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個個所謂的目擊證人出場,都是些中年人,是南家莊下的一條村莊的人,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那日目擊了案發的經過,因爲那天他們村大半數的壯丁都上了山抓大蟲,他們從清早便躲在山頂的草叢裡等待大蟲的出現,誰知道大蟲沒有等到,卻看了一場殘暴不堪的戲碼。至於爲何這些年不說出來,是因爲村長曾經嚴令不準泄露半句,否則他們村都有覆巢的危險。這一次聽聞大官路大人親審此案,村裡的人再次說起此事,最終大比數決定把當日看到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這十天,路陽其實並沒有空閒下來,她把諸多武林人士吸引到震山縣,不單單是爲了查這件案子,更重要的是她要正式和這幫人結交,用她路大人的身份。落塵心裡隱隱猜測到她的打算,心裡似酸還喜,她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他了。
南峰夫婦這些年殺戮無數,但凡知道內情的人都命喪他們夫妻手上。落塵還查出他對良老前輩下毒,導致他病情惡化,一命歸天。路陽根據大朗律例判處斬首之刑,武林中的人皆無異議。武林中人最痛恨便是忘恩負義之輩,良老前輩生前對這個女婿什麼的滿意,處處扶持着他,想不到他竟然是狼心狗肺之人。
在行刑前 ,良若緹單獨見了何麗嫦。說實話,她並沒有十分恨南峰。因爲她一直認爲在她的婚姻裡,她認爲南峰也是受害者,若是她當初不是對他太過執着,早些離開他,也不至於會釀成這個悲劇。
當然,事後她也恨他,到底妻妻一場,他如何能狠得下心?男人的寡情薄意讓她心痛,而同爲女人的何麗嫦狠毒的心則讓她心生寒意。
她依舊記得當年她狠狠地在她臉上下劍的狠勁,嘴角那陰毒的笑,殺一個人只需要給一劍便可,但是她連續在她臉上劃了十幾劍,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發誓若是有機會報仇,也要讓她嚐嚐那種滋味,當然,她最恨的是她曾經虐待了南山,她只要看到南山手上身上的傷痕,就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南峰已經被押下去了,南山終究是不能輕描淡寫地送他上刑場,跪在他的面前,重重地磕頭,擡起頭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南峰哽咽地想說什麼,最後昂首吞了眼淚,輕輕道:“保重!”
在出了牢房之後,他咬斷舌下經脈,自盡而死。臨死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似乎在等待一聲遲來的原諒。
但是身後一片沉寂,南山掩面無聲痛哭,有些錯誤遺憾,即便是賠上性命也無法彌補。
何麗嫦臉色慘白地坐在牢房裡,如今的她在聽到宣判之後,再沒有了那得意的笑容,取之而代的驚駭的表情。面對死亡,誰都不能從容淡定地走過去,何麗嫦殺了不少人,知道要一條生命消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因爲如此,她更加害怕。
看到良若緹出現在面前,她收斂神情,戒備地看着她,“你來幹什麼?”她依舊高高在上的語氣,彷彿還是當年身爲小三的她可以趾高氣揚地對待正室。
良若緹好整以暇,對獄卒說:“取一張椅子過來。”
獄卒聽命而去,搬來一張半舊的椅子,那獄卒用手袖擦了擦對良若緹道:“南媽媽,請坐!”
良若緹道了謝,坐在了椅子上,整整衣裳,交叉腿並拉好錦緞下襬,居高臨下地看着何麗嫦,微笑道:“好歹一場相識,你如今要死了,我總要來送你一程啊。”
何麗嫦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假慈悲!”
“你還真說對了,我確實假慈悲,或者說,我連假慈悲的心都沒有,我來,就是要看着你怎麼痛苦地死。”良若緹臉色頓時一冷,若是何麗嫦還當她是二十八年前那個溫婉的婦人,那她可就大錯特錯。
何麗嫦嘴角陰陰地笑了,“你想得美,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你永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被我搶了相公和兒子,你這個沒用的女人,來啊,看你敢不敢折磨我?";她的篤定在於她太瞭解良若綈,這種大家門戶出身的女兒,雖有一身武功,但是總是滿口慈悲仁義,但凡違背武林原則的事情都不會做。她已經是將死之人了,她料定良若綈頂多只是對她出言恫嚇,又哪裡敢真的傷害她?
良若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角的笑意忽然萌生出一絲殘酷,柔聲道:“你要不要試試看?”
何麗嫦死死地盯着她,眼裡依舊是那痛恨的一抹神情,帶着幾分不屑看着她,“有什麼骯髒的招式儘管使出來吧,但凡我吭一聲都叫你一聲姑奶奶。”
良若綈笑了,“我應該告誡你,對一個死去復生的女人,你不應該還當她是以前那個軟綿綿的女人。我忘記告訴你,我自從活過來之後,換了一個名字叫烏羽玉。不知道你聽過這個名字沒有?”
何麗嫦的臉頓時變得煞白,眼睛驚恐地看着良若綈,過了一會,又搖搖頭道:“不,你若是烏羽玉,這些年你怎麼不回來找我報仇?”
良若綈幽怨地說:“我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是你們誤導了我,讓我以爲南山是你們的親生兒子,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派人追殺南山,我本意是想讓你們嘗試一下喪子之痛。所幸,上天待我還是極好的,南山回到我身邊,和我重聚在一起。至於你們夫婦,說真的,方纔我確實有想過要把你一張臉都劃花了,只是想想你如今這副模樣,就算我不把你毀容,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我發現要折磨一個人,不必對她做任何事情,她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慢慢地感受死神降臨的恐懼,何麗嫦,你看看,你面前的路還有一小截,你只需走幾步,走幾步,前面便是萬丈深淵........”
何麗嫦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懼,驚叫出聲:“啊......閉嘴,你給我閉嘴!”
良若綈起身,不帶一絲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好生上路吧,成全你們做對鬼夫妻。”說罷,拂拂衣袖,轉身離去。
何麗嫦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看着良若綈遠去的方向尖銳地嘶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