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瑾一路小跑,可還是追不上他的大長腿,終於擠開前方的人湊到他身後,已是氣喘吁吁,“你怎麼能這麼安心地離開?現在跟暖姑娘在同一個病房的可是比灰姑娘後媽和姐姐還可惡的女人,你要是走了,她們虐待暖姑娘怎麼辦?”
謝政遠頭都沒有回一下,“那你還跟下來做什麼?”
“……”戀瑾最終還是把私心藏了起來,默默地跟着他下了電梯,站在醫院門口目送他走遠。
二樓樓口處,紀暖姿壓抑着胸腔內熊熊燃燒的怒火,憋得一張俏臉都扭曲了也要親眼看着謝政遠冷漠離去的背影。
剛剛她看得很清楚,那個叫王戀瑾的臭丫頭跟他說話的時候,他迴應了,雖然同樣沒有微笑,可也不像對她那樣冷漠!這是她絕不容許發生的事情!
謝政遠,十五年前你忽略我,後來錯把我當成紀暖颯才熱臉相迎,得知我不是那個人,這五年來又是一副冰塊臉!我紀暖姿的存在就這麼意義嗎?接下來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存在是不容許被忽略的!
1998年4月28日並不是特別的日子,卻是紀暖姿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天。
那年她八歲,紀權尚未發家,住的是普通的小區房。下午放學回到家中,她遠遠地就看見單元樓下紀暖颯穿着漂亮的裙子東張西望。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妹妹,有了她,她總是被爸爸忽略,被英子姐姐忽略,好吃好玩的都要留給她,她真的是討厭死她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紀暖姿揚着下巴問。
略比紀暖姿小几個月的暖颯不懂分辨別人的喜歡或厭惡,無論是誰跟她說話,她都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地回答:“我和哥哥說好了,放學回來拿籃球,等他來接我。”
紀暖姿這才留意到她提了一隻嶄新的籃球,“你這籃球是哪裡來的?”
“爸爸買的啊!”
“爸爸不是去日本出差了嗎?怎麼買給你?說謊的孩子是會被大灰狼吃了的!”
“我沒有說謊,大灰狼不會吃我。我給他打了電話,他讓媽媽給我買的。”
得知真相,紀暖姿更是窩火,可來往有人,她不能拿這個討人厭的丫頭怎麼樣,想到她剛剛說的話,又趾高氣昂地問:“你說的哥哥是誰?”
“政遠哥哥。”提起這個人,暖颯清澈的大眼笑成彎彎的月牙,那明亮的光似乎要溢出來般。
紀暖姿垂眸琢磨了一會兒,問:“是謝家的哥哥嗎?哪個?大少爺、二少爺,還是三少爺?”
暖颯搖頭,“是政遠哥哥。”
答案並沒讓紀暖姿滿意,她正要開口訓斥,就見暖颯繞過她飛奔而去,歡呼雀躍,“政遠哥哥!我在這裡!我爸爸給我買了籃球哦!看到了嗎?”
她回過身,只見夕輝似一塊金色的布幕掩上了大地,一個白衣少年從光芒中走出,那清俊的面龐恍若天使,她看傻了眼,直到他走到暖颯跟前,她才清醒,知道來人是謝家二少爺。
“二少爺,你好,我是暖姿,是暖暖的二姐,在家裡,爸爸媽媽都叫我小暖。”她大大方方地跟謝政遠打招呼,還很有禮貌地彎了彎腰,滿臉笑容地仰視着他。
謝政遠看都沒看她,蹲下去把暖颯抱起來就闊步昂揚地走了。
紀暖姿一臉震驚地看着那個挺拔的背影,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後知後覺憤怒地尖叫道:“什麼啊?聾了還是故意無視我?啊——!我纔是紀家正牌的女兒!那個是狐狸精——”
顧及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她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嚥下,憋得眼眶通紅。要不是媽媽千叮萬囑,不能讓鄰里知道爸爸在外面生了個女兒,她一定會追上去撕破狐狸精女兒的臉!
紀暖颯入獄這五年來,無論她是有意或無意地跟他搭話,他不是無視就是鄙夷,好像她的存在像一顆毒瘤,多看一眼都覺得刺……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容許的事!
病房內,胡妤坐在椅子上,看着暖颯重重地嘆息,“到底是作的什麼孽啊!有的時候我都於心不忍,出生在什麼家庭不好?偏偏要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媽。”紀暖姿靠在門上,悠悠然地喚了一聲,胡妤不解地看向打斷她話的女兒,紀暖姿朝着暖颯努了努嘴,比劃了一個閉嘴動作。
胡妤疑惑地蹙眉,沒理解。
紀暖姿無奈地搖了搖頭,指了指暖颯,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比出一個睜眼的動作。
這下胡妤懂了,一臉厭惡地看向暖颯,無聲地啐了一口。
“媽你回去吧,今晚我在這裡守着,她要是醒了,我載她回去。”
胡妤二話不說,提着包就走。
病房裡只剩下紀暖姿和暖颯兩人,紀暖姿頗有閒情逸致地挪到暖颯牀邊,俯下身在她耳邊輕吐,“如果你打算在這裡過夜,我不介意陪你一個晚上。”
音落,暖颯的雙眸倏地張開,迎着燈光,幽黑的眸子清澈明亮。
“無論過多久,看來我還是最瞭解你的人,不是嗎?”紀暖姿慢吞吞地坐上椅子,翹起二郎腿觀望着她剛做不久的水晶甲。
暖颯斜開眸光,輕聲說:“走,你現在就離開這裡。”
“離開?開玩笑的吧,紀暖颯?你的政遠哥哥把你交給我們照看,沒有他的允許,我怎麼敢離開?”
“你說什麼?”
“哦?肯看我了?不是覺得看見我會污染你的眼睛嗎?”
“我沒力氣跟你吵。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紀暖姿得意地彎了彎脣,突然故作一臉驚訝狀地問,“不過,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暖颯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邪媚地勾起紅脣,“怎麼樣?感覺很熟悉吧?沒錯,那年你一睜開眼我也問了你同樣的問題,結果我是什麼下場?那個你應該記得吧?爸爸把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從這之後的應該都記得纔對,嗯?別瞪着我,就是把眼珠子瞪出來了,我依然什麼都不會說——當然,如果你能讓謝爺爺讓我當上展飛副總裁,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暖颯疲憊地閉上眼,嘆了口氣,“裝腔作勢。”
“什麼?你剛剛說我什麼?”
“無論過了多久,你還是死性不改。你要強調你纔是紀家唯一的女兒,你儘管去強調你的身份,不過,在衆人心裡,紀家唯一的女兒不是你,當然,也不是我,是紀權的第一任夫人所生的紀暖英!你想要副總裁的位置,也儘管來搶,只要你有本事讓謝爺爺答應,儘管放馬過來,而不是在這裡作威作福,裝腔作勢。”暖颯閉着眼說,一派悠閒的作風,因爲生病的原因,她的聲音軟軟的,卻透着一股別樣的力量,撓得人牙癢癢。
紀暖姿隱忍着隱忍着終於爆發,椅子“咯吱”一向,她霍然起身,擡手朝着暖颯的臉揮去。
陡地,在半空被精確無比地截住。
暖颯再度睜開眼,神色冷冽,“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不會再容許你對我動手?”
紀暖姿的一張俏臉因憤怒而變形,說話連脣都在顫抖,“都躺在病牀上了,還想着反抗呢?”
“那就看看躺在病牀上的我還能不能反抗!”
紀暖姿驟然用力,加註力道,試圖衝破暖颯的阻礙打下去。
暖颯越握越緊,因爲用力的原因,還在輸液的手背立時煞白,鮮紅的血從輸液管裡倏地倒流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就侵佔了一半的管子。
紀暖姿斜眼打量着還在逐漸上升的血液,輕扯脣角,“看來你真的是瘋了,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輸液袋被血液倒流至滿的壯觀景象,不如今天就讓我開開眼吧?”
音落,手再往下壓。
暖颯回擊,血液又猛地躥升一截。
“你們在幹什麼?”
紀暖姿沒想到謝政遠會去而復返,立時鬆手,轉過身微笑着說:“暖暖在回血,我正要準備叫醫生。”
一聽回血,謝政遠焦急地走近,看到一半的輸液管被血液充滿,又見暖颯的臉蒼白如紙,不悅地皺起眉,快步去叫醫生。
紀暖姿追了出去,等着謝政遠叫來醫生時把他攔在門外,“醫院進去問題就能解決了,給點時間說幾句吧。”
謝政遠一臉冷漠地看着她,眸光幽遠。
紀暖姿看他沒有離去,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語氣也變好了點,“你一定很好奇她對你爲什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沒說錯吧?”
“想說什麼就直說。”
“嘖嘖,真是冷漠絕情。可是,對撞死自己妻兒的兇手,那多情的一面又是怎麼來的?二少是還記着小時候的情誼嗎?稀罕吶。只可惜,她不記得了,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嗎?”紀暖姿笑容溫柔,似水的眸光嬌媚叢生,那一秒輕挑眉頭的動作更是將勢在必得的得意彰顯無遺,“只要你以後聽我的話,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