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很喜歡山洞,叢林中也處處是山洞和石縫。
雖然說紅土地稀鬆,粘性強不適合耕種,然而這裡的花崗岩卻是質地堅硬。常年累月的雨水將花崗岩中那鬆軟的部分剝落,只留下最堅硬的哪一些,形成天然的山洞和石縫。
多孔的質地可以吸附大量的雨水,有些甚至還與地下河想通,水源充足,只要有糧食,住在裡面還不錯。即便是炮彈落下來,只要不在裡面爆炸也是安然無恙。另外,這地方易守難攻,而且隱蔽,如此好的地方,比待在工事裡要好得多,待在裡面的確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劉文輝沒有料到,竟然有一個傢伙醒了。好在敵人爲了隱蔽這個山洞的位置,周圍全都是雜草叢生的叢林,劉文輝連忙閃身躲了進去。
或許是那傢伙聽見了什麼,朝着劉文輝隱藏的地方看了看,使勁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拉褲襠就開始方便。
陣陣的腥臭讓劉文輝難以忍受,敵人就在他的頭頂,稍稍動一下就會被發現。這裡可能就是敵人的老巢,即便是很小一嗓子也會驚動裡面的人。劉文輝很無奈,只能瞪着那傢伙,任憑尿液淋到自己的身上。
足足五分鐘,敵人終於方便完了,一邊收拾褲子,一邊轉身。剛剛轉過去,一隻帶着腥臭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使勁往後一拖。完全沒有防備的敵人被拉倒在地,他還想掙扎,卻看見明晃晃的刺刀已經落了下來。胸口一疼,冰涼的風從胸口灌進去,向着四肢彌散。
緊緊的抓住劉文輝的胳膊,使勁的掙扎。劉文輝並沒有因爲他的痛苦而憐憫,一雙眼睛盯着從三棱軍刺血槽中流出來的滾燙血液。另一隻手捂住那小子的嘴,不讓他發出半點聲音。
三棱軍刺是個好東西,絕對是殺人的利器。刀身呈棱型,三面血槽。只要刺中,傷口各側無法相互擠壓止血。而且,這種傷口無法包紮止合,如果導致肌腱斷裂或是血管破裂,一般的表面縫合完全沒有意義。三棱刺的鍛造中加入了少量的砷。即便沾染一點傷口就很難癒合。正因爲帶有毒性,才被我軍慢慢捨棄。
看着那小子沒有了反應,劉文輝一個箭步撲向另外一個。那傢伙睡的還挺香,口水流了一地。顧不上欣賞睡覺的醜態,劉文輝一把捂住嘴巴,刺刀在脖子上一抹。那傢伙嗯嗯了幾聲,瞪着難以置信的眼睛看着劉文輝,鮮血和口水混合一起,順着石頭的夾縫,流到了外面的泥土裡。
處理了兩具屍體,劉文輝低聲道:“洞裡面情況不是很清楚,梅鬆打頭,阿榜斷後,跟緊了,不能掉隊,走!”
幾個人最後檢查一下自己的武器,梅鬆第一個朝着山洞裡面走去。長長的走道並不怎麼開闊,兩人相遇還得互相側身子讓路。通道很長,曲裡拐彎,而且岔口奇多,這幫猴子如同老鼠一樣,在1364.8高地下面造了一個巨大的迷宮。
梅鬆仔細辨認每一處岔道,挑那種走的人最多的,自然就是主路。通道呈之字形向上,裡面很黑,走好長時間纔有那麼一盞昏黃的電燈。這讓他們詫異,如此荒山野嶺,竟然還有發電機,卻沒有聽見聲音,就可以知道這山洞有多大。
梅鬆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示意劉文輝過去。劉文輝連忙來到梅鬆身旁,梅鬆道:“前面有很多人,至少十個!”
“什麼地方?還有多遠?”
梅鬆指了指黑漆漆的通道:“三十步之後右拐。”
劉文輝點點頭,一招手讓大牛過來,扭頭對梅鬆道:“你們原地警戒,我和牛哥去看看!”
按照梅鬆提供的消息,劉文輝在前,大牛在後。一步步的靠近那個拐彎處。大約走了二十步,果然聽到了說話聲,正是在右邊。劉文輝看了大牛一眼,將M16的子彈推上膛:“能不開槍就別開,晚一秒開槍,我們就晚一秒暴露。”大牛點點頭。
探頭看了一眼,十幾個敵軍就在右邊的一個小洞裡。這裡面竟然還有沙發,有些人端着精巧的瓷器品嚐什麼。大家都很高興,說着話。劉文輝一眼就看見正對着洞口坐着的竟然是個少校。
我軍沒有軍銜,那是我們保持官兵一致。敵人卻是等級森嚴,領章上的道道和星星越多說明官越大,這是團長高建軍說的。高建軍來過敵國,是作爲朝鮮戰爭的英雄,給正在遭受美軍蹂躪的敵國做報告的。那時候,我們也還有軍銜。
劉文輝和大牛突然闖進了山洞。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裡面的十幾個人。有些人愣了一下,有些人竟然朝着劉文輝他們衝過來,嘴巴里還呱呱呱的說着鴨子話。
“閉嘴!老子聽不懂!”大牛狠狠的踢了一腳對着自己大喊大叫的一個敵人。
因爲劉文輝穿的是敵軍軍裝,這夥人把他們當了自己的兵,大牛一嗓子中國話說來了,對方這才明白不是自己人。有人就要掏槍,有人想要衝,劉文輝的眼睛裡充滿殺氣:“不許動!交出武器!”這兩句是用越語喊的,出發之前,部隊專門請人教了些越語,胡麻子說記住這兩句就夠,劉文輝就只記了這兩句。
掃視了衆人一眼,那少校是這裡軍銜最大的。從劉文輝他們進來,少校一直坐着,甚至連手裡的茶杯都沒有放下。這個人三十多歲,少有的不像猴子那般矮小和猥瑣,一張國字臉,朝天的鼻子,頭髮梳的溜光。
聽劉文輝說了越語,那少校淡淡一笑,用漢語道:“你會說越語?”
劉文輝搖搖頭:“現在不是討論這事情的時候,讓他們放下槍,要不然……!”
“你敢開槍?你可知道這洞裡還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劉文輝道:“看看你們的肩膀,就算死了我也值,我數到十,如果不放下武器就開槍!一,二……”
“你不敢!”那少校看着劉文輝,兩人就這麼對視着。
劉文輝沒有回答少校的話,依然數着自己的數字:“五、六、七……”
當劉文輝數到九的時候,少校喊了一句什麼。其他的人將自己的武器紛紛扔到了地上。劉文輝一指少校的腰間:“還有你的!”
少校相當於一個營長,這小山洞裡除了那個少校之外,還有大尉、上尉、中尉,最小的就是個給大家端茶遞水準尉了。梅鬆、張志恆、阿榜幾人將沙發給拆了,弄了些布條將十幾個敵人綁了,用破棉絮堵住他們的嘴,趕進山洞的一角。
按照他們現在的條件,俘虜是沒法帶的,那就只好殺了。大個子卻搖搖頭,說殺這種綁起來的人不是英雄,其他人也不願意。那位少校突然努力吐出嘴裡的棉絮:“只要你們不殺我,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山洞的秘密,難道你們不好奇嘛?”
劉文輝瞪了他一眼:“不用你說,我們早就知道,要不然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少校沒有料到是這個回答,瞪大眼睛:“你們竟然知道?難怪你們短短十幾天就打到了諒山,原來早就知道,我們還沾沾自喜,以爲完全監視了你們的一舉一動。”
那少校好像受到了很沉重的打擊,頃刻間從剛纔的整潔嚴肅,一下子就變得頹廢了。張志恆一把將他吐出來的棉絮重新塞了回去。劉文輝又急忙拉出來,他從這少校的喃喃自語中似乎聽到了一些門徑,希望還能得到什麼消息。然而那傢伙竟然說起了越語,劉文輝的計劃泡湯了。
這種山洞,決不能分開,意味着不能留下誰看着這些俘虜。劉文輝搖搖頭,別人不幹那就只好自己幹了,自己好歹也是個排長,竟然被幾個手下折騰的只有親自動手。張志恆看着劉文輝,微微一笑,道:“還是我來吧!”
劉文輝連忙後退。張志恆沒有掏刀,也沒有拿槍,從懷裡摸出三個美式手雷,拔了銷子塞進三個人的手裡。都是當兵的,這東西一摸就知道。張志恆在他們面前展示了一下被拔出來的銷子,用動作告訴他們,千萬別放手,只要一放手絕對爆炸。
看着那羣驚恐的敵軍軍官,大牛道:“這不錯,如果他們拿不住那就是自己殺了自己,和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個瘋掉的少校雖然只那麼說了一句,劉文輝肯定那一句很有用。少校的話在腦子裡翻來覆去的琢磨,監視兩個字讓他很難理解。以少校所言,他們在這裡的目的是監視,這荒山野嶺如何監視,難道這裡是訓練特工的地方?如果是那樣,自己就得更加小心了。
出了小洞繼續往前,前面第一次出現了站崗的士兵,而且是五個,站的筆直。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姿標準,目不斜視。此地的燈光也很亮,五個衛兵,幾乎將窄窄的過道塞的嚴嚴實實。
幽深的洞穴不知道通向哪裡,不一探究竟,劉文輝的心裡始終覺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