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 花燭夜
李立春臨走前問溫暖:“煒晨,你是不是不想侍寢?”
溫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避開李立春的眸光,“沒有這回事。”
“我想起你的月信已經過了,你故意說你的月信沒來,是不是騙人的?”李立春忽然抓住她的手,熱切地說:“煒晨,不要這樣,我們既然入宮了,就要向現實低頭,我們不能總是在這裡,我要出頭,我要封妃,只有這樣,我纔能有資格省親。”大朗規定,只有妃子纔有資格回鄉省親,其他的嬪妾只能讓孃家的人入宮見面,除非有特令。
溫暖悲哀的想起自己並非處子之身,入宮驗身的時候她裝月信來了,而驗守宮砂的時候她用胭脂點在手臂上,並且在守宮砂上動了一些手腳,驗身的嬤嬤看不出來,溫暖纔可以過關的。
但是一旦侍寢,她不是處子的身份便會掀開,到時候皇帝還能容得下她嗎?容不下倒也沒什麼,反倒能清淨地過日子。只是溫暖想起這個事情,心裡便堵得要緊,像是有千斤擔子壓在胸口,讓她無法呼吸。
傍晚時分,綵鳳彩蝶開始幫她裝扮,皇后知道她今晚侍寢,送來了一套粉藍的描金絲花鳥薄紗衣,宸妃命人送了些檀香粉過來,讓她撒在衣物上,檀香粉有催情的作用,溫暖有些尷尬地謝恩。
昭貴妃也送來一支碧玉簪子,溫暖以示尊重,是必須要戴上的,而且明日回來,還要一一登門謝恩。
“小主,你很漂亮!”綵鳳喜悅地看着溫暖,不過隨即又說,“胭脂似乎薄了點,彩蝶,多抹點吧!”
彩蝶連忙阻止,“千萬不要,娘娘自有一股風韻,脂粉過多隻會掩蓋了她的恬靜姣好,這樣恰恰好了。”說完,她巧手在溫暖的頭上綰了一個素潔的擰旋髻,然後插上昭貴妃送的簪子,戴上一對珍珠耳環,這雙耳環已經跟了溫暖許久,說起來還是楚夫人送給她的禮物,是溫暖親自在珠寶號裡挑選的,那時候楚夫人把她當成了未來兒媳婦,去哪裡都帶着她,也因爲如此,認識她溫暖的人很多。也因爲如此,她更無法在京城待下去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魏斌便帶着人過來。第一次侍寢的女子都可以坐皇上的龍輿,而之後的每次侍寢,都有專人擡轎子。
后妃侍寢一般都在咸寧宮,溫暖也不例外。可見寒軒雖然對她另眼相看,但也並沒有什麼例外之處。他對她的看法只比尋常的才人多一層,那就是她的見解十分獨特,他甚至認爲她是溫暖派來陪伴她的。可她到底不是溫暖,在他心底分得很清楚,他愛的始終只有一個,儘管那個人和她一模一樣,儘管性子和她並無分別,但她不是溫暖那就不是他心中所愛的人。
如此理智而沉迷的愛,矛盾又合理,讓人難以想象。
天際一片漆黑,溫暖步入咸寧宮之前,深呼吸看了一眼天空,心跳得很快,過了今晚之後,只怕寒軒再也不會讓她侍寢。她知道即便他震怒,太后也有法子幫助她。大不了被趕出宮去,她真的無所謂,離宮之後更好,不必面對這麼複雜的環境。
魏斌在她步入咸寧宮之前,忽然喊了一句:“溫姑娘!”溫暖下意識地回頭,“怎麼了?”馬上醒悟過來,她面不改容地說:“魏公公可是叫我?”
魏斌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她聰明,不代表別人愚笨。本來他也相信了她是莊煒晨,但是今晚她的耳環出賣了她。這雙耳環她一直帶着,以前就戴,人就是怎麼奇怪的人,溫暖本來以爲一雙普通的珍珠耳環沒什麼特別,也沒有人會留意她這雙耳環。但是因爲溫暖曾經接近過寒軒,魏斌對但凡接近過寒軒的人都一一仔細觀察,溫暖的耳環他見過多次,因爲她似乎只有一雙耳環,每次入宮都帶着它。每個人的耳朵都是不一樣的,即便帶上一樣的耳環,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
“沒有,小主請進去吧!”魏斌面無表情地說。
溫暖心中突跳了一下,她感覺魏斌已經識穿她的身份,但是魏斌是隻老狐狸,即便看穿了,也不形於色,她心中悽然,其實看穿又如何?反正王爺和太后皇后都知道她的身份,若是他不嫌棄自己曾經遭人糟蹋過,她還有什麼顧忌?
提起裙襬,她決斷地走上階梯,一步,兩步,三步......
咸寧宮寢殿裡燃起了紅燭,這是太監早先準備好的,雖然不是大婚,但到底是她和寒軒第一晚圓房的日子,溫暖瞧着這個佈局,忽然腦子閃過一個念頭,既然他說他喜歡她,那麼不如拼死一醉,說出她的身份,看他是否還會喜歡她。只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溫暖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馬上阻止自己,萬萬不可,無論對方喜不喜歡她,這個人是皇帝,她招惹不來。
“想什麼?”寒軒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把溫暖嚇了一跳,溫暖馬上轉身看着他,他今晚穿了一件玉白色繡龍錦袍,如利刃雕成的俊朗五官不帶一絲笑容,他就這樣淡淡地站在她面前,俊朗的臉上看不出喜悅或者悲傷,彷彿這個對他來說是極其尋常的事情。
溫暖似乎不能忍受他的淡然,但是卻又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心中懊惱至極,只得行禮:“奴才參見皇上!”
寒軒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觸她的下巴,溫暖下意識地要躲開,但是又想到始終是要有這一天的,於是也直勾勾地看着他,但是慢慢她便發現他眼裡的並非情慾,而是一抹情意,她有些茫然,想要出口相詢,他卻忽然又陰沉着臉,冷冷地說:“過來,陪着喝杯酒!”
溫暖默然坐下,喝酒她會,而且是酒筲箕,(當然是她自封的,她顯然已經忘記了曾經醉得睡大街),許久沒喝過酒了,但是又怕喝了酒之後會亂說話。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很害怕他知道自己就是溫暖,其實怕什麼呢?她也說不清楚,也許是覺得有人在自己死後還這樣懷念自己覺得十分感動吧,捨不得破壞這份美好的幻想。雖然明知道他所謂的情意也不過是出於對愛情的憧憬和幻想,這個是人類的通病,我們有時候並沒有很喜歡一個人,也沒有覺得那個人很好,但是他死了,便突然完美了,他說過的話變成了至理名言,他做過的事情變成了偉大事業。她修過心理學,也學過微表情,所以她能從寒軒的眼裡看出他所謂的依戀,不過是自我逃避的一種方式。
伺候在旁的宮女連忙上前添酒,溫暖端起酒杯還沒等寒軒舉杯便狠狠地喝了下去,酒香撲鼻,實在是誘人啊。等她喝完滿足地放下杯子,卻發現他拿着酒杯愣傻地看着自己,溫暖看了看宮女,那宮女也愣住了,脫口而出,“第一杯酒,是要敬天地的!”
溫暖傻了眼,她沒聽說過啊,看了看寒軒,見他神情古怪地把酒倒在地上,然後命宮女退下,宮女放下酒壺,福福身子然後退了出去。
是要開始了嗎?要睡覺了嗎?溫暖腦袋有些發熱,手也有些顫抖,他貌似在微笑,笑什麼?他長得真英俊,比明星還猶勝三分,天啊,這個男人要和她睡覺嗎?巍巍地拿起酒壺給寒軒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奴才敬皇上!”寒軒舉起杯子,嘴邊微微揚起一抹譏笑,“你敬朕什麼?”
溫暖衝口而出,“你長得好看,衝這個就得喝!”(好睏,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