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的都思疑有能之士覬覦他的皇位,這是當權者的心理。德宗生性多疑,而定遠侯有是個有才幹的人,德宗防備他也是無可厚非的。
寒軒似乎有些明白了,“朕似乎有些頓悟了,溫姑娘,謝謝你的提點。”
溫暖粲然一笑,“我哪裡是提點你,你身在局中,不如我這個局外人看得透徹。其實要德宗沒心思對付你,甚至巴結你,只要讓他產生恐懼,讓他對定遠王爺生出疏離排斥的心理,那他肯定是不敢再得罪大朗,其實論國力,論兵力,藩國遠遠不如大朗,但是因爲清平公主的緣故,大朗處處受壓。其實想深一層,德宗根本不敢對清平公主這怎麼樣,相反,他還會特別寵愛她,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利用她向你施壓。”
寒軒愣了一下,側頭定定地看着溫暖,語氣有些冰冷,“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溫暖也看着他,平靜地說:“其實你不必覺得訝異,德宗到底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爹,她而故國的弟弟她自然也是疼愛的,但是現在德宗沒有發動戰爭,只是向大朗索取東西,藩國國力不強,而大朗繁榮,她會認爲一年損失那麼點東西對大朗夠不出威脅,但是這些東西卻可以幫助藩國,所以她會幫德宗也是人之常情。而德宗也很明白自己的能力,現在藩國是沒有能力和大朗抗衡,一旦他殺了清平公主,那大朗一定會發兵,到時候他也只能面臨國破家亡的下場。換言之,他不但不會傷害清平公主,甚至還會對她十分寵愛。他在爭取時間,你懂嗎?”
寒軒蹙眉沉思了一會,開始聽到溫暖這樣分析,他很生氣,並且不相信,皇姐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溫暖說的很有道理,那個人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爹,藩國已經成爲她的家,她爲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家做事有什麼不對?只是她不知道,這樣一來,大朗等同向藩國進貢,日後長期要受他的欺壓。泱泱大國,臣民都不願意受這樣的氣,定是要奮起反抗的,那這樣一來,豈不是又釀成了兵禍?
溫暖見他神思憂慮,又想起他在寒潭自盡一事,其實做皇帝也挺煩的,一天到晚被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煩擾住,只是做皇帝心理素質都要過硬,他這麼輕易就想着輕生,想來也不適合做皇帝,溫暖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實此事你跳出一個皇帝的身份和弟弟的身份去看,你就知道怎麼做了,放心吧,你姐姐不會有事的,只要你處理得當,她不僅不會受苦,甚至還會榮寵加身,深得德宗的喜愛!”
寒軒側頭看她,她明眸在月色中尤其有神,眉目弄黑,尖尖的臉頰微微擡起,一副有把握的樣子,“說說你的計策!”他一向都不聽女子的意見,但是這一次她分析得有理,且聽聽也無妨。
溫暖笑了,宛若蘭花綻放,讓寒軒眼前一亮,此女不是極美,但卻總有一股莫名的魅力,吸引着她的目光,想必楚帆也是因爲這樣被她吸引住吧,楚帆多年不談女兒私情,想不到竟然會爲了這麼個姿色一般的女子神魂顛倒。寒軒此刻,終於有些明白了。這個女人的魅力,就是她那明亮的眼睛,說話時候臉上的神采和自信,還有那毫不做作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很自然。
溫暖問道:“公主嫁過去的時候應該帶了家臣,那些人是否忠心?他們如 今在何處?”
寒軒回答說:“他們已經在藩國爲官,但是都沒什麼權力,不過是閒散小官,打發日子罷了。”
“那德宗身邊,你有無密探?”溫暖又再問道。
寒軒看了她一眼,不言語,溫暖知道這是秘密,他是不會對她說的,於是她繼續說:“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讓這個人在德宗耳邊說幾句定遠王爺打算和楚帆洽談。而另一方面,楚帆要真的和這定遠王爺見面,至於用什麼方法見面能避過許多人的耳目又恰巧被德宗知道呢?這需要你們的從長計議。”
寒軒奇異地看着溫暖,此女果真不簡單,三言兩語竟解決了衆多臣子商議幾天也無法拆解的局面,他不由得面帶讚賞,“溫姑娘,果然才智過人。”
溫暖笑說:“其實哪裡是什麼才智過人?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你們君臣一心,甚至百姓聽到藩國如此相欺,都難免氣憤,因爲氣憤,所想的事情都會走了偏鋒,做不到客觀分析。你如此重視你的姐姐,而德宗又得知你會願意爲了你姐姐做許多事情,所以纔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向大朗提出這麼多無禮的要求,因爲他確定你到最後一定會妥協。至於他爲什麼有這個篤定?》想必是他做過這樣的試驗,若是我沒有猜錯,你上一次肯定是去了藩國的皇宮見你姐姐,你見到她是不是很淒涼?她被軟禁,甚至遭受侮辱,其實這一切不過是苦肉計,德宗知道你爲了她連敵國的皇宮都膽敢去闖,所以纔有了這一次的索取財物和割地相讓,這一次你要是也妥協了,那接下來,你將會面對無數次這樣的問題。”
寒軒想起在藩國皇宮見到姐姐,沒錯,她被軟禁在宮裡,吃喝用度全部都是最差的,所生的孩子被其他嬪妃撫養,她想見一面也見不到,她想求死,但是德宗下了旨意,一旦她死了,那她的孩子也要陪葬,她只得苟且偷生,所說如此悽慘,讓他也悽然淚下。但是如今仔細想想,她所說還是漏洞的,她穿着雖然樸素,但是臉容圓潤,皮膚白皙,不像是長期遭受虐待的人,而且她所居住的宮殿乃是藩國皇宮皇后的寢宮,也就是地位不見貶低,他離開的時候見到院子裡花木茂盛,還有許多名貴的花種,彷彿一直有人悉心照顧着院子,若是遭受冷待,豈會有這樣的待遇?
溫暖分析得沒錯,也許從收到她的信件到他闖入藩國皇宮,都是一場陰謀,一場皇姐親自參與的陰謀。
寒軒的臉冷了下來,脣邊扯出一個譏諷的笑,“想不到皇姐會這樣對待朕,想來以前的情意都是假的。”
溫暖搖搖頭,“不是,她是真心的,同樣,她現在也要爲她的男人着想,但是又不願意傷害你,所以她盡力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但是這天下間哪裡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她只能選擇傷害一個。”
寒軒沉默了,棱角分明的臉龐帶着一絲憤怒,他不願意做被傷害的一個,爲了她,他孤身潛入敵國皇宮,隨時性命不保,而她身爲他的皇姐,爲何卻如此殘忍,明知他涉險也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