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彤是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他不希望逝者不安。
回到宿舍,紀暖颯還沒有完全回神,全聽着謝政遠的指示做事,他讓她拿衣服去浴室換洗,她便去換洗;換洗完畢,他爲她加熱了牛奶,她便乖乖地接過去喝。
謝政遠看着她“咕嚕”一口氣仰頭喝乾牛奶的樣子,不由得想到了十五年前的小姑娘,她每天早上起來最少都要喝兩杯熱牛奶,喝得嘴邊全是白色,旁人說她是小花貓,她不但不以爲意,還嘟着嘴去親說她的那個人,非要把人親成花貓才罷休。
可那些過去,到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想到這點,謝政遠不住地嘆了口氣,在這靜謐的空間裡,這一聲嘆息尤爲突兀。
紀暖颯頓住了,僵硬地捧着杯子,眼眸空洞,不知她在看着何處,或者是在想着什麼想得入神。
兩相無言,謝政遠起身拍了拍衣角,連一句“走了”都沒有說就轉身,到門口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輕輕地說:“謝謝。”
他收住了步伐,不禁屏氣凝神,像在期待着家長表揚的孩子般期待着她接下來的話語,但他無比清楚,他需要的不是她的表揚或道謝,他要的……只是她毫無芥蒂地跟他說幾句。
又沉默了很久,久得讓人以爲就此終結,才又聽到她的聲音。
“不止今晚,這五年來都要謝謝你。我能想象,要幫一個帶給自己巨大傷害的人,內心該有多煎熬多痛苦。因爲我切實地感受過,心裡記恨你的所作所爲,同時又感謝你的幫助。這五年來你給過我的幫助,我都清楚地記得,也一直希望能找個機會跟你說聲謝謝,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你確實給了我不少幫助。我紀暖颯不是一個不懂感恩忘恩負義的人,以後只要有機會,我都會盡我所能報答你,但也請你到此爲止吧,以後都不要再幫我什麼,這個人情我欠不起,更不想一輩子都還不完。”
她會說出這番話並不稀奇,早在三年前,她還在獄中,他就見識過她的成長與成熟,可是今天她親口對他說這些,他竟然難以消化,竟然不想接受,竟然有要撲過去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她的衝動!
但終究什麼都沒做,五年過去,她會變,他自然也不例外。怕只怕她的成熟不及他的沉穩分量重,至少她經歷的他都看着陪着,而他承受的只有自己一人背。
驀地,謝政遠的手機響起,打破了僵冷的沉寂。
江川在那頭恭敬地問:“二少,這麼晚了,還不回來嗎?司令還在等你回來,有事情要商量。”
謝政遠微微側臉,瞥了一眼身後的人影,平聲道:“你跟爺爺說,今晚到月牙鎮來了,不回去,讓他老人家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我明天回去找他再說。”
“二少你等等,老司令跟你說。”
“政遠,你去月牙鎮了?”
“是的,爺爺,朋友在這邊投資,跟他一起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