍推出了單兵壕,同時仔細往下看了過去。
打頭那個人這時也停下了腳步,擡頭往上看。
張紅軍正好看見這個人的臉——高鼻子,藍眼睛!
張紅軍不由一呆——美國鬼子?!
這時,擡頭向上看的那名美軍也發現了張紅軍,正要喊叫,張紅軍卻是搶先一步拉動槍栓,隨後扣動了扳機。
在這麼近的距離,張紅軍幾乎是憑藉着本能射中了打頭的美軍,隨後掉轉槍口,連開兩槍,打中了剩下的兩個美軍。
隨着三聲槍聲響起,三個美軍身後傳來一陣喊叫聲和拉動槍栓的聲音。
張紅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好多美國鬼子啊!
但很快,張紅軍就反應過來,想也不想就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連續扣動扳機,前方立刻響起了子彈入肉的沉悶聲音和慘叫聲。隨着最後一發子彈出膛,彈夾“乒”的一聲彈出,張紅軍毫不猶豫從胸前取下一枚手榴彈,順勢拔去保險插銷,隨後從單兵壕跳起,將手榴彈甩手朝前方扔出,之後立刻轉身貓腰朝主陣地飛奔而去。
幾秒鐘後,身後傳來一聲手榴彈的爆炸聲,緊接着就是一串機槍、衝鋒槍和步槍的射擊聲。
好在大雪紛飛,美軍的射擊沒有準頭,所以並沒有危及到張紅軍的安全。
快到主陣地時,張紅軍大聲喊道:“隊長,我是張紅軍,美國鬼子來了!”
主陣地傳來1分隊隊長李宇的聲音:“知道了,快進來。”
張紅軍加快腳步,跑到主陣地第一道戰壕前,立刻一個翻滾,順勢滾進了戰壕裡。
剛進戰壕,就有一串子彈貼着戰壕邊緣射了過來,打在雪地上發出“啾啾……”的聲音。
張紅軍身體靠在戰壕壁上,嘶了嘶牙,心說:“好險!”
李宇拍了拍張紅軍的肩膀,說道:“你小子運氣不錯。”
張紅軍報以傻笑。
李宇說:“來了多少美國鬼子?”
張紅軍說:“確切人數看不清,但聽動靜不會少於五十個人。剛剛被我一口氣先幹掉三個!”
李宇說:“好樣的!準備戰鬥!”
他的第一句話是對張紅軍說的,第二句卻是對1分隊的其他戰士說的。
快反營最不懼怕的就是戰鬥,李宇的話音剛落,1分隊的其他戰士就已進入各自的戰位——在這樣的大雪下,視線所及最多不過二十米,即使是美軍炮兵也不可能保證射擊精度,所以大家倒也免了先躲入防炮洞的陣地戰標準程序。
李宇笑了笑,立刻從腰間拔出信號槍,將槍口對向天空,扣動了扳機。
隨着信號槍聲響起,一發紅色信號彈劃過半空。
這發紅色信號彈升空後不久,從後方的1081高地也射出了一發紅色信號彈。
李宇鬆了口氣。1分隊所在的891高地只是1081高地的前哨陣地。現在,遭遇敵襲的信號已經傳了出去,連長也收到了信號,接下來,1分隊的任務就是堅守陣地,儘量遲滯敵人的進攻。
但紅色信號彈也給進攻的美軍標明瞭目標。在信號彈升空後的一瞬間,美軍的射擊聲就一下子密集了起來,剛開始,子彈幾乎全都射向信號彈升起的地方,而且子彈的彈道越來越低伸,等子彈大多都貼着戰壕邊緣後,美軍的火力又分散開來,最後幾乎將整道戰壕都封鎖住了。這時候如果1分隊的戰士探身射擊,自然是正中美軍下懷。
眼看着美軍子彈不斷打在戰壕後方的雪地裡,李宇不由嘿嘿一笑,大聲喊道:“一、三小組手榴彈準備。”
1分隊1、3作戰小組的6名戰士立刻每人從胸前取下一枚手榴彈。
李宇又大聲喊道:“延時三秒,空爆。”
6名戰士立刻拔出手榴彈的保險插銷,鬆開手柄,在默數了三下後,朝身後扔出了手榴彈。
在6枚手榴彈扔出後,1分隊的12名戰士立刻縮緊身體,緊貼着戰壕壁。
6聲沉悶的爆炸聲幾乎同時響起,緊接着,一片慘叫聲也跟着響起。美軍的射擊聲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李宇大聲喊道:“打!”
12名戰士立刻起身進入各自的戰位,將各自的武器伸出了戰壕。一時間,輕機槍、衝鋒槍和步槍先後發出怒吼。
遭到突然火力打擊的美軍不得不退了下去。
陸戰1團1營對891高地的第一次進攻以失敗而告終。
這次戰鬥1分隊僅有一名戰士輕傷,美軍的傷亡不詳,但應該不會太低。
A連長Robert H.Barrow(羅伯特·巴倫)上尉鐵青着臉看着狼狽撤下來的1排,不由攥緊了拳頭。
“前面有多少中國人?”巴倫對1排長科恩問道。
科恩苦笑着說道:“不知道。”
巴倫:“不知道?”
科恩說:“我只知道我們排遭受了強大火力的攻擊,對方估計兵力和我們相當。”
巴倫臉沉了下去,說:“兵力相當你們還打成這樣?A連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科恩低下了頭,但卻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中國人似乎早有準備,換了別的排上結果也一樣。”
巴倫冷冷地說道:“不用再換別的排了,這次我會帶你的排和2排一起上。”
在美軍退下去之後,張紅軍自覺地鑽進了觀察哨的位置,1分隊的其他戰士則坐在地上休息。
剛剛的戰鬥持續時間雖然不長,卻很激烈,接下來的戰鬥肯定更加激烈,所以戰士們都抓緊時間休息。
不久,張紅軍突然低聲說道:“隊長,有動靜。”
李宇一擺手,所有戰士都下意識地憋住了呼吸。
隨後,衆人就聽見了從山坡下傳來的踏雪腳步聲。
發出這聲音的人數顯然不少,所以儘管踏雪的頻率被有意控制,聲音還是不小。
李宇喃喃道:“還真有不信邪的趕來送死了。”
其他戰士聽了,都是會心一笑。
李宇面色一緊,低聲說道:“準備戰鬥。”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李宇要下達戰鬥命令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李宇不由一楞,就聽見一陣破風聲傳來。
很快,衆人就聽見一連串東西落地的聲音,有的落在戰壕前,有的落在戰壕後。其中一個恰巧落在了戰壕裡,李宇眼尖,看見那是一枚手榴彈,不由臉色大變,低吼道:“手榴彈!”
說着,就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撿起那枚手榴彈,迅速扔出了戰壕,隨後蹲下了身體。
手榴彈幾乎在剛離開戰壕時就發生了爆炸,緊接着,就是一連串手榴彈的爆炸聲。
所幸這第一輪爆炸並沒有發生在戰壕裡,所以沒有造成1分隊傷亡。
李宇恨恨地一拳捶在地上,低聲罵道:“狡猾的美國鬼子。”
就在這時,美軍的第二輪手榴彈又投擲了過來,雖然因爲大雪這些手榴彈的準頭欠佳,但這回卻有好幾枚手榴彈落在了戰壕裡。
這時快反營平素的嚴苛訓練就顯示出了它的價值:落進戰壕裡的手榴彈都在第一時間被戰士們或扔或踢出了戰壕。
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
李宇再也忍不住,大聲吼道:“全體都有,手榴彈準備。”
連李宇在內的12名戰士立刻從胸前取下手榴彈。
李宇又喊道:“不用延時,扔!”
說完,拔出手榴彈的保險插銷,鬆開手柄就朝山坡下扔了下去。其他11名戰士的手榴彈也跟着他扔了出去。
這時,美軍的第三輪手榴彈正好也擲了過來,其中兩枚手榴彈巧之又巧地在半空相撞,同時落地,其他的手榴彈則在空中交錯而過,飛向了各自的目標。
很快,在美軍中就響起了一連串淒厲的“Grenade(手榴彈)!”“Take cover(找掩護)!”喊叫聲。
這回落在1分隊戰壕裡的美軍手榴彈也多了幾枚,所以戰士們在將這些手榴彈弄出戰壕時都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在這一輪手榴彈爆炸後,戰士們的怒火也被徹底激發了出來。在李宇的口令下,發揮出了遠超平時訓練的投擲速度,很快就將五箱手榴彈扔向了美軍。
山坡下的美軍苦於仰攻的不利地形,人員又相對密集,被1分隊的這輪暴雨一般的手榴彈攻擊給打懵了,在又投擲了兩輪稀疏了很多的手榴彈之後,就不得不撤退了。
這次手榴彈對攻1分隊雖然贏了,但戰鬥過程卻極爲兇險,有兩名戰士受了重傷,其餘幾乎人人帶傷。
幾乎在891高地打響的同時,在古土裡方向,前一晚才從下隅裡撤入古土裡的美軍陸戰1師主力也開始了突圍行動。
突圍行動以陸戰7團3營和由陸軍第31團級戰鬥隊殘部組成的陸軍暫編營爲先導。
行動開始後1小時,陸戰1師第1工兵營營長帕特里奇親自率領裝載着架橋器材的2輛重型卡車和一個工兵連的車隊緊跟着陸戰7團1營離開了古土裡。
但是,突圍行動並不像預期的那樣順利。
陸戰7團3營和陸軍暫編營在離開古土裡後不久,就遭到了志願軍第20軍60師的阻擊,儘管60師在前期的阻擊作戰中實力嚴重受損,但憑藉着頑強的戰鬥意志,還是堵住了美軍突圍部隊。
直到陸戰7團1營、2營和陸戰5團先後參戰,美軍才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帕特里奇透過卡車車窗看着公路兩旁不斷響起槍聲的山丘,不由感慨萬分。從道路兩旁稀疏的攻擊火力和車隊微乎其微的損失來看,中國人並沒有重火力。如果在半個月之前,帕特里奇絕對不會相信,以陸戰1師這樣的王牌部隊,遇上沒有重火力,沒有空中支援,甚至連保暖衣物都嚴重短缺的中國軍隊,竟然還要撤退(儘管史密斯師長還自欺欺人地管這次撤退叫“換個方向進攻”)!但現在,帕特里奇已經對己方的失利確信無疑。這段時間的耳聞目睹,讓帕特里奇對中國軍人的作戰意志深感欽佩。尤其在一次夜間戰鬥親眼看見一隊瘦弱的中國軍人在子彈打光後和美軍拼刺刀最後無一投降全部死於亂槍,另一次則見到十幾名身着單衣呈作戰姿勢凍死在陣地上的中國軍人時,他的內心深處甚至對中國軍人油然而生一種恐懼感——這樣對手,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陸戰1師這次能夠成功突圍,那也不代表陸戰1師的戰鬥力就比當面的中國軍隊強,而只能證明美國強大的工業實力打造的美國軍隊現代化程度比中國軍隊高。
而這一點,並非是一支軍隊戰無不勝的充分條件。
接下來的事實印證了帕特里奇的想法。
在猛烈的炮火和空中支援下,陸戰7團突圍部隊的進展仍然緩慢。越是接近水門橋,志願軍的阻擊就越是頑強。
顯然,並非只有美國人才知道水門橋的重要性。
注:在真實的歷史中,守衛1081及附近高地的志願軍部隊是60師180團,本章因故事情節需要與真實歷史不符,特此說明。向英雄致敬。
第二節
中午時分,大雪漸漸小了下去,最後竟然停了。
不久,太陽突然從雲叢中鑽了出來。
整個戰場的可見度一下子大了許多。
此時,堅守在891高地的快反營3連1排1分隊已經打退了美軍陸戰1團1營A連的4次進攻,但也被迫退至第二道防線,正在短暫休息中。
原本12人的1分隊現在已經只剩下5名活着的戰士,其中還有2名重傷員。班長李宇已經陣亡,現在負責指揮1分隊的是第1作戰小組小組長張紅軍。
5名戰士並沒有休息多久,美軍就開始了第5次進攻。
這次進攻,由於視野開闊,美軍第一次獲得了來自無名高地迫擊炮的火力支援。
在試射兩發後,美軍的第三發炮彈直接命中了1分隊第二道防線的戰壕,將戰壕炸塌了半邊。 Wωω•тт kǎn•C〇
接下來,美軍無名高地迫擊炮對1分隊陣地進行了3分鐘的炮火覆蓋。
在炮火的掩護下,A連在巴倫的親自率領下緩緩靠近1分隊的第二道防線,在美軍迫擊炮停止射擊後,A連立刻起身衝向了1分隊的第二道防線,而此時,他們距1分隊的第二道防線已不論30米!
這樣近的距離如果是在平時,相信A連用不了幾秒鐘就能衝過去,但現在地面已有不少積雪,所以A連的衝鋒速度並不快,也沒有達到預期的突然性,在衝出十來米後就遭到1分隊的阻擊。
但美軍很快就注意到守軍的火力已經稀疏了很多,所以一邊展開壓制射擊,一邊拼命加快腳步。
就在這時,三聲尖銳的嘯聲從空中傳來,隨後,三發60mm迫擊炮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美軍的衝鋒隊伍中。幾乎同時爆炸的3發炮彈立刻讓美軍的衝鋒爲之一滯。在開頭的3發炮彈落下後,幾乎每隔1秒鐘就又有3發60mm迫擊炮彈落下。
面對着敵人幾乎長了眼睛的炮彈,巴倫果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防守一方肯定早就測算好了迫擊炮的射擊諸元,所以纔不需要試射就能達到如此高的射擊精度。
在A連撤走後,美軍在無名高地的迫擊炮再次對1分隊陣地進行了長達5分鐘的炮擊。有了第一次炮擊的經驗,美軍這次炮擊的精度非常高,發射的數百發81mm和60mm擊炮彈幾乎都落在了1分隊第二道防線上。
對1分隊陣地的炮擊過後,美軍的81mm迫擊炮又對快反營3連的1081主峰陣地進行了炮擊。
不過,在試射的幾發炮彈最遠一發都落在距1081主峰陣地一百多米的地方後,美軍停止了這種徒勞的嘗試(雖然美軍裝備的M1式81mm迫擊炮最大射程爲3000米,而無名高地與1081高地的直線距離也是約3000米,看起來可以勉強夠到,但由於1081高地和無名高地之間存在幾百米的高度差,所以美軍的迫擊炮自然打不到1081高地)。
之後,A連起了6次進攻。
A連的這次進攻明顯比前幾次都要謹慎,隊形也非常分散,顯然他們對1081高地上的志願軍迫擊炮很是忌憚。
1081高地上,一名迫擊炮手看着越來越接近1分隊陣地的美軍,爲難地對3連長何兵說道:“連長,你看現在這樣還打不打了?”
何兵沉聲說:“繼續觀察,等美軍隊形密集了再開炮。炮彈打一發少一發,一定要省着點用。”
炮手說:“那如果美軍直到佔領了1分隊陣地隊形還不密集呢?”
何兵咬牙說道:“攔阻射擊,斷敵後援!”
炮手點頭道:“明白!”
A連的兩名尖兵一直摸到距1分隊的陣地還有十幾米時,都沒有遭到攻擊。巴倫不由鬆了口氣,看來這次炮擊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在剛剛那樣猛烈的火力覆蓋下,相信中國軍隊的陣地上再也不會有活人了!只要佔領了891高地,就有了一個進攻1081高地的跳板。以全營之力猛攻,今天一定能夠成功攻佔1081高地。對於整個陸戰1師公認戰鬥力強悍的A連來說,在891高地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就在巴倫揮手讓後續部隊跟上尖兵時,就聽見兩聲清脆的槍聲先後響起,兩名尖兵應聲倒地。
巴倫難以置信地看着前方被炸得殘破不堪的志願軍陣地,嘴角不自主地抽動着,喃喃道:“這樣都還能活下來?!這些中國人到底是什麼做的?”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A連的其他人已經大喊着越過他衝向前方。他們都明白,就算那道殘破的戰壕裡還有敵人,情況也肯定好不到哪裡去,只要衝上去,這次進攻就有可能成功。
巴倫回過神來時,已經有將近一個排的人衝了上去,巴倫突然臉色大變,幾乎是下意識地吼道:“快散開,小心中國人的迫擊炮!”
他的話音剛落,空中就傳來了三聲淒厲的尖嘯聲。
很快,三發60mm迫擊炮彈就落在了幾乎就要衝入1分隊戰壕的美軍中。這時A連的衝鋒隊伍雖然不是很密集,但這三發準確命中的炮彈還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失。更令衆人心驚膽戰的是,空中再次傳來了三聲尖嘯聲!
在第二輪炮彈落下爆炸後,前方的戰壕裡又響起了衝鋒槍和步槍的射擊聲。
萬般無奈下,巴倫只好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在美軍後撤之後,無名高地上的美軍迫擊炮再次徒勞地向1081高地射擊了幾次,當然還是夠不着。
接下來,憤怒的美軍將迫擊炮彈都傾斜到了891高地的1分隊陣地上。
美軍的這次炮擊足足持續了10分鐘,保守估計也發射了有上千發炮彈!其富裕程度讓快反營3連的迫擊炮手咋舌不已。
就在美軍炮擊1分隊陣地的時候,快反營3連1排排長羅源找到何兵,焦急地說道:“連長,下命令吧。5分鐘!最多隻要5分鐘,我就能帶1排衝到891高地!”
何兵擡頭看了眼天色,沉聲說道:“再等等!”
羅源幾乎都要哭出聲來了,說:“又是再等等!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再不增援891高地,1分隊的陣地就要丟了!”
何兵說:“就算1分隊的陣地丟了,1排現在也不準下去!”
羅源大聲說道:“營長要是在這裡,他一定會下命令增援的!”
何兵說:“就算營長在這裡,他也肯定不會同意現在增援的!你看見剛剛落在1分隊陣地上的美軍炮彈了嗎?891高地在美軍無名高地迫擊炮的射程內,我們的迫擊炮卻夠不着無名高地,你們下去,不是送給美軍炮兵當靶子嗎?”
羅源脫下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淚,說:“那就這樣眼睜睜看着1分隊被美國鬼子吃掉?”
何兵說:“誰說我要看着1分隊被美國鬼子吃掉了?羅源,我命令你和1排,原地休息,等天一黑,立刻出擊!”
羅源立刻激動地站起,重新戴好帽子,挺胸說道:“是!”
與此同時,古土裡-水門橋方向的戰鬥也進入白熱化。
現在雖然離水門橋已經不足1公里,但陸戰7團部隊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隨着午後雪停,陸戰7團終於可以獲得航空兵的支援。
在呼叫空中支援後不久,4架海軍航空兵的攻擊機就對前方兩側山嶺投下了凝固汽油彈。
兩側山嶺瞬間就燃起了火海。
儘管四面積雪,但坐在距火海只有20多米的卡車中,帕特里奇還是能夠感受到凝固汽油彈火焰的高溫,而且,他隱約也聽見了火海中響起的慘叫聲。
帕特里奇心情複雜地看着不遠處的火海,不由開始祈禱,希望這糟透的一天儘快過去!
前方兩側山嶺的大火漸漸熄滅後,陸戰7團繼續前進,這回他們終於沒有再遭到抵抗。10分鐘後,陸戰7團3營先頭部隊與水門橋守軍順利會合。
8日下午3點左右,帕特里奇率領的車隊跟在陸戰7團1營後面也順利抵達水門橋。
其實在5日早晨乘坐直升機近距離觀察水門橋後,帕特里奇心裡就有了重建水門橋的腹稿,所以車隊抵達水門橋後,帕特里奇立刻指揮工兵連行動了起來。
首先自然是用枕木、鋼樑和沙袋加固水門橋北岸殘存的橋基,M2車轍橋雖然不需要橋墩,但承重可就全靠兩側的橋基了。帕特里奇想要架起的是足以承載40噸重M26坦克的車轍橋,可不想第一輛坦克上去就把橋給壓塌!
正當工兵連有條不紊地加固橋基時,一聲清脆的槍聲突然響起,一名正在忙碌的工兵應聲倒地。
所有人都是一楞。
清脆的槍聲再次響起,又一名工兵倒地。
這時,終於有人驚恐地喊了起來:“狙擊手!快找掩護!”
這一聲喊叫之後,衆人終於反應過來。紛紛就近尋找掩護。
但在混亂中,又有兩名工兵被擊中倒地。
一名水門橋守軍士兵正好和陸戰7團1營營長Raymnd G.avis(雷蒙·戴維斯)中校擠在一起,戴維斯忍不住問道:“你們連長剛剛不是說水門橋附近很安全嗎?怎麼現在突然就冒出來這麼多敵人的狙擊手?”
那名士兵苦着臉說:“長官,這裡要是真的安全,水門橋也不會被中國人給炸了。”
戴維斯哭笑不得地嘀咕道:“這話真他媽有道理!”
隨後大聲喊道:“我們的狙擊手呢?快把該死的中國狙擊手找出來,幹掉他們!”
附近的幾名步兵班狙擊手應了一聲,紛紛舉起手中的狙擊步槍,順着槍聲傳來的方向搜索。
很快,幾聲清脆的槍聲再次響起。那幾名剛剛纔舉起狙擊步槍不久的步兵班狙擊手就全部被擊倒。
其中一名狙擊手離戴維斯不遠,他倒地時,戴維斯正好看見他腦袋上冒出的鮮血和大睜的雙眼中不甘的眼神。
戴維斯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大聲喊道:“通信兵呢?快讓裝甲車上來!”
一個聲音大聲應道:“明白。”
不久,幾輛裝甲車開了過來,其中一輛直到駛過戴維斯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之後,裝甲車的後門打開,一名乘員探頭出來問道:“中校,需要我們怎麼做?”
戴維斯喊道:“用你們車上的。50重機槍壓制中國人的狙擊手!快!”
那乘員大聲說道:“明白,長官。”
轉身關了車門。
隨後,幾輛裝甲車緩緩駛向前方,在步兵的前面停了下來,裝甲車上的。50重機槍也向可能藏有狙擊手的山丘開始了射擊。
不過,僅僅用重機槍對可能的目標進行射擊顯然是不夠的,所以戴維斯又命令營屬迫擊炮加入了火力壓制的行列。
這樣過了有十幾分鍾,戴維斯才下達了停止射擊的命令。
似乎是爲了示威,裝甲車重機槍和迫擊炮剛停止射擊,清脆的槍聲就再度響起,幾名沒有隱蔽好的士兵成了新一批倒黴蛋。
戴維斯忍不住咬牙罵道:“該死的中國人!”
過了一會兒,戴維斯在冷靜下來後,大聲喊道:“空地聯絡官在哪裡?”
不遠處一個聲音響起:“長官,我在這裡。”
戴維斯說道:“立刻呼叫空中支援,轟炸目標:水門橋對面12點和2點方向的山丘。”
空地聯絡官應了一聲“明白”後,立刻拿起了步話機。
不到10分鐘,陸戰隊航空兵在戰場附近巡的2架F-4U“海盜”攻擊機就飛臨水門橋上空,接着在空地聯絡官的引導下,對水門橋對面12點和2點方向的山丘展開了攻擊。
在2架攻擊機投下的凝固汽油彈相繼爆炸起火後,戴維斯總算鬆了一口氣。他不相信在凝固汽油彈的攻擊下,那幾處山丘還會有活人!
又過了十幾分鍾,戴維斯大聲對不遠處的帕特里奇說道:“帕特里奇中校,現在是不是能繼續架橋了?”
帕特里奇說道:“戴維斯中校,我首先需要明確我的小夥子們現在出去是安全的。”
戴維斯說:“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說完,戴維斯就指了指附近的幾名士兵,說:“你,你……還有你,去橋邊看看。”
那幾名被點到的士兵雖然萬般不情願,但還是不得不戰戰兢兢地起身,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下,立刻又把頭縮了回去。
戴維斯臉一沉,大聲說道:“你們幾個立刻去橋邊,這是命令!”
那幾名士兵無奈,只好心驚膽戰地離開了掩護物,快速衝向水門橋。
在衝到水門橋邊後,他們立刻又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來。
不過,這次他們並沒有遭到狙擊手的攻擊。
戴維斯雖然對這幾名士兵的表現大爲不滿,這時候卻也不便明着責罵他們,只好轉向帕特里奇,大聲說道:“帕特里奇中校,現在已經安全了。”
帕特里奇猶豫了片刻後,終於下達命令:“工兵連,繼續架橋。”
也許是習慣了危險,工兵連的人倒沒有對帕特里奇的命令表現地太過抗拒,紛紛離開了掩護物,走向水門橋,繼續加固橋基。
但是,好景不長,工兵們纔開始忙碌沒多久,清脆的槍聲就繼續接二連三地響起了,隨着槍聲響起,一個接一個工兵被擊倒在地。
工兵們再次四散尋找掩護物,同時忍不住在心裡罵起了自己的長官和戴維斯。
帕特里奇臉色發青地看向戴維斯,說:“戴維斯中校,這就是你說的安全?”
戴維斯無奈地說:“剛剛我的人確實……”
就在這時,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嘯聲。
戴維斯不由臉色一變——迫擊炮!
很快,迫擊炮彈落下,碰巧命中了一輛吉普車,將這輛吉普車給炸得四分五裂。
戴維斯心中一動:“M1式81mm迫擊炮。”
隨即立刻大聲喊道:“空地聯絡官,立刻呼叫空中支援,對我們前方3公里範圍內的所有山丘進行轟炸!中國人有M1式迫擊炮!”
空地聯絡官應了一聲,再次拿起了步話機。
但空中支援還沒到,就先後有十幾發迫擊炮彈落在了水門橋的北岸。其中一發就落在那2輛裝載架橋器材的重型卡車附近,雖然沒有傷到那2輛重型卡車,卻把帕特里奇嚇了一大跳。
帕特里奇再也待不住了,大聲對戴維斯說道:“戴維斯中校,請立刻掩護我們工兵連離開,這裡太危險了,就算我的人經得起消耗,我們的架橋器材也經不起損失!”
戴維斯也明白現在那兩卡車架橋器材遠比人命金貴,所以只是猶豫片刻後,大聲道:“帕特里奇中校,請稍等,我們立刻掩護你們撤退!”
說完,又大聲喊道:“通信兵,命令裝甲車火力掩護工兵連撤退。”
通信兵應了一聲後,立刻通過無線電向裝甲車下達了命令。
很快,幾輛裝甲車就開始向後退,邊退邊向可能藏有敵人的山丘進行射擊。
在裝甲車退至那兩輛重型卡車前面時,那兩輛卡車也開始發動,隨後在裝甲車的掩護下緩緩向後駛去,帕特里奇也指揮工兵連的其他人乘坐卡車跟着後撤。
就這樣,工兵連在付出了十餘人的傷亡後,不得不撤離水門橋,直撤到陸戰7團指揮部附近才停了下來。爲了保證安全,兩輛重型卡車甚至停進了由陸戰7團坦克連圍成的環形陣地中。
這時,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在891高地,直到夜色來臨,陸戰1團1營也沒有再次發起進攻。
看起來,白天的進攻似乎已經耗盡了他們的銳氣。
第三節
快反營臨時營部。
一名戰士跑進營部,向周衛國彙報道:“報告營長,和3連陣地的電話線已經接好。”
周衛國立刻對接線員說道:“接3連。”
接線員很快就接通了3連的電話,隨後將電話機遞給了周衛國。
周衛國接過電話,說道:“是何兵嗎?你們那裡現在的情況怎麼樣?還能堅持住嗎?”
何兵在電話那頭說道:“我是何兵。報告營長,我們已經打退了敵人的6次進攻,美軍的戰鬥力很強,火力很猛,我部駐守在891高地上的9排1分隊損失較大,但美軍在西南無名高地的迫擊炮夠不着我們1081高地,所以3連主力沒有損失,守住陣地沒有問題。”
周衛國說:“很好。美軍的傷亡情況怎麼樣?”
何兵說:“美軍前4次進攻的時候還在下雪,我們的視野不好,沒法觀察。後兩次進攻被打退的時候他們也拖走了所有的屍體。所以,美軍的具體傷亡數字恐怕要等直接和他們交戰的1分隊彙報後才知道。”
周衛國說:“那現在美軍有什麼動靜沒有?”
何兵說:“美軍對891高地炮擊了10分鐘以後就沒了動靜。看樣子在天黑之前是不會再發起進攻了。”
周衛國說:“從你們之前彙報的情況看,美軍這次進攻的總兵力估計在一個營左右,而這個營很可能就是美軍陸戰1師駐守在真興裡的那個營。雖然不清楚美軍這次爲什麼能從真興裡抽調出這個營,但對於美軍陸戰1師,你們一定不能有絲毫鬆懈。”
何兵說:“是。營長,我覺得我們不能一直消極防守,我想等天黑後讓9排長帶9排的剩餘部隊對美軍進行夜襲。”
周衛國思索片刻後,說:“同意你的計劃,不過也要防止美軍發動夜襲。還有,天黑後讓你的機炮排帶兩門迫擊炮和9排一起運動到891高地,爭取敲掉美軍在無名高地的迫擊炮。”
何兵說:“明白。”
掛了電話,在仔細考慮後,周衛國讓電臺操作員給兵團部發去電報:“自今日上午八時及下午三時起,我部先後與真興裡及水門橋之敵激戰,敵未能寸進。”
很快,兵團部就發來回電:“敵情已悉,致慰問。各部已展開追擊,你部自接到回電始,堅守二十四小時後即自行撤離。切切!”
兵團部的這個回電總算讓周衛國稍感欣慰。
總的來說,今天的戰鬥快反營打得還算順利,真興裡方向的3連損失不到一個分隊,而水門橋方向也只有兩個狙擊小組因爲轉移不及時損失在了美軍航空兵的凝固汽油彈攻擊下。但這並不意味着快反營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還能如此順利。水門橋-真興裡這一帶的山路是古土裡美軍撤退的必經之路。時間拖得越久,無路可走的美軍就會越加瘋狂,快反營承擔的壓力就會越大。現在各部已經展開追擊,多少總能分擔一下快反營的壓力。而兵團部這次給快反營的命令是堅守二十四小時,已經不像上次的命令那樣沒有餘地,看來兵團部也希望快反營能夠保留下一些種子。
入夜以後,大雪再度紛紛落下,氣溫也迅速下降。
周衛國仰望天空,不禁面有憂色——快反營有着充足的禦寒裝備,倒不怕這嚴寒。可是,嚴重缺乏冬裝的九兵團其他部隊呢?他們還能如期發起進攻嗎?
在夜色的掩護下,羅源帶着9排剩餘的3個作戰分隊和機炮排的兩門迫擊炮離開1081高地,迅速移動到了891高地。
9排戰士進入1分隊陣地時,發現1分隊只有張紅軍和另一名戰士還活着。兩人都在美軍的炮擊中受了重傷。但堅守陣地的使命感一直讓他們支撐到了現在。在羅源和9排的其他戰士出現在他們面前後,兩人都是臉露微笑,頭一歪就犧牲了。犧牲之前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羅源強忍着悲痛安排好警戒哨,帶着戰士們將1分隊烈士散落在陣地附近的遺骸收集起來集中掩埋,又加固了工事,這才讓戰士們坐下休息。
羅源決定將4分隊和迫擊炮留在陣地上,自己帶2、3兩個分隊在晚上十點對美軍展開夜襲。現在,只有狠狠打擊美軍,才能告慰1分隊12個兄弟的在天之靈!
就在9排戰士休息的時候,氣溫驟降,大雪紛飛。
羅源不由心中一喜——在這樣的天氣下,美軍的戒備想必要鬆弛一些吧?
在紛飛的大雪中,帕特里奇正帶着衛兵走向工兵連的停車場。
他主要關心的是那兩輛裝載着架橋器材的重型卡車,所以抵達停車場後,帕特里奇直奔陸戰7團坦克連圍成的環形陣地。
在覈對口令後,帕特里奇和衛兵進了環形陣地,又來到卡車司機住的帳篷裡。
四個卡車司機見到帕特里奇走進來時,都是大感意外,他們都沒有想到營長竟然在這種鬼天氣還來看望自己。
四人立刻起身,正要向帕特里奇行禮,就被帕特里奇擺手制止了。
“不用行禮了。”帕特里奇溫和地說道:“我只是過來隨便看看。”
四個司機對視了一眼,顯然都不太相信帕特里奇的話。
帕特里奇笑笑,說:“其實我是來看看架橋器材的,下雪了,車篷遮好了嗎?”
司機們都是心中釋然。這纔像營長帕特里奇的風格嘛。
一個司機立刻回答道:“報告長官,卡車一停下我們就遮好了車篷,保證不會讓大雪損傷架橋器材。”
帕特里奇點了點頭,說:“帶我去看看吧。”
四個司機立刻穿上大衣,又披上雨衣,隨後帶着帕特里奇出了帳篷。
走了不多遠,一行六人就到了那兩輛重型卡車停放的地方。
檢查之後,帕特里奇確認了司機們的話。
看着安然無恙的兩輛重型卡車,帕特里奇不由自嘲地一笑——這裡這麼安全,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時,帕特里奇突然聽見一聲“喀喇”聲。
帕特里奇不由心中疑惑,隨口說道:“什麼聲音?”
一旁的幾個人豎起耳朵聽了片刻,都搖頭表示沒聽見。
就在帕特里奇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時,“喀喇”聲連續不斷響起。
一名司機終於發現了異樣,指着一輛卡車大聲喊道:“聲音是從那輛卡車下面傳出來的!”
幾人立刻將手電照向那輛卡車的車底,帕特里奇還下意識地拔出手槍指向那裡。
很快,又有一名司機喊道:“是冰裂!車底下的冰面裂了!”
他的話音未落,伴隨着一聲轟然巨響,卡車底下的冰面徹底破裂,那輛卡車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中沉入水中,水花濺了衆人一臉。
過了一會兒,驚魂甫定的帕特里奇黑着臉向一名司機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名司機戰戰兢兢地說:“長官,這輛卡車下面原本是個水塘。”
帕特里奇怒道:“你們怎麼會把車停在水塘上面?”
那司機苦着臉說:“長官,下午我們停車的時候,這裡只剩下兩個卡車車位,其中一個就是這個水塘。7團的人告訴我們水塘早就封凍,足以承受卡車的重量,我們才停下的。我們也不知道冰面會裂啊!”
帕特里奇深吸一口氣,說:“笨蛋!就算封凍的冰面可以承受卡車的重量,但車上還裝了將近6000磅重的2個車轍橋構件,冰面能承受卡車再加上6000磅的重量嗎?另一輛卡車呢?是不是也在冰面上?”
另一個司機趕緊說道:“另一輛卡車是停在凍土上的。”
帕特里奇想了想,說:“立刻發動另一輛卡車,用鋼纜把這輛卡車給拉出來。”
那司機應了一聲,趕緊上了另一輛卡車,其他三名司機則迅速從那輛卡車裡取出鋼纜,將鋼纜的一頭固定在了那輛卡車上。開始的那名司機咬牙跳入水塘,將鋼纜固定在了第一輛卡車上。
很快,另一輛卡車就發動了,隨着卡車緩緩前進,連接兩輛卡車的鋼纜也漸漸繃緊。但在鋼纜完全繃緊後,儘管牽引卡車的發動機連續加大油門,陷入水塘的卡車還是沒有一點移動的跡象。
這時,被卡車落水和發動機轟鳴的巨響驚動的環形陣地衛兵也派了一支巡邏隊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
帕特里奇簡單向他們解釋了一下。
巡邏隊長在看見帕特里奇的軍銜標誌後就表現得很恭敬,在聽了帕特里奇的解釋,尤其在得知陷入水塘的卡車上裝載着重建水門橋必須的車轍橋構件後,立刻表示願意幫助帕特里奇一起把卡車弄出來。
帕特里奇也沒有客氣,讓巡邏隊幫忙調來兩輛卡車,用鋼纜又將那兩輛卡車和陷入水塘的卡車連接了起來。
在一輛重型卡車和兩輛普通卡車的共同努力下,陷入水塘的那輛重型卡車終於在一個小時後被牽引出了水塘。
經過這一折騰,衆人早已是汗流夾背。那輛重型卡車的司機卻不敢怠慢,趕緊對卡車進行了檢查。
檢查結果很令人沮喪,由於整車浸入水中長達一小時,卡車的發動機已經損壞,再也無法發動了。這意味着,運送架橋器材的重型卡車就只剩下一輛了。
幸運的是,陷入水塘的那輛卡車上裝載的車轍橋構件只是浸了水,並不會影響到明天的使用。這個意外不免讓帕特里奇心中對明天的架橋行動蒙上了一層陰影。
晚10點,羅源帶着2、3分隊出發了。
他們的目標是西南方向被美軍佔領的無名高地。
在夜色和大雪的雙重掩護下,羅源並不擔心自己的部隊會被美國人發現,但所有人還是保持了足夠的警惕。
白天的戰鬥,已經讓他們見識到了美軍的戰鬥力。這樣的敵人,值得自己重視。
羅源不知道的是,美軍陸戰1團1營連長巴倫也打算趁着惡劣的天氣偷襲891高地,此時,A連也正在向891高地摸來。
想要偷襲美軍的3連9排2、3分隊和想要偷襲891高地的美軍A連之間的遭遇戰事先沒有任何的預兆。
在黑夜和大雪中,雙方的尖兵幾乎撞在了一起才發現了對方。
好在9排尖兵的反應比美軍尖兵要快,搶先開了火。
雙方的戰鬥也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爆發。
這時候,由雙方部隊性質差異導致的近戰能力的差距就顯示了出來。
陸戰1師雖然是美軍王牌,但仍然不脫傳統意義上的大步兵範疇,注重的也是常規作戰。
而快反營卻是周衛國採用特戰隊的建設思想打造的一支特種部隊。
一到近距離遭遇戰,雙方的近戰能力高下立判。
2、3分隊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就分散臥倒在地,手中的武器也在臥倒後發出了怒吼。
在第一輪射擊後,所有戰士又毫不猶豫地甩出了兩枚手榴彈。
連續爆炸的50枚手榴彈立刻摧毀了美軍A連的戰鬥意志。
在敵情不明下,美軍立刻向後撤退。
而羅源也意識到今晚再不可能對美軍進行偷襲,所以果斷帶領2、3分隊沿原路撤回了891高地。
幾乎在2、3分隊撤回891高地的同時,美軍的迫擊炮又開始了射擊。開始時是幾發照明彈,緊接着就是一連串榴彈。
美軍發射的照明彈雖然照亮了夜空,卻無法讓美軍透過大雪看清891高地的虛實。而且,儘管有着白天校正的射擊諸元,大雪還是影響到了美軍迫擊炮的精度。
所以,美軍在炮擊了幾分鐘後,就停止了射擊。
不過在定下心來仔細想想後,雙方不免都爲今晚發生的遭遇戰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自己沒有偷襲對方的打算,如果自己的偷襲部隊沒有恰巧遇上對方的偷襲部隊,結果將會怎樣?
雪越下越大,氣溫也越來越低,最低時甚至降至零下34攝氏度。嚴寒讓雙方都平添了不少凍傷傷員。
這一夜,雙方都在嚴密的戒備中度過。
12月9日。
天亮以後,大雪終於停止,天氣也漸漸轉晴。但氣溫卻沒有隨着天氣轉晴而回升。
漫長而嚴寒的一夜終於過去。在清點之後,羅源發現自己的部隊已經有了5人凍傷。這個比例對於這支40多人(9排3個作戰分隊加上兩門迫擊炮的射手、彈藥手等人員)的部隊來說,實在是高了一些。
這樣的非戰鬥傷亡尤其令指揮官惱火,但9排的防寒措施其實已經很到位了,而且快反營每個戰士的身體素質都遠超普通部隊,實在是因爲昨晚的氣溫太低,而構築工事和劇烈的戰鬥又讓戰士們出了很多汗。
天亮後沒多久,西南方向就傳來了射擊聲。
羅源立刻指揮部隊進入防炮洞。
但過了一會兒,預期中的美軍炮擊並沒有來臨。
在側耳傾聽了片刻後,羅源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美軍這次的射擊顯得有些雜亂,機槍、衝鋒槍、步槍、卡賓槍夾雜在一起,射擊也是時斷時續,而且射擊聲響起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一發子彈落在9排的陣地上。
這樣的射擊聲,不像是進攻,倒像是……試射。
想到這裡,羅源終於恍然大悟。昨晚的氣溫太低,武器的保暖措施如果不夠,很容易出現凍損。解放軍素有愛惜武器的傳統,從紅軍時期就一直視自己手中的武器重逾性命,在這樣的嚴寒下自然不會忽視了武器的保暖。早晨起來時羅源發現一個戰士的M1步槍因爲槍油塗得太多凍住了,還狠狠地批評了那個戰士。
但美軍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更金貴,而且美軍素來富裕,大手大腳慣了,對武器的保暖可就未必這麼上心了。想必他們的指揮官也深知這一點,所以纔要自己的部下在進攻前試射武器,免得真到了和敵人面對面時手中的武器卻打不響。換句話說,美軍的確是要發動進攻了。
果然,美軍的射擊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就停止了。緊接着,美軍的迫擊炮開始炮擊891高地。
由於天氣晴朗,可見度高,又有昨天炮擊的射擊諸元,美軍的這次炮擊非常精準,炮彈幾乎都落在了9排的防禦工事範圍。
不過,對9排來說,嚴寒倒也不一定是壞事。
由於嚴寒,凍土層厚達數十釐米,再加上幾十釐米厚的積雪,美軍的這次炮擊對9排的防禦工事並沒有造成多大傷害。這恐怕也是雙方都始料不及的。
炮擊過後,美軍A連向891高地發起了進攻。
直到美軍抵達9排陣地20米範圍時,羅源才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一瞬間,密集的火力就射向了美軍。
突然遭到攻擊的美軍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立刻就地臥倒還擊。
無奈所處的地形不利,所以儘管兵力火力遠遠優於9排,在對射中卻佔不到絲毫便宜。
在戰鬥僵持了十餘分鐘後,羅源讓機炮排的兩門迫擊炮偷偷運動了上來。
羅源的目標並不是面前的美軍,而是西南方向距891高地一點五公里左右的無名高地上的美軍迫擊炮陣地。機炮排裝備的美製M2式60公釐迫擊炮的最大射程是1800公尺,從1081高地雖然打不到無名高地,從891高地卻正好。
今天天氣晴朗,美軍的視野固然開闊,志願軍的視野也同樣開闊,所以天亮後機炮排的炮手已經測算出了對無名高地炮擊的射擊諸元。
由於在昨天的進攻中美軍無名高地沒有遭到任何攻擊,所以無名高地的美軍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會成爲志願軍的攻擊目標。
美軍的迫擊炮陣地雖然構築在無名高地另一面的反斜面上,但由於無名高地海拔比891高地低,坡度也不大,所以從望遠鏡裡還是隱約能看見美軍的迫擊炮陣地。
在調整好迫擊炮的方向和射角後,炮手將第一發炮彈放入炮口。
在雙方激烈的交火聲中,60毫米迫擊炮的射擊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直到十餘秒鐘以後,第一發60毫米迫擊炮彈帶着尖嘯聲落在無名高地上,美軍才反應過來。
不過,第一發炮彈打近了,離美軍迫擊炮陣地差了二十幾米。
機炮排炮手略微降低了另一門迫擊炮的射角後,將第二發炮彈放入了炮口。
這次的炮彈正中美軍迫擊炮陣地。
炮手們隨後來了個8發急速射。
連續落下的16發炮彈大多都命中了美軍的迫擊炮陣地,第11發炮彈爆炸後,引爆了美軍炮兵陣地上的迫擊炮彈。在一連串迫擊炮彈的殉爆聲中,美軍的這個迫擊炮陣地算是徹底報銷了。
第四節
發覺身後的無名高地遭到志願軍炮擊後,美軍A連不退反進,向891高地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不過快反營素來不怕近戰,更何況佔據了地形優勢,又有堅固工事作爲憑藉,所以A連的猛攻也只是徒增傷亡而已。
到最後,巴倫也受不了自己連的巨大傷亡,不得不下達撤退命令。
結果在撤退途中又遭到891高地兩門迫擊炮的追擊。
巴倫只好命令部隊翻過山脊從公路撤退。
沒有了A連的側翼掩護,迫擊炮陣地又遭到毀滅性打擊,失去了壓制火力,陸戰1團1營C連在無名高地的陣地就此直接暴露在891高地誌願軍迫擊炮火力的威脅下。陸戰1團1營營長Donald M.Schmuck(唐納德·施麥克)中校只好命令C連撤退。
至此,陸戰1師1團1營已經徹底失去之前通過出其不意獲得的對1081高地進攻的支撐點。
與891高地的激戰相反,陸戰7團1營在天亮後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再次來到了水門橋邊——實際上,他們這次行軍遭遇到的麻煩主要是路面積雪。
陸戰1師第1工兵營第1工兵連今天仍然跟在陸戰7團1營後面,但在抵達水門橋附近後,帕特里奇卻並沒有讓工兵連馬上架橋,而是命令工兵連原地待命。
昨天中國人的狙擊手和精準的炮擊給了他很深的印象,在確認安全之前,他可不願意再讓自己的部下無謂送死。
陸戰7團1營也沒有做出特殊的舉動,只是和昨晚留在水門橋邊的陸戰7團3營一起加固了水門橋邊的防禦工事。
水門橋對岸本來就有美軍一個連的守軍,加上這邊的陸戰7團1營和3營,守衛水門橋的力量倒是雄厚了起來——只不過他們現在守衛的是一座不存在的橋而已。
據對岸的守軍連長說,昨天傍晚工兵連一撤走,中國軍隊就不再展開襲擊。中國人的目的看來只是爲了阻止工兵連架橋。當然,只有一個連兵力的他們也不敢冒險離開工事對附近的山嶺進行搜索。
對此,帕特里奇不由深感惕然,隱蔽在暗處的中國人顯然深得中國兵法的精髓,不但採用的是狙擊手和迫擊炮襲擊這種高效費比戰術,而且目標還集中在戰鬥力最弱偏偏此刻又最重要的工兵連上。只要工兵連無法重建水門橋,陸戰1師就無法順利撤退,中國人就又有了合圍的機會。沒想到百戰百勝的陸戰1師,現在竟然受困於一座橋!
上午10點左右,陸戰7團2營也抵達水門橋。
這樣一來,陸戰7團的主力已經悉數集結在了水門橋畔。
上午10點20分,陸戰7團團長Homer Litzenberg(霍默。利茲伯格)上校帶着團部抵達水門橋。
在實地觀察了水門橋後,利茲伯格上校命令古土裡的後勤部隊盡一切可能尋找登陸裝備並運至水門橋邊。
經過半個小時的努力,後勤部隊終於在一個倉庫的角落裡找到了12艘包裝完好的充氣橡皮筏(這還是因爲陸戰1師的特殊性質,所以即使是在內陸作戰,後勤部隊還是習慣性地帶了一批橡皮筏)。
這12艘橡皮筏很快就被運到了水門橋邊。
利茲伯格上校親自指揮部下給這12艘橡皮筏充氣,並將充好氣的橡皮筏緊靠堤壩用繩子垂下了長津湖,又目送第一批72人(每艘6人)登上了這12艘橡皮筏。
準備就緒後,利茲伯格上校高聲對登上橡皮筏的部下說道:“小夥子們,記得我們是什麼人嗎?我們是陸戰1師,任何水域都阻擋不了我們前進的步伐。現在,我希望你們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對岸,接下來,你們將爲陸戰1師徹底打通前進的道路。”
利茲伯格頓了頓,大聲吼道:“Semper fide1is!”(永遠忠誠。美國海軍陸戰隊的信條)
橡皮筏上的72名陸戰7團官兵高呼着“Semper fide1is!”划動了船槳。不久,橡皮筏就抵達了對岸,在對岸守軍的協助下,每艘橡皮筏上的5人登岸,剩下1人則划動橡皮艇回到了這邊。
期間,快反營的迫擊炮雖然在前出的觀察手的引導下對這些橡皮筏進行了幾次炮擊,卻因爲長津湖水位下降後這些橡皮筏正好都位於射擊死角而不得不作罷。
就這樣,周而復始下,到下午2點左右,陸戰7團1營和2營都登上了水門橋對岸。
最後,利茲伯格上校也帶着衛兵抵達對岸,他要親自指揮這支部隊向中國人發起攻擊。
當然,登上對岸的部隊只攜帶了隨身的輕武器和營連屬重武器,不過,由於天氣晴朗,他們卻能得到空中支援。
中午時分,遭到史密斯少將嚴令斥責的陸戰1團1營營長施麥克中校再度率領1營對志願軍891高地發起了攻擊。
這次進攻,陸戰1團1營獲得了真興里美軍1個105毫米榴彈炮連的炮火支援。
不過,進攻開始後不久,施麥克中校就不得不中止了進攻,原因是配屬給他們的那4門105毫米榴彈炮的射擊誤差太大,不但無法精確摧毀構築巧妙的志願軍工事,甚至差點誤傷進攻的先頭部隊。
在經過近半個小時的協調、扯皮、謾罵和威脅之後,施麥克中校終於將那個105毫米榴彈炮連換成了1個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連。
緊接着,施麥克中校派出的火力引導員用步話機向配屬的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連發回了第一批射擊參數。隨後,美軍對891高地的炮擊再度開始。
儘管美軍的第一發155毫米炮彈落在了距891高地9排主陣地約30米開外的空地上,但劇烈的爆炸聲和震動還是讓羅源有了不祥的預感。隨後,他果斷命令迫擊炮手和彈藥手攜帶兩門迫擊炮撤回1081高地——面對着佔據絕對壓倒優勢的美軍重炮,這兩門迫擊炮留在891高地的作用實在有限,還不如讓他們撤回1081高地以保存反擊的力量。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證實了羅源的預感。
在炮手和彈藥手攜帶兩門迫擊炮離開9排主陣地後不久,美軍的第二發155毫米炮彈就正中9排主陣地,在劇烈的爆炸聲過後,擔任觀察哨的戰士被震暈過去,9排的2號防炮洞被炸塌,躲在裡面的2分隊8名戰士被盡數埋在防炮洞裡。
接下來,美軍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連連續兩次的4炮齊射都命中9排主陣地,剩餘的5個防炮洞全部被炸塌——9排藉助簡單工具構築的防炮洞即使因爲嚴寒表面有幾十釐米的凍土層,也無法承受155毫米重炮的轟擊。
擔任觀察哨的戰士也直接犧牲在了劇烈的爆炸中。
在美軍十幾輪炮擊過後,整個891高地9排陣地再無生機!
眼睜睜看着891高地上的9排陣地陷入美軍炮火中,快反營3連連長何兵卻是毫無辦法,不由心如刀割。
在對891高地的炮擊結束後,陸戰1團1營的火力引導員又引導4門155毫米自行榴彈炮對1081高地的志願軍陣地進行了炮擊。不過,由於1081高地的地勢比美軍火力引導員所在的無名高地要高很多,所以美軍對1081高地炮擊的精確度遠不如對891高地的炮擊。最終只是損毀了3連位於1081高地主峰的部分表面陣地,位於1081高地反斜面和離主峰較遠的主陣地仍然完好。
在漫長的等待後,美軍終於停止了炮擊。
而此時,陸戰1團1營C連已經趁機佔領了891高地西南的無名高地,A連也在沒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佔領了891高地。
從觀察哨透過望遠鏡看到891高地上滿目蒼夷的9排陣地和興高采烈的美軍,何兵不禁淚流滿面——整整3個作戰分隊,就這樣毫無抵抗之力地犧牲在了美軍的重炮之下!
血的教訓讓何兵深深地意識到,武器的差距並不是僅僅靠血肉之軀就能填補的。
在C連和A連都佔領了各自的預定目標後,一直未參與激戰的陸戰1團1營B連開始沿着山脊向1081高地運動。
十餘分鐘後,美軍B連的先頭班已經進入了快反營3連前哨陣地的火力範圍。
但何兵卻沒有下達開火的命令。
B連先頭班沒有遭到攻擊使得施麥克中校做出了錯誤判斷,他認爲1081高地上的志願軍陣地已經被之前的重炮轟擊給摧毀,於是命令B連加快前進步伐。
就在B連即將越過3連前哨陣地時,何兵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一時間,迫擊炮、輕重機槍、衝鋒槍、步槍的火力齊齊向美軍B連傾瀉了過去。
B連頓時被這突然而猛烈的攻擊給打懵了,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始組織反擊。
這時候因爲敵我混雜,施麥克中校卻不敢調動遠在真興裡的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進行攻擊,而C連在無名高地新架設的兩門81毫米迫擊炮還是無法打到1081高地。
所以在僵持了幾分鐘後,沒有重火力支援的B連就不得不狼狽撤退。
不過,在B連和3連脫離接觸後不久,真興裡的美軍155毫米自行榴彈炮就再次對1081高地進行了炮擊。
美軍的這次炮擊打掉了3連暴露出的一些火力點,但3連主陣地和迫擊炮陣地仍然無恙,戰士們也因爲轉移及時沒有遭受太大傷亡。
下午2點30分,利用橡皮筏抵達水門橋對岸的陸戰7團1營和2營經過簡單休整後就在團長利茲伯格上校的指揮下向真興裡方向前進了。
隊伍前進不久,尖兵就毫無意外地遭遇了狙擊手的襲擊。
利茲伯格立刻讓空地聯絡官呼叫空中支援。
幾分鐘後,巡邏在附近的4架F-4U“海盜”攻擊機就趕到,在空地聯絡官的引導下向公路兩旁幾座懷疑藏有中國狙擊手的山丘進行了凝固汽油彈的飽和攻擊。
攻擊結束後,利茲伯格不顧公路兩旁仍在熊熊燃燒的大火,命令部隊繼續前進。
隊伍在前進一段距離後,果然沒有再遇到狙擊手的襲擊,這讓整個隊伍的士氣頓時大振。
但沒過多久,就又開始有人被狙擊手擊中斃命。
這回利茲伯格毫不猶豫就命令空地聯絡官再次呼叫了空中支援。
2架F-4U攻擊機以更快的速度出現在了陸戰7團上空,並在空地聯絡官的引導下向可疑地點投向了凝固汽油彈。
凝固汽油彈爆炸起火後,利茲伯格命令部隊繼續前進。
接下來,利茲伯格乾脆讓空地聯絡官不停地呼叫空中支援,不管有沒有遇到狙擊手的襲擊,都將前進道路兩旁的每一座山嶺用凝固汽油彈覆蓋了一遍。
利茲伯格的這種做法剛開始不免引起了航空兵的質疑,但他的做法卻得到了史密斯少將的支持。史密斯少將直接打電話給負責爲陸戰1師提供空中支援的陸戰隊第1航空聯隊指揮官,在電話裡向他吼道:“水門橋已經被中國人炸燬,陸戰1師和陸軍的2萬多人都被困在古土裡。陸戰7團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給水門橋重建獲得足夠的安全縱深,如果沒有足夠的安全縱深,工兵就無法順利重建水門橋;水門橋無法重建,這2萬多人就有可能永遠回不了故鄉!難道2萬多名小夥子的生命還不如倉庫裡的凝固汽油彈值錢嗎?”
倍受壓力的航空兵最終還是妥協了,接受了利茲伯格對凝固汽油彈的“揮霍”。
快反營臨時營部。
電話鈴聲響起後,接線員立刻拿起了電話,在說了幾句後,向周衛國彙報道:“報告營長,是1連長的電話。”
周衛國立刻接過了電話,說:“大膽,什麼情況?”
孫大膽在電話那頭帶着哭腔說道:“營長,這仗沒法打了。”
周衛國沉聲說道:“怎麼回事?”
孫大膽說:“營長,美國鬼子這回是下血本了,他們的飛機朝公路兩旁的每一座山嶺都扔凝固汽油彈,根本就不管有沒有藏着俺們的人,俺們的狙擊小組一個都沒撤出來!炮排要是再不撤,也要全完了!”
周衛國不由皺緊了眉頭。看來美軍的瘋狂比自己預料得還要早,這樣不惜代價的無差別攻擊雖然效率不高,但卻有着絕對的效果,也只有美軍這樣富裕得過分的對手才能運用了。現在,快反營已經損失了6個狙擊小組,再也經不起炮排的損失了。
周衛國暗歎一聲,心有不甘地說道:“命令炮排,撤!”
在真興裡的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連對1081高地進行了第二次炮擊後,陸戰1團1營B連再次向1081高地發起了進攻。
這次進攻,美軍謹慎了許多,所以推進速度也慢了許多。 щщщ⊕ тт kдn⊕ c○
但另美軍鬱悶的是,他們還沒到達前次進攻時遇襲的地方,就遭到了志願軍的炮火急襲。
連續落下的十幾發81毫米迫擊炮彈雖然沒有對B連造成多麼重大的損失,卻沉重地打擊了B連官兵的士氣。
意識到自己隨時都處於危險境地的B連官兵立刻就變得畏畏縮縮起來。進攻很快就被3連打退。
在這次進攻被打退後,憤怒的施麥克中校立刻命令空地聯絡官呼叫空中支援,他要用凝固汽油彈將整個1081高地都燒得不剩一點渣滓!
很快,聯絡上陸戰隊第1航空聯隊的空地聯絡官就無奈地向施麥克中校彙報:“第1航空聯隊說他們的所有飛機都被陸戰7團給叫去了。沒有1架空閒的飛機可以給我們空中支援。”
這個回答頓時讓施麥克中校暴跳如雷:“7團的那羣狗雜種難道不知道,如果我們沒有拿下1081高地,就算他們能安全撤過水門橋,到這裡還是隻有死路一條嗎?”
空地聯絡官只好尷尬地苦笑。
空地聯絡官都是航空隊派出的老資格飛行員,不是陸戰隊的步兵,自然不想牽涉到步兵們的矛盾中去。
在發泄了一通之後,施麥克中校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最終冷靜了下來。之後,他命令火力引導員引導真興裡的155毫米自行榴彈炮再度對1081高地進行炮擊。
這次炮擊的重點是很可能位於1081高地反斜面上的志願軍炮兵陣地。
隨着155毫米炮彈再度落在1081高地上,施麥克中校的心情總算稍微好了一些。
不過,他也知道,由於視線受限,這次炮擊的效果如何卻是無法得到保證。
更討厭的是,天色很快就要黑了。
水門橋方向。
在順利前進了2個小時後,以凝固汽油彈開道的美軍陸戰7團1營、2營終於迎頭撞上了快反營1連,前進的步伐不得不停了下來。
1連的阻擊陣地依山勢而建,亂石林立,本就有很多天然的暗堡,經過1連一天兩夜的連續土工作業和二連協助的爆破作業後,其堅固程度和隱蔽程度連孫大膽自己都咋舌不已。
在陸戰7團1營先頭部隊和快反營1連前哨部隊之間的戰鬥發生後,利茲伯格想都沒想就命令1營先頭部隊與敵脫離接觸,隨後祭起了他的凝固汽油彈戰術。
在連串的凝固汽油彈落在1連陣地上爆炸起火後,利茲伯格下達了繼續前進的命令。
但是,1營先頭部隊前進了沒多久,就遭到了猛烈的火力打擊,在傷亡十餘人後才撤出了火線。
利茲伯格這才發現,自己的凝固汽油彈戰術在這裡似乎失效了。
第五節
不過,一向對自身實力有着絕對信心的利茲伯格並沒有就此灰心。
他的對策是呼叫更多的空中支援,投下更多的凝固汽油彈。
在隨後的二十分鐘內,先後有十四架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航空聯隊的攻擊機飛臨快反營1連阻擊陣地上空,投下的凝固汽油彈足足將1連陣地覆蓋了三回。
如此高強度的凝固汽油彈攻擊,即使連視空中支援爲家常便飯的陸戰7團官兵也是歎爲觀止。
以至於最後一輪攻擊的美軍飛行員甚至都不知該把自己飛機上掛載的凝固汽油彈往哪裡投。
此戰過後,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航空聯隊中開始流傳陸戰7團團長利茲伯格的外號“凝固汽油彈霍默”。
利茲伯格平靜地看着前方的烈焰,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感觸。
換做他是被攻擊的一方,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公平的。中美雙方軍隊的實力差距是明擺着的,並不因個人意志而轉移。再說了,這就是血淋淋的戰爭,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其間可沒有任何仁慈可言。
最後一架飛機投下所有的凝固汽油彈後,公路兩旁的火勢越加猛烈。
利茲伯格卻命令一個班美軍沿着公路搜索前進。
由於兩旁的高溫,這個班美軍都儘可能地走在公路中間。這雖然於行軍規範不合,此時卻也沒人指責他們。
十餘分鐘後,一名美軍回報,前方安全。
利茲伯格這才命令部隊繼續前進。
兩個營美軍立刻以連爲單位按兩路縱隊迅速沿公路向前進發。
很快,就有一個連美軍安全通過,但就在這時,異變徒生。
兩旁仍在燃燒的山石中,突然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射擊聲。
猛烈的火力立刻將前方的一個連美軍和美軍主力分割。
利茲伯格不由心中一沉——可惡的中國人,這竟然是他們設下的圈套!
陸戰7團果然不愧是久經沙場,就在利茲伯格的一楞神間,兩個營美軍就在各自營長的指揮下,向公路兩旁展開還擊。
可惜,公路兩旁熊熊燃燒的大火此刻倒成了快反營1連最大的掩護,在這樣的大火下,1連各種武器射擊的煙火根本就無跡可尋,從而也讓美軍無法據此尋找到敵人的位置,還擊的效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利茲伯格見狀不由無奈地苦笑——眼前的中國軍人在這樣的高溫下竟然還能存活,難道他們有魔法?好在兩個營美軍的射擊多少對快反營1連也有些壓制效果,所以先前被割裂的那個連美軍在付出數十人的傷亡後,終究還是趁機僥倖突了回來,沒有全軍覆沒。
尖兵班和先頭連數十人的傷亡讓利茲伯格肉痛不已,也讓利茲伯格徹底收起了對當面之敵的輕視之心。
眼看天色將黑,利茲伯格果斷下達了停止前進,就地建立防線的命令。
讓利茲伯格尚感安慰的是,這裡距水門橋已經有3公里,應該可以給工兵連重建水門橋足夠的安全縱深了。只要工兵連重建水門橋,師主力就能順利過來。有了師裡裝甲部隊的配合,就不信僅憑輕武器和迫擊炮的中國人能阻擋陸戰1師前進的步伐!
所以,在部隊建立簡單防線後,利茲伯格立刻讓通信兵給留在水門橋對岸的陸戰7團3營發報,告訴他們已經可以讓工兵連放心地重建水門橋了。
在真興裡的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連對1081高地的第三次炮擊結束後,施麥克中校組織A連和B連向1081高地再度發起了進攻。
1081高地的重要性顯而易見,如果不奪回它,陸戰1師能否順利撤退就是個未知數。
現在,陸戰1師周圍已經聚集了數不清的中國軍隊,就連傻子都知道,陸戰1師在這裡多待一刻,全軍覆沒的危險就增加了一分。
所以這次進攻,施麥克幾乎已經是孤注一擲,就差親自擔任尖兵了。
在望遠鏡中眼看着尖兵離1081高地越來越近,施麥克的心跳也是越來越快。
但當槍聲響起,尖兵應聲倒地時,施麥克也只是嘴角抽動了一下,就漠然地繼續關注戰局。
兩個連的美軍顯然都知道奪下1081高地的重要性,所以在第一聲槍聲響起後,他們不但沒有絲毫猶豫,反而邊向上方射擊邊加快了腳步。
很快,衝在前方的B連就和快反營3連守衛前哨陣地的7排4分隊短兵相接。
快反營的近戰能力雖然很強,但衝上來的美軍這時幾乎都有了拼命的想法,兵力又佔絕對優勢,所以很快,4分隊的9名戰士(4分隊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犧牲了3名戰士)就淹沒在了美軍的人潮中。5名戰士當場犧牲,剩下4名戰士毫不猶豫就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隨着四聲手榴彈爆炸聲響起,十餘名美軍被波及倒地,B連的攻勢爲之一滯。但跟在B連後面的A連立刻超越B連,繼續拼命往上衝。
不過,在衝到3連主陣地前方時,美軍終於遭遇猛烈火力,不得不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就地展開還擊。雙方一時陷入僵持。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嘯聲,隨後,一發81毫米迫擊炮彈落在距3連主陣地方不遠的空地上爆炸了。
不久,尖嘯聲再度響起,這回炮彈卻落在了3連主陣地後方。
但隨後,又響起了兩聲尖嘯聲,2發81毫米迫擊炮彈正中3連主陣地。
這卻是施麥克連續被志願軍教訓後終於開竅,狠心將無名高地上的兩門81毫米迫擊炮運動了上來,對進攻的A連和B連進行火力支援。
隨着美軍的迫擊炮彈連續落在3連主陣地上,美軍的士氣立刻大振,迅速起身繼續衝鋒。
但很快,隨着三聲尖嘯聲,三發60毫米迫擊炮彈準確的落在了衝鋒的美軍中。
3連的迫擊炮也終於開始發威了。
在望遠鏡中看着這一切的施麥克不由狠狠地罵道:“操!陸軍的炮兵真是狗屎,炮擊這麼久都沒幹掉中國人的迫擊炮!”
但罵歸罵,施麥克的頭腦還是清醒的,立刻命令自己的迫擊炮對中國人的迫擊炮展開壓制射擊。
美軍迫擊炮手早就對白天一直打不到1081高地憋了一肚子氣,這回得了命令,自然立刻發揮渾身解數,根據剛剛那3發60毫米迫擊炮彈的落點估算出中國人迫擊炮陣地的位置,很快就開始了壓制射擊。
美軍迫擊炮的新陣地很有技巧地設立在了距1081高地2000多米遠的山脊上,這樣一來,既可以保證自己手中的81毫米迫擊炮打到1081高地上,又能保證自己不被1081高地上中國人的60毫米迫擊炮打到,簡直是萬無一失。
不過,美軍迫擊炮手顯然低估了快反營構築陣地的水平,在連續六七輪的壓制射擊後,中國人的迫擊炮彈還是連續不斷落入美軍中。
最後,施麥克只好放棄對3連迫擊炮的壓制射擊,改爲現實得多的對3連主陣地的炮擊。
在迫擊炮的支援下,美軍終於突入3連主陣地,雙方爆發了激烈的白刃戰。
雙方的迫擊炮這時也不得不都停止了射擊。
隨着突入3連主陣地的美軍越來越多,雙方加入白刃戰的人數也越來越多。
在這危急時刻,3連連長何兵果斷投入作爲預備隊的最後3個作戰分隊,一通密集手榴彈攻擊,硬是割裂了突入3連陣地的美軍和後續美軍的聯繫。隨後,這3個作戰分隊的36名戰士就人手一隻M1911A1手槍衝向了正和戰友進行白刃戰的美軍。
很快,正在白刃戰的美軍就憋屈地被這麼一批不講道理的中國軍人一個接一個幹掉。
施麥克從望遠鏡中看見自己的部隊突入中國人的陣地並和中國人糾纏在一起後,不由大喜過望。從前幾次進攻的情況看,1081高地的中國守軍兵力大約只有一百多人,這次進攻自己投入了兩個連,在兵力上佔絕對優勢,一旦雙方糾纏在一起,顯然人數居多的一方將大佔便宜,看來這次進攻勝利的天平已經在向自己一方傾斜了。
就在這時,施麥克驚愕地發現,突入敵人陣地的部隊和後續部隊之間突然發生了連串爆炸,爆炸過後,後續部隊和突入敵人陣地的部隊之間的聯繫被徹底分割。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施麥克忍不住破口大罵:“操!手榴彈還能這麼用!”
隨後,施麥克就又從望遠鏡中看到了中國軍人對自己部下的屠殺。
眼看這次進攻又要以失敗而告終,施麥克不由一狠心,大聲對身邊的火力引導員命令道:“立刻呼叫真興裡的155榴彈炮連,讓他們炮擊1081高地!”
火力引導員不由一楞,難以置信地說:“長官,1081高地上可還有我們的人。”
施麥克一把揪住火力引導員的衣領,對他咆哮道:“可那上面更多的是中國人!”
火力引導員猶豫着說:“長官……”
施麥克粗暴地打斷他的話,說:“命令是我下達的,你只是執行命令,即使要上軍事法庭也是我的事!聽明白了沒有?”
火力引導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後拿起步話機,用顫抖的聲音呼叫了真興裡的那個155毫米自行榴彈炮連,並報出了榴彈炮連早已熟悉的射擊參數。
在火力引導員放下步話機話筒後幾秒鐘,謹慎的榴彈炮連就進行了第一次試射。
第一發155毫米炮彈準確的落在了1081高地3連主陣地上。
火力引導員立刻對着步話機話筒喊道:“正中目標。無需校正,全連5發齊射。”
當第一發155毫米炮彈落在3連主陣地並爆炸時,正在白刃戰的敵我雙方一時都呆住了。
3連連長何兵首先反應過來,心裡不由咯噔一下——美國鬼子竟然不顧自己人的安全下狠手了!
很快,一個美軍士兵也反應過來,大聲喊道:“怎麼回事?這是我們自己的重炮!”
跟周衛國學過英語的何兵不由心中一動,大聲喊道:“是美軍重炮,快往山後撤!”
隨後又低下頭用英語反覆喊道:“我們被自己人炮擊了,我們被長官拋棄了,快跑啊!”
3連戰士聽見何兵的話後,與美軍沒有接觸的人立刻跳入了戰壕,又順着戰壕往山後撤。
與美軍正在白刃戰的戰士則強攻一招,將面前的美軍逼退,再後退一步,伺機撤離。
美軍聽見何兵的話後,雖然不知道是誰說的,難免還有些遲疑,但腦筋比較靈的人已經發現了敵人的異常舉動,也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立刻大步後退,隨時準備轉身往後飛奔。
這時,真興里美軍155毫米榴彈炮連齊射的4發炮彈先後落下。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在親眼目睹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都被炸得殘肢斷臂滿天飛後,反應過來的美軍立刻發一聲喊,轉身就往後飛奔。
正與他們對峙的3連戰士也得以抽身撤離。
雙方在這一刻倒是默契無比。
在真興里美軍155毫米榴彈炮連的5輪齊射之後,1081高地的表面陣地上已經沒幾個活人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真興裡那個155毫米榴彈炮連的射擊效果有多好。實際上,炮擊對雙方直接造成的傷亡並不大,反而促成了雙方以最快的速度脫離接觸,並分別向各自的後方安全撤離。
在望遠鏡裡看見這一幕的施麥克中校不由哭笑不得。
現在,他都不知道該慶幸炮擊並沒有造成攻上1081高地的自己部下多大的傷亡還是該痛恨。因爲這羣混蛋怕死導致自己雖然採取了無差別攻擊這種極端方法卻沒有取得預期效果。
不過,自己在1081高地上還有很多自己人的情況下下達炮擊1081高地命令的弊端倒是很快就顯露了出來。
在炮擊停止後沒多久,A連連長巴倫就帶領自己的部下直接闖到臨時營部,指着施麥克中校的鼻子質問道:“中校先生,你剛剛究竟想幹什麼?我們正在和中國人拼命,眼看就要擊敗他們,你爲什麼要下令炮擊我們?”
施麥克中校本想嚴厲訓斥巴倫說,自己是這裡的最高長官,有權根據戰場的實際情況便宜行事,但看見巴倫和他身後數十名士兵雙眼中滿含的怒火時,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羅伯特,如果還有別的選擇,你以爲我剛剛會那麼幹?你也知道當時的情況,當時如果我不下令炮擊,恐怕你們這些攻上1081高地的人都要被中國人一個個用手槍給幹掉!”
聽着施麥克語重心長地說出這一番話,巴倫也冷靜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剛剛的炮擊雖然造成了A連一些傷亡,但導致正在白刃戰的雙方脫離接觸,最終使得大部分官兵安全撤離卻是事實。自己剛剛出於憤怒帶上部下找施麥克也只是要一個說法,現在,身爲營長的施麥克已經給了自己一個說法,不管這個說法是否可信,總歸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自己也不能太過分。畢竟現在大家都在戰場上,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需要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對方——不過,自己真的放心將後背交給這樣的人?
不過,巴倫和施麥克之間的爭吵還是很快就平息了。
在目送着巴倫帶着A連離開臨時營部後,施麥克飽含深意地看向了火力引導員。火力引導員立刻說道:“長官,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施麥克不由鬆了口氣,讚賞地拍了拍火力引導員的肩膀。
這軍事法庭,能不上當然還是不上的好。就算是內部的質詢,也是能沒有就沒有。如果這件事能像個屁一樣隨風消逝,那當然就更好了。
在水門橋邊等待了幾個小時後,接替陣亡的Wi11ima F.Harris(威爾蒙·哈里斯)中校指揮陸戰7團3營的副營長Warren Moris(沃倫·莫里斯)少校終於接到了團長的通報,陸戰7團1營和2營已經肅清從水門橋往真興裡方向長達3公里的地區,現在,無論是中國人的狙擊手還是迫擊炮都無法威脅到水門橋,所以,工兵連已經可以放心地重建水門橋了。
有了莫里斯少校的保證,帕特里奇立刻指揮工兵連行動了起來,十餘名工兵也帶上工具乘坐橡皮筏登上了對岸。
首先當然還是加固橋基。
剛開始,工兵連的士兵還有些畏畏縮縮,但開工好一會兒也沒有遭到襲擊終於讓他們放下心來。
半小時後,兩邊的橋基加固完畢。
接着,帕特里奇指揮工兵們用起重機將兩個連接在一起的M2車轍橋構件緩緩前伸,逐步跨過懸崖,最終抵達對岸。
當這個車轍橋構件終於在對岸工兵的協助下穩穩地降下並固定後,兩岸的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得到第一個車轍橋構件成功架設的鼓舞,第二個車轍橋構件的架設更加順利。
等第二個車轍橋構件安全降下後,帕特里奇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鋼樑架設好,車轍橋的架設就成功一大半了。
不過,帕特里奇並沒有半分鬆懈,還是繼續親自指揮木製車轍板的鋪設。
直到起重機將最後一塊木製車轍板放下,工兵將車轍板固定,帕特里奇才鬆了口氣。
至此,在水門橋殘橋上的車轍橋終於架設成功。
當帕特里奇將這一消息向陸戰1師師長史密斯少將彙報時,史密斯立刻欣喜若狂。在安排了各部隊的撤退順序後,就登上了一架直升機直飛興南。
在那裡,他將建立陸戰1師新的指揮部,以指揮陸戰1師的撤退,或者,反擊。
第六節
天黑之前,施麥克中校突然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陸戰隊第1航空聯隊通知他,由於陸戰7團不再需要空中支援,所以他們之前呼叫的4架F-4U“海盜”攻擊機可以改歸陸戰1團1營調配。
這個好消息立刻讓施麥克中校興奮不已。
他對空地聯絡官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讓2架攻擊機對1081高地反斜面進行攻擊。經過這一天的戰鬥,施麥克中校早已恨透了隱藏在1081高地反斜面上的中國人的迫擊炮陣地。
不久,4架攻擊機果然飛臨1081高地上空,隨後,其中的2架攻擊機就在空地聯絡官的引導下向1081高地反斜面投下了凝固汽油彈。
隨着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1081高地後方頓時騰起了大火。
施麥克大感暢快,又讓空地聯絡官引導剩下的2架攻擊機攻擊1081高地中國軍隊的主陣地。
很快,剩下的2架攻擊機就向3連主陣地投下了凝固汽油彈。
短短几分鐘後,整個1081高地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至此,施麥克胸中這一天多來的悶氣總算出了個乾淨。
美軍攻擊機在投彈之後就返航了。
而1081高地現在處處是火,施麥克倒也不急於讓部隊發動進攻。
美軍的4架攻擊機剛剛出現的時候,何兵就猜到美軍馬上要發動空襲了,所以立刻命令戰士們隱蔽。
3連本就在1081高地的反斜面構築了不少防炮洞,而且由於人手和時間都更充足,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比891高地的防炮洞修築得更堅固,這些防炮洞除了可以防炮擊,對於一般的航空炸彈也具有防護力,所以何兵下達隱蔽的命令後,3連官兵都躲入了防炮洞裡。
由於這一天多來的戰鬥中美軍都沒有對1081高地發動空襲,3連又不像水門橋方向的1連和2連那樣有狙擊小組和炮排預警,還不瞭解美軍這兩天的空襲特點,所以何兵萬萬沒有想到,美軍飛機這次空襲投下的不是航空炸彈,而是凝固汽油彈!
在連串炸彈落地爆炸後,何兵根據爆炸的聲音就本能地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他還沒來得及弄明白這不對勁究竟在哪裡,火勢就起來了。
短短几分鐘內,3連的大部分防炮洞就被火焰吞沒。何兵等人因爲在美軍之前的炮擊時最後撤回1081高地反斜面,就近躲進了反斜面邊緣的防炮洞,幸運地沒有被美軍的凝固汽油彈波及。
1081高地反斜面的積雪本就被美軍的炮擊給炸得七零八落,所以凝固汽油燃燒起來絲毫沒有受地面積雪影響,威力得以充分發揮,竟然足足燃燒了近一個小時才漸漸熄滅。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天黑後的氣溫本來比白天要低,但何兵離開自己待的防炮洞後,卻覺得熱氣逼人。
附近幾個防炮洞也沒有被大火波及,所以躲在裡面的戰士這時也都離開了防炮洞。
何兵粗粗清點人數後,發現竟然只有三十幾個人,連一個排都不到!
何兵強忍心中的不安,匆忙打着手電帶領戰士們向火場中趕去察看部隊的傷亡情況。
單看大火過後已被烤得焦黑髮硬的地面,何兵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這時,衆人已經來到火場最邊緣的一個防炮洞口,何兵立刻帶頭衝了進去。
剛進洞口,就見洞中躺着9名戰士。
何兵在手電光亮下看清了戰士們的樣貌,大聲喊着他們的名字,卻無人應答。
何兵走近一探他們的鼻息和頸動脈搏動,這才發現這9名戰士早已犧牲多時。
細看之下,這9名戰士身上除了之前戰鬥的傷痕外,並無其他傷痕,唯一異樣的是這9人身上裸露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櫻桃般的紅色(一氧化碳中毒的表現)。
何兵勉強站起,不由一陣眩暈,一咬牙,帶着戰士們向下一個防炮洞跑去。
剛到第二個防炮洞口,何兵就聞到一陣焦糊味,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走進了洞裡。但眼睛順着手電光亮只看了一眼,何兵就已睚眥俱裂。
只見洞裡姿勢各異地躺着8具屍體,嚴格說來,這8具屍體已經不能稱之爲屍體,而只是焦炭!就連洞壁也是和洞外地表一樣焦黑一片,顯然這個防炮洞不幸被美軍的凝固汽油彈命中,以致凝固汽油都濺進了洞裡,由此導致了這樣的慘狀。
跟在何兵後面進洞的戰士也看到了這一慘狀,不由個個面露悲憤之色。
何兵顫聲說道:“再去其他洞裡看看!”
說完,轉身出了這個防炮洞,帶頭衝向第三個防炮洞。
等所有防炮洞都找完,何兵已經癱坐在地上。
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雖然修得結實,但由於沒有考慮到要應付凝固汽油彈,所以縱深不夠,通氣口也不多,而凝固汽油彈的殺傷效果本就不是靠衝擊波和彈片,而是靠具有極強附着力的凝固汽油燃燒後釋放的高溫和長時間燃燒消耗氧氣等燃燒後效上。所以曾被大火波及的防炮洞竟然無一例外,一個活人也沒有!
整個3連,現在已經只剩下這不到一個排的人了!
萬幸的是,和營部聯絡的電話線卻因爲深埋地下而只遭到部分破壞,當通訊員將備用的電話機接上後,何兵顫抖着拿起了電話聽筒,要通了營部。
電話接通後不久,在聽到電話聽筒裡傳來周衛國的聲音後,何兵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
周衛國聽見何兵的哭聲,不由大驚,對着電話吼道:“別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陣地丟了?”
何兵強忍悲痛,嚥着說:“營長,陣地沒丟,但我們三連……只剩不到一個排了……”
接下來,何兵就將下午的戰況和1081高地遭到美軍凝固汽油彈攻擊的情況簡要向周衛國彙報了一遍。
在電話裡聽完何兵的彙報,尤其是3連的傷亡情況後,周衛國沉默了。
3連遭受這麼大的損失,他比誰都痛心,也比誰都要自責。說到底,3連對美軍凝固汽油彈的警惕性不夠,他這個營長也難辭其咎。但現在既不是悲傷的時候,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從今天的戰況看,美軍爲了突圍已經孤注一擲,集中了所有能集中的力量。以快反營一個營的兵力要想擋住美軍來自兩個方向有着絕對優勢兵力和充足炮火及空中支援的進攻,無異於癡人說夢。到現在爲止,快反營阻擊美軍已經超過了兵團部要求的二十四小時,這本身就是個奇蹟。現在,負責阻擊真興裡方向美軍的3連傷亡大半,負責阻擊古土裡方向美軍的1連也傷亡近三分之一。更要命的是,由於防線後撤,快反營已經無法對水門橋美軍進行騷擾,憑着美軍工兵的能力,重建水門橋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也就是說,古土裡的美軍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撤過水門橋。那時候,快反營將要面對的就不止是美軍的兩三個營而是整個美軍陸戰1師!如果硬碰硬,快反營的唯一結局就是全軍覆沒!現在,已經到了應該考慮撤退的時候了。
周衛國正想着,何兵卻因爲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周衛國的聲音,不由一咬牙,說道:“營長,三連出現這麼大傷亡都怪我,請營長放心,我們一定堅守陣地。快反營沒有軟蛋,就算只剩下最後一個人,我們也一定會守住陣地。”
聽見話筒裡傳來的何兵的聲音,周衛國立刻回過神來,沉聲說道:“三連傷亡這麼大我也有責任,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現在,你們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隨時做好撤退準備,一旦得到命令,立刻撤退。”
何兵一呆之後,還是道:“是。”
掛了電話,周衛國立刻讓電臺操作員給兵團部發報,彙報了當天的戰況和快反營的損失情況。
半小時後,兵團部發來回電,內容很簡單:“命你部相機撤退。”
收到這個回電,周衛國心中大定。
說實話,他還真怕兵團部再像前天一樣下達個“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令。
其實仗打到現在,即使快反營真的“不惜一切代價”,也不足以左右戰局的發展。何況快反營的強項並不是打陣地戰。兵團部對此顯然有着清醒的認識。
既然兵團部同意快反營撤退,那現在就只剩下撤退的技術問題了。
水門橋恢復通車的消息一傳回古土裡,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歡呼。
這意味着,他們得救了。
很快,各部隊就按照史密斯少將臨行前安排好的撤退順序離開古土裡,向水門橋開拔。由於工兵營營長帕特里奇在關鍵時刻架橋成功,拯救了陸戰1師,所以陸戰1師第1工兵營餘部得到了首先出發的殊榮。
6點半左右,陸戰1師第1工兵營餘部車隊抵達水門橋。
在略作準備之後,工兵營的車輛就開始在工兵們的手電筒(由於吃夠了志願軍狙擊手的苦頭,美軍可不敢在橋兩頭架上探照燈)引導下摸黑過橋了。
爲了抒發自己喜悅的心情,帕特里奇特地坐上了第一輛吉普車,通過車轍橋抵達對岸。
隨後的4輛卡車通過時都很順利。
當帕特里奇回到橋邊時,正好看見第6輛車通過車轍橋。
這是一輛後面牽引着推土機的履帶式牽引車。
牽引車剛駛上橋面時,履帶還壓着車轍橋兩側的鋼樑,但走不到一半,車身就向左偏了,右側的履帶離開了鋼樑,壓上了鋼樑中間鋪的木質車轍板。
只聽“喀喇”一聲,木質車轍板應聲斷裂,隨後掉落懸崖。
司機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趕緊踩剎車將車停了下來。
車停下後,司機探身出去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只見牽引車右側的前半部分已經懸在了車轍橋兩側的鋼樑之間,由於車轍板掉落,實際上牽引車已經懸空,幸虧左側履帶和右側履帶的後部還壓在鋼樑上,而後面牽引的推土機又恰好反過來給了牽引車向後的拉力,這才讓牽引車獲得了微妙的平衡,否則就要掉下懸崖了。
不過,牽引車現在雖然平衡了,情況卻也並不樂觀,只要稍有不慎,隨時都可能掉下懸崖。以橋面和橋底的落差再加上峽谷的坡度,掉下去不一定粉身碎骨,但肯定是死定了。
帕特里奇苦笑着看着這一幕。
沒想到自己只離開了這麼一會兒就出事了,這羣人還真是不讓自己省心。
但這時候卻也不是責備司機的時候,所以帕特里奇大聲說道:“把車慢慢倒回去。”
驚魂未定的牽引車司機應了一聲,趕緊掛倒檔,將牽引車往後倒去,但倒車的時候,司機卻把方向盤打得過大,以致牽引車的右前方履帶壓上鋼樑後,右後方的履帶卻又壓上了木質車轍板。隨着一聲“喀喇”聲,又一塊木質車轍板被壓斷掉落懸崖。這回,牽引車又變成了右側後懸空。
眼看牽引車就要掉下懸崖,橋兩頭的工兵忍不住都大聲喊叫了起來。
牽引車司機聽見橋兩頭的驚呼聲,趕緊踩剎車,因爲剎車踩得太猛,發動機一下子就熄火了,萬幸的是,車總算停下來了。
帕特里奇深吸一口氣,大聲對司機說道:“再發動,別急,動作慢一點。”
牽引車司機這時額頭已經滿是大汗,聽了帕特里奇的話後,連連點頭,但連着打了幾次火都沒把發動機給發動。
帕特里奇大爲擔心,趕緊喊道:“停下,別再動了。”
牽引車司機停下了動作,哭喪着臉對帕特里奇說道:“長官,我現在該怎麼辦?”
帕特里奇強壓下心頭怒火,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說道:“現在,別緊張,按我說的做。兩手不要動,首先,把左腳從離合器上拿開。”
牽引車司機應了一聲,依言鬆開踩在離合器上的左腳。
帕特里奇又說道:“再把右腳從剎車上拿開。”
牽引車司機低頭看了一眼,說:“可是,長官,我的右腳現在正踩在油門上。”
帕特里奇心裡暗罵了一句“白癡”,嘴上卻說道:“不管你的右腳在剎車上還是油門上,都給我拿下來。”
牽引車司機鬆開右腳,說:“長官,我已經把右腳拿開了。現在我該怎麼辦?”
帕特里奇說:“現在,把你的雙手從方向盤上拿開。”
牽引車司機依言鬆開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說:“長官,現在呢?”
帕特里奇強忍心頭怒火,說:“現在,打開右邊車門,慢慢下車,再回到橋頭那邊。”
牽引車司機一呆,說:“長官,那車怎麼辦?”
帕特里奇說:“你別管了。”
牽引車司機“哦”了一聲,打開右邊車門,小心翼翼地下了車,隨後順着車身右側回了橋頭。
帕特里奇大聲對着橋頭喊道:“普羅瑟中士在不在?”
橋頭有人回答道:“長官,我在這裡。”
帕特里奇說:“你過來,把車倒回去。”
普羅瑟是工兵營駕駛技術最好的人,帕特里奇這時候當然要找這樣可靠的人。
不一會兒,普羅瑟中士就從橋頭走了過來,小心的上了車,關了右側車門,卻又打開了左側車門。
上車之後,普羅瑟中士熟練地將檔位杆掛在空檔,踩下離合器和剎車,隨後擰動車鑰匙打火。發動機在發出一陣轟鳴後,終於發動了。
普羅瑟先將方向盤回正,又將檔位掛在1檔後,左腳緩緩鬆開了離合器,但右腳的剎車卻只是輕輕鬆開。牽引車在一陣抖動後,緩緩向前駛去,就在牽引車緩緩前進的同時,普羅瑟在橋兩邊手電筒的亮光下,邊探頭看着左側履帶和車轍橋鋼樑,邊輕輕轉動方向爬,把牽引車往前開。在前進一兩米後,普羅瑟果斷踩下離合器和剎車,將牽引車剎住,然後將檔位掛在空檔上。
這時,牽引車兩側的履帶都正好壓上了車轍橋鋼樑。
普羅瑟鬆了口氣,指揮幾名工兵將後面牽引的推土機卸下,再用別的卡車牽引走,最後,普羅瑟將牽引車掛了倒檔,輕鬆地沿着車轍橋鋼樑倒回了橋頭。
等普羅瑟將牽引車倒回橋頭,帕特里奇總算鬆了口氣,但緊接着,帕特里奇又皺緊了眉頭。
車轍橋的兩塊木製車轍板都被牽引車壓斷了,現在的車轍橋,基本只剩下兩條鋼樑。
M2式車轍橋原本是按照中間的木製車轍板通行輪式車輛,而兩邊的鋼樑則承載履帶式車輛來設計的,現在,木製車轍板已經損壞,履帶式車輛固然可以壓着兩側鋼樑過橋,但輪式車輛怎麼辦?
看着兩根光禿禿的鋼樑,帕特里奇陷入了沉思。
不久,帕特里奇突然心中一動,從隨身的工具袋中拿出一個捲尺,走到一輛吉普車前,又叫來一名工兵幫忙拉開卷尺,隨後測量了吉普車兩側車輪之間的距離並記錄。
接着,帕特里奇又過了橋,測量了其他各種車輛兩側車輪之間的距離。
最後,帕特里奇又測量了兩根鋼樑之間的距離。
在比較了所有數據後,帕特里奇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136英寸(約3.45米)!”帕特里奇大聲說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們都不明白帕特里奇在說什麼。
帕特里奇很快就反應過來,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喃喃道:“怪我,怪我沒說清楚。”
隨後,帕特里奇就大聲說道:“小夥子們,趕緊動起來,把車轍橋兩側鋼樑的間距調整爲136英寸。這個間距可以保證所有車輛的輪子或履帶都壓上鋼樑。”
工兵們這才明白帕特里奇的意思,大喜之下,立刻行動了起來。
在起重機和撬棍的幫助下,工兵們很快就將車轍橋兩側鋼樑的間距調整到136英寸。
隨後,帕特里奇命令普羅瑟駕駛那輛牽引車過橋。
普羅瑟駕駛着牽引車緩緩駛上這兩道鋼樑,儘管由於鋼樑之間間距大大縮小,牽引車兩側的履帶只能保證內緣各壓上鋼樑2英寸(約5釐米),但最後牽引車還是安全抵達了對岸。
接下來,帕特里奇又讓一輛車輪間距最小的吉普車過橋。
儘管136英寸的寬度對吉普車來說顯得有些寬,但還是保證了吉普車車輪的外緣各壓上鋼樑約1.5英寸(約3.8釐米),所以這輛吉普車也安全過了橋。
最寬和最窄的車都能通過,帕特里奇終於放心了。
但有了那輛牽引車的前車之鑑,帕特里奇卻再不敢大意,親自守在橋頭指揮着車輛通行。
隨着古土裡美軍不斷涌來,橋頭很快就堵滿了各種車輛。但車轍橋的現狀卻又讓這些車輛在通過時不得不放慢速度。
這些擠作一團的美軍無疑是最佳的攻擊目標,這時候如果志願軍對美軍發動突襲,美軍必將遭到慘重損失。
但是,離水門橋最近的快反營都距水門橋足有3公里。
不得不說,陸戰1師的確很幸運。
第七節
在1081高地的大火漸漸熄滅後,施麥克中校命令佔領1081高地。
在這一天多的戰鬥中已經傷亡過半,可謂勞苦功高,施麥克中校這時候將佔領1081高地這一唾手可得的大功送給A連也有補償並安慰他們的考慮。因爲他相信,經過傍晚時分的空襲,1081高地上肯定不會再有活人了,A連這次的進攻將會是一件極爲輕鬆的事情。
對此,巴倫也深信不疑,所以他愉快地接受了命令,在其他兩個連長羨慕的眼神中率領A連向1081高地出發了。
不過,陸戰1師很幸運並不代表陸戰1團1營A連也很幸運。
當A連行進至距1081高地主峰還有不到50米時,山頂突然響起了機槍、衝鋒槍和步槍的射擊聲。
突然響起的射擊聲在一瞬間就讓巴倫和所有A連的士兵都魂飛魄散。
在留下十來具屍體後,他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連滾帶爬地撤了下去。
施麥克嘴巴大張,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在凝固汽油彈的覆蓋攻擊下,竟然還有中國人活着,甚至還有戰鬥力?!
施麥克在拼命揉了自己的頭髮好一陣子,猶豫再三後,終於下達了就地建立防線的命令。
他已經從團部的情況通報中得知水門橋已重建的消息。相信師主力很快就將通過水門橋,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這段“U”形公路。到那時,就形成了對1081高地的前後夾攻之勢,他就不信1081高地上的中國軍隊在前後夾攻下還能支撐得住。
但在得到師主力的支援之前,他是再也沒有勇氣對1081高地發動進攻了。
這一天多的戰鬥對他來說就是惡夢。
中國人,太可怕了!
接到周衛國撤退的命令後,孫大膽用力將拳頭砸在了隱蔽部的洞壁上。
孫大膽是三野的老兵,經歷過無數血戰,甚至參加過當年圍殲國民黨軍五大王牌之首的整編七十四師的孟良崮戰役。可是,在他所經歷過的所有戰鬥中,還從來沒有像今天的戰鬥這樣艱難的。和正宗的美軍相比,即使是國民黨所謂的王牌整編七十四師這樣的美械部隊充其量也只是拿着燒火棍的小孩,無論是戰鬥力,戰術水平,協同水平,火力的猛烈程度、精確度還是火力的持續性,都和美軍差着老大一截。以1連阻擊陣地那樣的堅固程度,又佔據地形優勢,1連還是在美軍的連番攻擊下傷亡了將近三分之一。
這一仗,讓孫大膽充分認識到,志願軍與美軍武器之間的懸殊差距已經不是單單靠戰鬥意志就能扭轉的了。
所以雖然痛苦,孫大膽還是執行了撤退的命令。
在撤退之前,孫大膽下令掩埋所有烈士的遺體。由於美軍凝固汽油彈燃燒後導致的高溫,即使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氣溫下,附近的土地也沒有凍土層,所以烈士們的遺體都得以順利掩埋。在掩埋烈士的地點做下標記後,1連就開始有序地撤退。
不過,孫大膽自然不會讓美軍的撤退之路成爲坦途。
在撤退的路上,孫大膽不斷指揮戰士們佈設地雷,直到把1連能找到的所有地雷和爆炸物都用光爲止。
孫大膽回到臨時營部時,周衛國和田大海都在等他。
孫大膽奇怪地問道:“何連長還沒到嗎?”
他並不知道1081高地爆發的激戰,所以有此一問。
周衛國說:“三連那裡剛剛還發生了戰鬥,他走不開。”
孫大膽“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周衛國說:“好了,人到齊了。時間緊迫,我說得簡短一點。這兩天,三連的傷亡最大,一連其次,所以今晚的撤退將由一連爲先導,二連負責斷後,三連、營部和炮排居中。”
孫大膽和田大海都說道:“明白。”
周衛國說:“今晚的撤退時間是晚十一點,撤退的方向是真興裡。”
孫大膽說:“營長,俺有個疑問。”
周衛國說:“問吧。”
孫大膽說:“營長,俺們既然要撤退,爲什麼還要往真興裡方向走?爲什麼不乾脆隱蔽在山裡,等美軍撤走後再往回撤?”
周衛國說:“我們爲什麼要往回撤?快反營這兩天打阻擊付出這麼大的傷亡,難道就這麼算了?”
孫大膽一楞,說:“那要怎麼樣?”
周衛國說:“怎麼樣?自然是要向美國人討回來。”
孫大膽說:“怎麼討回來?”
周衛國說:“打陣地戰不是我們快反營的專長,但要論搞搞騷擾破壞,我們還是當仁不讓的。美軍現在一門心思想着撤退,正是他們最混亂和警惕性最差的時候。這不就給了我們快反營渾水摸魚的機會了嗎?”
孫大膽和田大海的眼睛都亮了。原來營長還有這想法。
周衛國見了兩人的神情,知道他們都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微笑着說:“不過,在撤退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我要見見那個美軍中尉。”
布朗這時候正靜靜地坐在山洞裡,等待着自己未知命運的降臨。
剛開始聽到附近傳來的槍炮聲時,布朗還有些激動,夢想着友軍將這支不自量力的中國軍隊擊敗,解救自己。可是,在山洞裡連着聽了兩天一夜的槍炮聲後,布朗已經麻木了。
到現在爲止,槍炮聲似乎還是沒有接近的趨勢。難道整整兩天一夜,面對着只有兩百多人的這支中國軍隊,美軍竟然未能前進一步?對於這個可能性,布朗直接就否定了。因爲在他的認知範疇內,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過,在這之前,他頂多對這支中國軍隊指揮官的狡猾有着少許鄙視之餘的佩服,但現在,他已經對這支中國軍隊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這究竟是支怎樣的軍隊?
當週衛國走進關押布朗的山洞時,布朗明顯鬆了口氣,說:“你總算出現了。”
周衛國說:“你很希望見到我嗎?”
布朗苦笑道:“當然。因爲你的部下都不懂英語,我沒法和他們交流。”
周衛國說:“抱歉,我們的長官之前並沒想到我們會和美國俘虜打交道,所以沒有給我們配備英語翻譯,而我這兩天又正好很忙,所以沒空來看你。”
布朗假裝沒有聽出周衛國話裡帶着的諷刺意味,說:“這兩天外面的槍炮聲聽起來很激烈,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周衛國說:“哦,你是說槍炮聲啊,那是我們在和你們的人打。”
布朗沉吟着說:“你們在和我們打?你的意思是,你們兩百多人對抗我們整個陸戰1師?”
周衛國說:“差不多就是這樣。”
布朗脫口而出:“這不可能!”自己連想都不會去想的事情,怎麼可能是真的?
周衛國笑笑,說:“這是事實,你信不信又有什麼關係?至少你應該承認,這幾天沒有一個美國人從這裡走過吧?你也知道,這裡離真興裡並不遠!”
布朗若有所思。
周衛國頓了頓,說:“你不好奇我爲什麼突然又有時間來看你了嗎?”
布朗隨口道:“爲什麼?”
周衛國說:“我來是向你告別的。”
布朗心突的一跳,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驚恐地說:“你要殺了我是嗎?”
周衛國說:“我爲什麼要殺你?”
布朗說:“因爲我知道你們的底細。你擔心我把你們的底細告訴我們的人。”
周衛國聳聳肩,說:“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們也要回去了,就算你把我們的底細告訴你們的人,誰又會對我們這些人感興趣?”
布朗這才心下稍安,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那些韓國戰俘呢?”
周衛國說:“昨天戰鬥剛開始,我們就釋放了所有戰俘。”
布朗將信將疑地說:“真的嗎?”
周衛國說:“我們志願軍是不會殺戰俘的,但我們要打仗,又沒有多餘的兵力看守他們,所以釋放他們就是唯一的選擇。不過爲了避免他們被你們的人誤傷,我們不允許他們走公路,只允許他們走山路離開。”
布朗說:“可我並沒有看見你們釋放他們。”
周衛國說:“中尉先生,你沒看見並不代表我們沒有那麼做。正如你雖然沒有看見我們僅靠兩百多人就阻止了陸戰1師撤退的步伐,但並不表示我們就沒有做到一樣。何況到了這時候,騙你又有什麼意義?”
布朗想了想,覺得這個中國指揮官說的也有道理。都到了這時候,他有什麼必要騙自己?
周衛國說:“我知道我說再多都沒用,還是用事實來說話吧。我們不但不會傷害你,還將釋放你。不過,相信你也理解,我們還不能直接放了你。”
見布朗臉上露出費解的神情,周衛國又解釋道:“我們會把你綁在這個山洞裡,爲了保證你不在我們安全撤離前將我們的行蹤泄露,我們還必須給你嘴巴里塞上東西不讓你說話。很抱歉,我們只剩下幾十個人,我們還要活命,所以不得不這麼做。”
周衛國說着就掏出一塊布,正要往布朗嘴裡塞。
布朗立刻大聲說道:“等一等,我有話要說。”
周衛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說:“請說。”
布朗急道:“你們把我綁在洞裡,又給我嘴裡塞上東西,讓我說不了話,那我們的人怎麼發現我?如果我沒有被我們的人發現,在這樣的嚴寒下,用不着一天我就會凍死,你這樣和直接殺死我又有什麼區別?不,這比直接殺死我更殘忍!”
周衛國笑了,說:“布朗中尉,這個你倒可以放心。我們會在離開後在洞口插上一面美國國旗。你所在的這個山洞離公路並不遠,我想,如果你的運氣不是差到極點,你們的人只要路過這條公路就一定會看見洞口的國旗,而看見洞口的國旗,我想他們總會上來查探一番吧?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被他們發現了。這個安排你還滿意嗎?”
布朗點了點頭,說:“很滿意。”
他不得不承認,客觀地看,這位中國指揮官的考慮還是很周到的。這樣的安排,自己要是還說不滿意就有些過分了。
周衛國微笑着說:“布朗中尉,祝你好運!”
說完,就將手中的布塞進了布朗的口中。
布朗神情複雜地看着周衛國等人離開山洞,心裡一下子百感交集。
自己還能活着,至少在一點上,這個中國指揮官沒有騙他。
晚12點左右,陸戰1師工兵營、陸戰7團3營,陸軍暫編營、陸戰1師第11炮兵團第3營先後通過水門殘橋上的車轍橋,不久就和利茲伯格匯合。在他們的身後,陸戰5團和1團所屬部隊也正源源不斷地涌來。
有了如此雄厚的兵力,利茲伯格信心大增,當即率陸戰7團向當面之敵發動進攻。
令利茲伯格大感意外的是,這次進攻陸戰7團竟然沒有遭到任何抵抗就順利通過了中國軍隊的阻擊線——中國軍隊竟然撤退了!
不過因爲白天戰鬥的前車之鑑,利茲伯格絲毫不敢大意,命令部隊在前進時全神戒備。
儘管這樣,部隊在前進了一公里後還是出現了傷亡。但這傷亡卻不是因爲遭遇了中國軍隊,而是遇上了地雷。
聽先頭部隊彙報說前面道路滿布地雷後,利茲伯格真是恨得牙癢癢的。
這幫無恥的中國軍人,真是一點便宜都不讓自己佔!都撤退了還給自己留下這麼多麻煩。
不過光憑這些地雷自然是難不住利茲伯格的,他立刻調來工兵營的推土機,讓推土機在裝甲車的掩護下開路。
這樣一來,前進速度雖然慢了一點,但安全性卻得到了保障。
與此同時,陸戰1團1營卻沉浸在夢鄉中。
他們懵然不知的是,他們這兩天來的敵人,已經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溜了過去。
凌晨1點左右,陸戰1團1營駐紮在891高地的B連上等兵伊爾半夜起來上廁所時,突然感覺到一陣震動。當意識到震動來自於山那邊後,伊爾突然有了翻過山頂看一看究竟的衝動。
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伊爾大着膽子摸上了1081高地。
令伊爾欣喜異常的是,在1081高地上他根本就沒有發現敵蹤。而且,不遠處的山腳下,沿着公路走行,赫然是一長串連綿不絕的汽車燈光。隨着燈光越來越近,震動感也越來越強,發動機的轟鳴聲更是清晰可聞。
上等兵伊爾發出一聲歡呼,飛快地跑下了1081高地,快到891高地時,放聲喊道:“長官,1081高地上已經沒有一箇中國人!我們的人過來了!”
隨着伊爾的喊叫,B連士兵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一醒來,他們就感覺到了明顯的震動感,也聽見了發動機的轟鳴聲。
很快,醒過來的士兵就反應過來,隨後就歡呼了起來。
消息很快傳到施麥克中校那裡,他在激動了片刻後,就果斷下達命令:“全營出發,佔領1081高地!”
這時,已經是12月10日1點37分。
12月10日凌晨2時45分,美軍陸戰7團1營先頭部隊抵達真興裡。
但後續部隊卻因爲卡車故障被堵在“U”形公路上足足數小時。
幸運的布朗中尉因此得以在天亮後被途經的陸戰7團2營發現並解救。
布朗被解救後,馬上提出要見利茲伯格上校的要求。
很快,布朗就被送到了利茲伯格面前。
見到利茲伯格後,布朗立刻說道:“上校先生,請立刻派出搜索隊,中國軍隊的殘部幾十人應該還有跑遠。”
利茲伯格不屑地說:“幾十人?跑了就跑了吧。”
布朗急道:“長官,這幾十人可不是普通人,正是他們所在的部隊炸燬了水門橋,也正是他們所在的部隊擋住了我們陸戰1師前進的步伐整整2天!”
一聽布朗提到炸燬水門橋和這兩天的阻擊,利茲伯格立刻來了興趣,說:“你怎麼知道?”
布朗說:“因爲我就是被他們俘虜的!”
利茲伯格說:“哦。那他們總共有多少兵力?”
布朗說:“大約有兩百多人。”
利茲伯格斷然說道:“這不可能!兩百多箇中國人怎麼可能阻擋我們整整2天?”
布朗說:“這是真的!他們不但只有兩百多人,還押送着兩百多名韓國戰俘。”
利茲伯格說:“那我們怎麼沒有發現這些戰俘?”
布朗說:“據那個中國指揮官說,他釋放了他們。”
利茲伯格說:“不可能!我們一路過來根本就沒發現你所說的那些韓國戰俘。”
布朗說:“長官,那個中國指揮官曾告訴我,爲了避免他們被我軍誤傷,他不允許他們走公路,只許他們走山路離開。”
利茲伯格皺眉道:“真的?”
布朗激動地說:“長官,難道您認爲我在騙您?我爲什麼要騙您?”
布朗發現,和那個中國指揮官想處幾天後,他的脾氣竟然大了很多。
利茲伯格說:“我怎麼知道?”
布朗強忍心中怒火,說:“就算讓那幾十名中國軍人逃走沒什麼,您至少可以派人找找那兩百多名韓國戰俘。兩百多人,總不可能一點蹤跡都沒留下吧?”
利茲伯格思慮再三,終於還是派出了搜索隊。
這裡距離真興裡已經沒有多少距離,而且沿路的制高點都掌握在己方手中,中國人再也玩不出什麼花招了,既然布朗中尉堅持,派人找找那兩百多名韓國戰俘也沒關係。
幾小時以後,派出去的搜索隊陸續回報,附近根本就找不到一名韓國戰俘,甚至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有發現!
對此,利茲伯格深感遺憾。
布朗也只好鬱郁地隨着陸戰7團撤至真興裡。
這些“韓國戰俘”的去向給布朗帶來了很大困擾,多年以後,布朗在自己的回憶錄中給出了他自己的解釋:“……那兩百多名韓國戰俘究竟去了哪裡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人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體。這表示他們至少在當時是活着的,我寧可相信是那位中國指揮官信守諾言釋放了他們,而那些韓國戰俘顯然不願意再拿上武器,所以他們沒有返回他們的部隊,而是消失在了羣山之中……”
12月11日11時,掩護陸戰1師撤退的後衛部隊陸戰1師偵察連和坦克部隊抵達真興裡,至此,陸戰1師全部抵達真興裡。
當天下午,史密斯少將在興南的陸戰1師指揮部裡召開了作戰會議。
會議首先由一名參謀軍官總結陸戰1師此次由古土裡向真興裡的“進攻”。
當聽到這名參謀軍官激動地描述陸戰1師行軍時的壯烈,尤其當“撤退”一詞數次出現在這名參謀軍官的話語中時,史密斯少將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說:“我再次重申,陸戰1師這次不是撤退,而是向另一個方向的進攻!陸戰1師在歷史上就從未被擊敗過!從未也永遠不會撤退!”
說着,史密斯少將就將一張放大的照片扔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名衣衫襤褸的志願軍戰俘。
史密斯少將環視了衆人一眼,說道:“各位,看看這張照片吧,這就是我們的對手,中國軍隊!你們有何感想?”
沒有人敢說話。
史密斯少將淡淡地說道:“既然你們不說,那麼我來說。先生們,如果這樣的軍隊都能把陸戰1師擊敗,那麼我們還有什麼理由留在朝鮮?當然,也許你們還是堅持陸戰1師這次就是撤退,那麼好吧,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即使這就是撤退,那麼,這個撤退也已經結束。接下來,陸戰1師將發動反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史密斯繼續說道:“我說的反擊,是指真正的反擊!”
說着,史密斯走到牆邊,用力拉開牆上掛着的帷幕,露出了牆上懸掛着的那份一比十萬的軍用地圖。
史密斯少將掃視了衆人一眼,眼中莫名地露出了熱切的神色,他拿起指揮棒,用力將指揮棒點在了這份軍用地圖上的一個點上,大聲說道:“我已經要求戰地空運司令部和後勤部在這裡儲備作戰物資。陸戰1師抵達這裡後,將做短暫休整,隨後就將發起反擊。也就是說,這裡既是陸戰1師撤退的終點,也是陸戰1師發起反擊的起點!”
衆人順着他指揮棒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在地圖上的那個點上,標着“Hamhung(咸興)”
第八節
12月11日晚。
咸興東北2公里處。
這裡是一處凹地,也是附近溝渠的匯集點,冬天溝渠裡的水本就少,即使有水也都因爲氣溫低封凍了,人正好可以躲在溝渠裡,這裡也就成了在平原地帶野外難得的避風處。
快反營此刻正隱蔽在其中的幾個大溝裡。快反營僅剩的1輛吉普車和5輛卡車則隱藏在附近的凹地裡。
平原地帶的氣溫雖然不像長津湖山區的氣溫那麼低,但零下十幾度還是有的,所以這幾個大溝裡都生着火。不過,因爲遮上了僞裝布,在溝裡生火倒也不虞被空中偵察發現。
在其中一個大溝裡簡單圍成的一個小空間就是快反營的臨時營部。
臨時營部裡現在除了周衛國,快反營的三個連長都在。
周衛國看了一眼三個連長,指着鋪在地上的一張軍用地圖,說道:“根據地圖顯示,再加上今天白天的偵察結果,我們西南方向的那個美軍基地應該就是咸興了。”
周衛國話音剛落,孫大膽就忍不住說道:“營長,撤退之前,您不是說俺們要把快反營這些天打阻擊的傷亡都向美國人討回來嗎?可這兩天俺們都碰到好幾次機會可以把美軍的巡邏隊幹掉,您怎麼都不下命令?您不是說要渾水摸魚的嗎?”
周衛國說:“大膽,你是想幹票大的還是小打小鬧?”
孫大膽說:“當然是想幹票大的!”
但緊接着,孫大膽又說道:“但要是幹不了大的,小打小鬧也行。好歹也是在殺美國鬼子啊,總比躲起來要強。”
聽了孫大膽這有些牢騷的話,周衛國皺了皺眉,看了眼何兵和田大海,說:“何兵,大海,你們怎麼想的?”
何兵咬牙說道:“營長,不管大幹小幹,我現在就想殺美國鬼子!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我要爲三連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田大海沉吟着說:“營長,從我們今天的偵察結果看,咸興的美軍基地非常大,儲備的物資也很多,如果能夠破壞這個基地,那對美軍的打擊將會異常巨大!不過,這麼重要的一個後勤基地美軍的守衛肯定也很森嚴,要想破壞這個基地,難度很大。”
周衛國點了點頭,正色說:“首先,我要告訴大家,這兩天我不許你們對付美軍的巡邏隊,不是因爲我膽小怕事,而是因爲我不想我們這樣的小動作引起美軍的警惕,增加我們下一步行動的困難。這裡不比長津湖地區的山區,這裡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一旦美軍對我們有了提防,對我們展開大規模搜索,我們甚至連逃都沒地方逃!所以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絕不能浪費!大膽,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消滅幾十個美軍算什麼?我們不幹則已,要幹就要幹票大的!”
孫大膽低下了頭,說:“營長,俺錯了。”
周衛國說:“大海說的沒錯,我的目標就是咸興!而且,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破壞美軍咸興基地!”
孫大膽等人都吃驚地看着周衛國。
在他們的印象中,周衛國還從未讓快反營“不惜一切代價”完成某項任務。即使是兵團部前幾天下達的那個阻擊命令,最後還是改成了讓快反營“相機撤退”。那麼這次,快反營有必要爲了美軍的一個後勤基地而“不惜一切代價”嗎?
田大海首先忍不住問了出來,說:“營長,這只是美軍的一個後勤基地,我們真的要‘不惜一切代價’?”
周衛國苦笑道:“你們以爲我想這樣嗎?我這是不得已啊!你們想想,這都兩天了,美軍爲什麼還沒有從真興裡大規模撤退?”
田大海說:“也許是因爲美軍要在真興裡休整,這段時間他們畢竟一直都在突圍,部隊都很疲勞。”
周衛國說:“但更可能的原因是,我們追擊部隊對他們的威脅還沒有大到足以使他們加快從撤退的步伐!”
周衛國只是根據真興里美軍沒有大規模撤退這一情況判斷九兵團追擊部隊對美軍的打擊強度不夠。但周衛國不知道的是,戰役進行到現在,九兵團20軍和27軍的減員都非常嚴重(如27軍全軍的戰鬥人員僅剩2000多人),26軍則因爲離戰場較遠機動能力不足,來不及全部投入追擊。結果導致追擊的兵力極少,追擊的效果可想而知。
周衛國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們有必要加快美軍的撤退步伐。給追擊部隊緩解壓力。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美軍咸興基地本身。”
田大海奇道:“咸興基地本身?”
周衛國說:“是的。咸興基地本身。大家請看地圖。”
說着,周衛國將手指指向了地圖,田大海等人都低頭湊了過來。
周衛國指着地圖說道:“這裡是興南港,距咸興只有十三公里,以美軍的機械化行軍能力,在這樣的平原地帶,走這十三公里路連半個鐘頭都用不着。可是,美軍現在正是大規模撤退的時候,卻放着現成的各項設施完善的興南港不用,而在離興南港僅有十三公里的咸興另外建立一個這麼大的後勤基地,這正常嗎?”
孫大膽和何兵都有些愕然,田大海則若有所思。
周衛國繼續說道:“還有,今天二連偵察小組對咸興偵察的時候我也跟去了,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那就是到今天爲止,美軍還在不斷往咸興運送物資。今天我粗略數了數一個小時之內進出咸興的汽車,足有兩百多輛。其中一半左右都是軍火車。這些車都是滿載進,空車出,無一例外!”
田大海說:“營長,也許美軍是要讓他們撤下來的部隊在咸興再次休整。畢竟真興裡距離咸興也有五十六公里。”
周衛國說:“即使美軍是要讓他們撤下來的部隊在咸興再次休整,但以咸興基地的規模,粗略估計,光是儲備的物資就足夠三萬美軍三個月的消耗!如果只是補充撤下來的美軍休整所需,現有的物資就已足夠,爲什麼這時候還要往咸興基地大量運送物資?而且還要運送這麼大量的武器彈藥?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田大海皺眉沉思。
周衛國說:“所以,只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過去。”
周衛國看了三人一眼,說:“美軍的確可能要在咸興休整,但是,他們更可能在休整之後利用咸興儲備的物資向我軍發動反擊。”
三人不由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這段時間即使以快反營在陣地戰中對上火力強大的美軍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如果讓美軍緩過勁來向現在已經筋疲力盡的九兵團發動反擊,後果只能說不堪設想。
三人在明白過來後,幾乎都下意識地想到,一定要儘快破壞美軍咸興基地——不惜一切代價。
看見三人臉上的表情後,周衛國平靜地說道:“看來我們又要對美軍來一次阻擊了,不過這回我們不是對他們撤退進行阻擊,而是對他們的反擊進行阻擊。好在美軍還沒有撤進咸興,我們還有機會。”
孫大膽立刻說道:“營長,是不是今晚俺們就要強攻美軍的咸興基地?讓俺們一連做尖刀連吧!”
何兵急道:“營長,讓我們三連做尖刀連吧!”
周衛國說:“急什麼?我們爲什麼要強攻咸興?你們忘了身上穿着的這身皮了嗎?”
田大海沉吟着說:“營長,您是要我們化妝成南朝鮮部隊混進咸興再伺機破壞?”
周衛國說:“大海,你說的這才靠譜。”
田大海說:“可是,咸興這麼重要,美軍的守衛肯定很嚴,我們恐怕很難混進去。”
周衛國說:“這裡已經是美軍的後方,而且這兩天從真興裡到咸興都沒有異常情況發生,相信美軍的警惕性也會下降的。明天我帶二連喬裝成南朝鮮軍隊,找機會混進咸興。一連、三連和炮排負責接應,我們在咸興得手之前,非萬不得已,不許開火。”
孫大膽等人都齊聲應道:“明白!”
第二天一早,周衛國就帶着喬裝成南朝鮮軍隊的二連乘坐快反營僅剩的那6輛車離開了宿營地,向西北方向走了十多公里後上了公路,隨後往咸興進發。
車隊沿着公路往咸興方向開了沒幾公里,其中一輛卡車就拋錨了。
在對這輛卡車進行檢查後,周衛國發現這輛卡車拋錨是因爲油料耗盡。再檢查其他車輛,發現油料都不多了。
周衛國靈機一動,乾脆讓戰士們把其他5輛車的油料都用橡膠管吸出來,再遠遠地倒掉,然後讓戰士們在車上休息。
不久,一支由十餘輛汽車組成的美軍車隊經過。被周衛國攔了下來。
車隊打頭的是輛卡車,車停下後,美軍司機很不高興地問道:“怎麼回事?”
周衛國趕緊上前,客氣地對他說:“您好,我們是韓國友軍,我們的汽車沒有油了,你們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汽油?”
美軍司機是名中士,他看了眼周衛國的軍銜標誌,發現是名上尉,倒也不敢太過無禮,便說:“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問我們長官。”
周衛國說:“你們長官在哪裡?”
美軍司機朝後一指,說:“後面第4輛吉普車上。”
周衛國說:“謝謝。”
隨後走到第4輛吉普車前。
這輛吉普車的副駕駛位置坐了一名美軍上尉,想必就是這支美軍車隊的最高長官了。
因爲周衛國過來的時候只是一個人,所以那美軍上尉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皺眉問道:“你們是哪支部隊的?爲什麼攔住我們車隊?”
周衛國立刻立正向他敬了個禮,隨後大聲用英語說道:“長官好,我叫樸金煥,大韓民國首都師輜重營C連連長,奉命率部赴咸興協助友軍。但我們的車隊到這裡後,油料耗盡,所以不得不攔下您的車隊,希望您能給我們一點汽油。”
儘管那個南朝鮮首都師的重營早在長津湖打響之前就被快反營全部消滅,但周衛國不相信一個美軍上尉能夠有權限或有興趣瞭解“韓國友軍”一支輜重部隊的詳情。而且周衛國現在佩戴的是上尉軍銜,那個美軍軍官也是上尉,兩人的軍銜等級相同,自己卻叫他長官,想必他也不會太爲難自己吧?
事實證明,周衛國的猜測是正確的,美軍上尉驚訝地看了周衛國一眼,說:“你的英語很流利,在美國待過嗎?”
周衛國說:“長官,我的志向是赴美國留學,所以父親從小就請了一位美國老師教我學英語和美國文化。不過,現在祖國更加需要我,所以我留了下來。”
美軍上尉點了點頭,說:“不錯,我喜歡有追求的人。我叫Hansen Stone(漢森。斯通),你可以叫我漢森。”
周衛國大聲說道:“是,長官。”
漢森笑道:“叫我漢森吧。”
周衛國說:“好吧,漢森。”
漢森笑了,隨後吩咐部下送幾桶汽油給周衛國的車隊。
周衛國假裝隨意地問道:“漢森,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漢森說:“我們是美國陸軍第3師的先頭部隊。”
周衛國說:“哦,你們第3師也要來咸興嗎?”
漢森說:“沒錯。除了我們第3師,陸戰1師的那些傢伙也要來。”
周衛國說:“哦,那今晚咸興可夠擠的。”
漢森說:“今晚是不會擠的,今天只有我們來,我們師今天要去接應陸戰1師,明天才一起來咸興。”
周衛國說:“哦,那就好。”
之後又裝作好奇地問道:“漢森,聽說陸戰隊在長津湖打得不順利?”
漢森嘴角一撇,不屑地說道:“什麼‘不順利’,他們根本就是被中國人給打得屁滾尿流!誰能指望讓陸戰隊那幫傢伙打勝仗?要是這次讓我們陸軍第3師上,就該輪到中國人屁滾尿流了!(漢森的話當然誇張了,這也是美軍軍種之間矛盾的結果。美國陸軍第3師充其量只是二三流部隊,其戰鬥力甚至還不如參加了長津湖之戰的陸軍第7師。如果在長津湖和志願軍交手的不是陸戰1師而是美陸軍第3師,那麼現在在北京軍博裡放着的也許就不止是美陸軍第7師第31團的團旗了。)”
周衛國陪笑幾句,違心地說道:“地面作戰,當然是陸軍更強。”
漢森大爲高興,連連拍着周衛國的肩膀說道:“還是你有眼光!”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漢森對周衛國很是欣賞,所以乾脆讓部隊停下等待周衛國的車隊加油,還邀請周衛國坐上他的車。
等二連那6輛車都加好油,漢森已經對周衛國大生相見恨晚的感覺。
車隊出發,不久就抵達了咸興基地的大門。
咸興基地顯然早就知道漢森這支車隊的到來,所以只是簡單問了問打頭卡車上的司機幾句就放行了。
快反營二連就這樣光明正大夾雜在美軍車隊中混進了咸興。 WWW✿ тт kдn✿ ¢Ο
進入咸興基地後,漢森盛情邀請周衛國和他的部隊住在一起,周衛國當然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兩人作爲軍官都分配到了獨立宿舍,但漢森還是力邀周衛國到他房間繼續聊天。兩人這一聊,一直聊到傍晚,從美國獨立戰爭聊到羅斯福新政,從美國多元文化的形成聊到十八世紀的奴隸貿易,從夏威夷風光聊到印第安風俗……可惜由於戰時不能飲酒,兩人無法盡歡,只好約定戰後在漢森的故鄉舊金山再會。
這期間,周衛國心裡不免還是有些擔心二連的情況。要知道,這裡可是實實在在的美軍腹心地帶,可容不得半點疏忽。好在周衛國知道二連連長田大海爲人謹慎,英語跟着自己也學得不錯,更重要的是,到現在爲止咸興基地還沒有騷亂出現,這些都足以表明二連戰士們並沒有露出破綻。
但在離開漢森的房間後,周衛國還是第一時間找到田大海,向他詢問這大半天來二連的情況。
田大海微笑着告訴他,這大半天,二連戰士們除了摸清軍火庫和各種物資倉庫的位置外,都是吃好喝好,並飽飽地睡了一覺。
周衛國這才放心,隨即和田大海低聲商量好了晚上行動的細節。
當晚11點,快反營二連展開行動。
戰士們首先摸到軍火庫,輕鬆幹掉4名哨兵後,順利進入軍火庫,找到了爆破需要的炸藥和雷管、引爆器等物,隨後就四散行動了。
美軍做夢也想不到中國人已經摸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所以二連的行動異常順利。
11點30分,佈設在軍火庫的炸藥首先爆炸。
隨後,油料倉庫和冬季保暖物資倉庫起火爆炸。
接着,是日用品倉庫的爆炸。
最後,軍火庫裡的彈藥又開始了殉爆。
不幸的是,軍火庫裡儲備了大量在前期對地攻擊中效果絕佳的凝固汽油彈,這些凝固汽油彈被引爆後,火勢迅速蔓延了起來,很快就波及了咸興基地的大半面積。
這回,美國人終於嚐到了自己的凝固汽油彈的味道。
11點50分左右,在混亂中,周衛國率快反營二連乘坐十幾輛嶄新的吉普車和卡車衝出了美軍咸興基地大門。
12月13日,由於咸興遭到毀滅性破壞,原本就極爲低落的美軍士氣再度一落千丈,史密斯少將不得不取消陸戰1師原定在咸興短暫休整隨後發起反擊的計劃,並命令陸戰1師和步兵第3師直接撤往興南港登船撤退。
12月14日,美軍陸戰1師登船完畢,15日起航駛往釜山。
12月17日,美軍全線南撤,27軍追擊進佔咸興,並於19日進佔連浦。
12月24日,美軍在將興南港儲備的物資全部或分發或浪費或炸燬後撤離。
12月25日曉,27軍進入興南。
……
至此,二次戰役(美軍稱之爲清長之戰)終於落幕。
又是一年“九·一八”,又是一年國恥日。以史爲鑑,勿忘國恥!
寫在神奇的上海取消“九·一八”防空警報試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