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回到屋子,看着老伴安詳的躺在牀上,嘴上似乎還有留着一絲微笑。心頭便不禁想起老頭對她說的最後一次句話“老伴,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老婆子在心裡暗暗回道:“老頭子,我隨後就來。”
之後老婆子就一直坐在牀邊,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着和自己相守了幾十年的老伴。偶爾想起以前兩人生活中的趣事,也不禁發笑。可笑完後之後便又會輕輕抽泣起來。就這麼一直到了晚上,錢虎回來。
錢虎聽完他娘講完這一些,一時也有些接受不了。呆呆的坐在凳子上,雙眼睜的老大,可是卻無半點神采。不過其中老孃打算自盡的想法,卻沒有透露給錢虎知道。因爲若是錢虎知道了,一定不允,而且還會哀求勸慰。
錢虎的娘已經下定決心要隨老伴而去,所以不打算告訴錢虎。只想自己靜靜的離去。這是錢虎的娘看着錢虎,溫柔的說道:“虎子,去院子後邊挖墳吧,反正地方都是找的風水先生看的。只不現在多挖兩個坑。哦對了,等挖好了,你就去把虎子的遺體抱回來吧,一塊埋了。”
錢虎一時還沒接受過來,卻就聽見老母吩咐他去挖墳了,一時心中難以自己,一下跪倒老母面前,撲在老母身前大哭起來。老婆子一下也埋在錢虎背上,發生哭了出來。兩母子就這麼抱在一起,痛哭了起來。
錢虎本來覺得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小芳怎麼就會想着自盡了。雖然說小虎去世讓她承受了很大的打擊,可也不至於就此自盡啊。等她眼睛醫治好後,還可以再和自己生就是了啊。難道是因爲眼睛嗎?可眼睛……哎……要是能早早就告訴小芳她的眼睛能醫治就好了。爲什麼她會如此傻啊……
錢虎越想越是傷心,懷中還揣着從毒醫那裡換來的解藥,可是卻永遠用不到了。錢虎這時多想抱着妻子去求毒醫救她,可她也知道妻子已經氣絕身亡,無論如何是救不活了。兒子剛剛去世,這會老父和妻子也雙雙去世了,只有和老母相依爲命了。
錢虎哭了一陣,緩緩擡起身來,說道:“娘,我想再去陪陪小芳。晚會,我就去後院挖墳,將他們都埋了吧。現在家中也無餘錢,等我明日就出山去打獵,換了錢後,再祭奠他們吧。”
錢虎的娘擦了擦眼淚,點頭說道:“恩,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也想和你爹單獨待會。”說着不禁回頭又看了看老頭的面容。
錢虎站起身來,定了定神,說道:“恩,那我回房看看小芳去。”說着便轉身慢慢離開了。
老婆子見錢虎出了門,便也跟着起身走到門邊,聽見錢虎進了自己屋子,纔將房門關上,然後插上了門栓。她走到牀頭,將藏在枕頭下面的壽衣拿了出來,不禁對老頭說道:“當年我穿着嫁衣進了你的家門,今日我也穿上壽衣陪你而去。”說着老婆子也不脫外衣,就這麼久壽衣傳在了身上。
這壽衣和中衣一樣,只不過壽衣卻是黑色。而且比較寬大,所以即使老婆子外面還穿了衣衫,依然也能將壽衣穿上,也不顯得緊繃。老婆子穿好壽衣後,坐到牀頭,伸手撫摸着老頭的臉龐,笑着說道:“老頭子,等着急了吧,我這就來了。你找到兒媳婦和小虎了嗎?一定要等我啊。”
老婆子很努力的看着老頭,又摸了摸他的臉龐,才起身走到衣櫃前,也拿出了一條老頭子的腰帶。這場景猶如小芳上吊時一模一樣。老婆子慢慢站到長條凳上,伸手一扔,便將那腰帶扔了過去。
將腰帶打上一個死結後,老婆子面向着老頭,輕聲說道:“老頭子,我來了。”說着將頭套進腰帶中,然後腳上一蹬,將長條凳一下蹬開。老婆子頓時感覺脖子一緊,勒得十分難受,而且吸氣也十分的困難了。
老婆子看着靜靜躺在牀上的老頭,雖然難受之極,心中卻也很是平靜。隱約中,似乎看見了老頭正坐在牀邊,還有兒媳婦抱着小虎,都在笑着看着她。好似在等待着她一般。老婆子在心裡又輕輕說了句“我來了……”
老婆子隨着力道還在微微的晃動着,燈光搖曳着她的影子……
錢虎回到房間後,解開了自己的腰帶,然後換上了桌子上的黑色腰帶。他走到牀前,坐了下來,一邊撫摸着妻子的秀髮,一邊說道:“我的傻小芳,爲什麼就做出這樣的傻事來呢。明明我已經去給你換來解藥了啊。你要是再多等我一刻……唉……你怎麼這搬傻啊。”
錢虎和妻子說話的語氣,好似平常閒聊時的語氣,似乎也不悲傷了,也不痛苦了。其實這正是悲傷痛苦到了極點的反應。他現在只當妻子是睡着了,而不是死去了,到現在他還不能接受妻子死去的事實。雖然語氣溫柔,可他的內心卻潛伏着一股狂熱的躁動,似乎只要找到一個爆發點,就會發泄出來。
錢虎和妻子說陣話,便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遮蓋住了小芳的面容。在蓋住小芳臉龐那一刻,錢虎閉上了眼睛,卻有兩行清淚流了下來。錢虎擦了擦眼淚,然後起身出了房間。他直到告別的時間已經完了,現在應該讓妻子和父親,還有兒子小虎儘快入土爲安。
錢虎一瞧父母房間的門是關上的,頓時覺得有點奇怪。不禁加快了步子走到門前,伸手拍了拍門,同時喊道:“娘,怎麼關上門了,你開開門啊。”喊完話後,屋子裡面並沒有動靜。
錢虎不禁皺了皺眉頭,又拍了幾下門,裡面還是沒有動靜。這下錢虎慌了,趕緊用力撞門。他的力氣可比老頭的力氣大多了,只撞了幾下,那門栓就鬆動了。錢虎這時稍微退後,然後擡腿就是一腳,“嘭”的一聲房門便被踢開了。
只見老母正懸在樑上,錢虎雙眼一瞪,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頓時腦子就炸了。他呆呆站在那裡,似乎都忘記去先將他娘抱下來。這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爲什麼老母會突然懸樑自盡。
過了片刻,錢虎才突然回過來,一下跨到老母面前,抱住老母的雙腿,將她抱了下來。錢虎將老母放到牀上,就躺在父親身旁。這時他才發現老母身上穿着的壽衣,看來老母尋死並不是突然起的念頭,而是一直就有這個想法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啊。
錢虎仰天大喊一聲,心中悲痛欲絕,卻又忿恨無比。若不是毒醫不肯施救小虎,那麼也不會造成現在的情況了。雖然毒醫最後答應救治小虎,可那時已經晚了,而且也是受了自己許下給他不停抓毒物的誓言的誘惑,根本不是他有心想救人。要是他真有心救人,早該自己將小虎送去的時候便出手醫治了。
想到這些錢虎又是傷心又是生氣,可最後都化作了一腔熱淚。如果說老婆子看着兒媳婦和老伴同時死在自己面前便已經傷心欲絕了。那錢虎現在看着全家都離去,那他又會傷心到何種地步?除了傷心,還有忿恨,更有絕望。
錢虎撲在老母身上哭了一陣,只哭得眼睛的都生疼了,才擦了擦眼淚立起身來。他輕輕用手拂拭了一下老母的面容,看着躺在牀上的雙親,面容都是那樣的安詳。似乎死去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可怕的事。但他們的死,對於自己這個活着的人,卻是最可怕的事。
他這會想着要先讓雙親和媳婦入土爲安,於將蓋在父親身上的被子也扯過一些蓋在老母身上。這被子本來就是兩個人蓋的,所以這下蓋住兩人正好。
錢虎從屋子裡面出來,拿了鋤頭便去了後院。其實說是在後院挖墳,但並不是真的在後院挖。因爲他們的後院很大,也沒有用籬笆圍起來,所以一直延伸出去很大一塊地方。前幾年錢虎就應了雙親的要求去村子裡請了個風水先生先把自己的墓地給看了。
結果現在就給看在後院的一處地方,離屋子也有好幾十丈的距離,而且中間還隔着個小土坡,站在屋子邊倒也看不見墳墓。但是翻過小土坡走幾步就到了,說來也方便。於是老兩口便也選在這裡了。
錢虎翻過小土坡,便在選好地方開始挖了起來。這錢虎雖然沒有種過地,但是這鋤頭卻使得很好。現在家裡一分錢也沒有,想給他們買棺材的錢都沒有了。所以錢虎挖的墳並不深,只打算裹上棉被就此下葬。
過了良久,錢虎便了四個墓坑,三個大的,一個小的。那個小的,便給是兒子小虎準備的。起初他娘就吩咐了讓錢虎去毒醫那裡將小虎的遺體抱回來安葬了。所以也將兒子的墓坑的給挖好了。父母的墓坑在中間,而妻子和兒子的墓坑則在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