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拜別了皇帝,揣了聖旨便往皇城外趕去。等他到鎮撫司門外時,洪門達已經聚攏了二百名錦衣衛,只等錢進的聖旨一來便準備開拔,牟青與李斌兩位旗使赫然在列。
等錢進稍微喘勻了氣,洪門達便急切的問道:“錢老弟,旨意拿到了嗎?”
錢進點點頭,從懷裡掏出聖旨遞給洪門達。後者細細看了一遍之後,忍不住讚道:“妙啊,老弟這事辦的漂亮。”聖旨裡面寫得明白,是讓他洪門達徹查此事。略一思量,他已明白這是錢進舉薦的功勞,心中自然是感激萬分:“老弟這份恩情……”
“兄弟之間無需見外,林主事的住所都查清楚了嗎?”
“那是當然,就在正西坊清河街”,洪門達得意的說道,“老弟可別忘了我們錦衣衛以前是幹什麼吃的。”
錢進未接話,眼下他和錦衣衛還有許多事要做。
不用多想,自己前腳剛走,吏部的柳侍郎肯定已有所動作,那林主事多半是性命堪憂。說起來,林主事這次幫了自己一個大“忙”,這樣的“好人”怎能讓他輕易死去。想到這兒,錢進對洪門達說道:“洪兄,等下你派兩個腳力好的跟着我,你率衆隨後跟上。”
洪門達摸不準錢進的想法,不過仍然照做。他喚來李斌和牟青吩咐道:“等下你二人跟着錢侍講,錢侍講怎麼說,你們怎麼做,聽明白了沒有?”
“是……”
“是……”
二人齊聲應道。
錢進從洪門達手裡要回聖旨,緊接着便領着李斌和牟青二人朝正西坊飛奔而去。身後,洪門達給二百名錦衣衛作了簡短動員後,亦朝着林府出發。
或許是沉寂太久的緣故,今日看到這麼多錦衣衛出動,京城的老百姓已經從空氣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有膽子大的三三兩兩聚在街道兩側圍觀。
…………
等錢進三人趕到清河街的時候,林府的大門已經緊閉,任憑李斌和牟青兩人敲得震天響也沒人來開門。細細一聽,林府內一片嘈雜,不時還有女人的哭聲傳來。
錢進皺眉,心說道:“莫非來晚了?”他示意李、牟二人停止敲門,然後沿着一人半高的院牆走了一段,終於找到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李斌和牟青亦緊步跟上。
“搭個手架助我。”錢進朝李斌二人說道。
李斌和牟青兩人對視一眼,均是不解何謂“手架”。錢進只得回來給他們演示了一遍。李斌領悟的快,當即便右手腕握左手腕,左手腕又握住牟青的右手腕。牟青亦照做。兩人順利用手搭出一個“井”字。
錢進扶住他二人的肩膀,然後輕輕踩在“手架”上,喊了聲“起”。李斌二人同時用力,就這麼將錢進輕輕擡起,剛好讓他勾着那圍牆的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圍牆之後,他又衝李斌喊道:“借你隨身佩刀一用。”
未做多想,李斌當即解下他那把繡春刀拋給錢進。錢進單手接過,然後選了圍牆內一處地勢平坦的地方扔了下去,自己也緊跟着躍下。
落地後,錢進擡眼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情況。這裡應該是一處後院,人比較少,還算安全。於是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彎腰將李斌的刀給拾了起來。看來,以後還是要打造些專門的工具才行,若都像今天這樣翻牆那豈不是醜死了。
正當他擡腳欲走的時候,李斌和牟青二人也緊跟着從圍牆上翻了下來,把錢進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這麼快?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就這麼過來的啊……”牟青一本正經的說道,又一本正經的演示了一遍。只見他往回走了幾步,接着便一路小跑往那圍牆上連踩了兩步,手上借勢勾住圍牆邊緣,再一用力便成功攀上了圍牆。
“厲害啊……”錢進一張黑臉漲的通紅。本來他以爲這個圍牆難爬,便準備讓李、牟二人在外頭等候,他一人去獨闖林府,未曾想洪門達這兩位手下這麼敏捷,相比之下自己何止是“笨”了。
“走……”錢進轉身往院子裡走去,正好掩飾住他一臉尷尬。
三人在這座院子裡搜尋了一會,毫無所獲。正當他們準備去前院抓個人來問時,一名半大的小廝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經過廊道時恰好被他們截住。
那名小廝見錢進身穿綠袍,旁邊李斌和牟青又穿着錦衣衛的制式官袍,二話沒說就逃。
“且慢”,錢進低聲喊道,“你家林主事性命危在旦夕,本官奉陛下之命特來解救,還不快快將他的下落道來。”他這一招叫嚇死人不償命,且先鎮住那名小廝再說。
果不其然,那名小廝聽得錢進是陛下派來的,便止住腳步,又轉身行了一禮,說道:“適才林主事已經遣散所有的家丁,如今已隨幾名官員去後花園商量要事去了。”
錢進聽了不由皺眉,心說道:去後花園能有什麼要事好商量的,多半是要被料理了,這些吏部的官員果然不是吃素的,行事這麼果斷迅捷,一察覺不對便立馬“切割”。
李斌趁那名小廝說話的當口,幾個起落便已躍至他身後,沉聲說道:“前面帶路。”
那名小廝臉上畏懼,只得依言行事。行至一處石砌的圓形拱門時,那名小廝轉身說道:“三位大人,這裡便是後花園了……”話還沒說完,李斌一記掌刀砍在他脖頸上,後者隨之軟倒在地。牟青拔出繡春刀小心走在前面,以防有人突然殺出。錢進也拔出了手中的繡春刀,李斌也從護腿上抽出一柄匕首。三人魚貫朝後花園裡面探去。
這處花園面積不大,除去一些花花草草,便數院中一顆老槐樹最引人注目,把整座院子的陽光都給遮得密不透風。
此時,老槐樹底下,林主事正仰面躺在地上;一名穿綠袍的官員蹲在他後面,手上正拿着一條白綾緊緊勒住他的脖子;綠袍官員旁邊則站着四名黑衣人警戒;一丈白綾正懸在他們頭頂上一根斜生出來的粗壯枝椏上面,輕輕飄蕩着,似一頭厲鬼正欲撲向地上的林主事。
錢進只看了一眼場間便已明白大概。估計這林主事知道自己難以倖免,便打算自行了斷,結果臨到真要死了的時候還是怕了。那名綠袍官員索性親自動手“幫忙”。
再看林主事,只見他雙眼爆出,舌頭伸得老長,正是出氣多進氣少的關鍵時刻。錢進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諸位,辛苦了。”
那名綠袍官員被錢進這一聲給嚇了一跳,手上一鬆,那林主事得了這一口氣,算是又活了過來。不過,眼下他也難受的緊,正捂着脖子劇烈的咳嗽。
趁那名綠袍官員擡頭的當口,錢進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此人他在吏部見過,應該是柳侍郎的親信。看來,吏部果然是打算與林主事“劃斷”。
錢進不由嘀咕道:自己上門本來就只打算抄抄家發點小財而已,又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吏部至於這麼緊張嗎。
那名綠袍官員可不這麼想。只見他對旁邊四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自己則扯住那根白綾繼續勒緊林主事的脖子。
林主事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這次他斷然不肯再死,此時正拼了老命的掙扎,一隻手正好卡在白綾與脖頸之間,阻止那根索命的白綾勒緊自己。雙方一時僵持在那裡。
四名黑衣人則分散朝錢進三人撲來,手裡用的是柳葉刀。這柳葉刀是很普通的兵器,一般的練家子都會使。
見黑衣人步步緊逼,錢進腦海中飛速的推演破敵之策。說起來這是他第二次與人正面對敵,雖然錢氏刀法已經被他練得爛熟,但畢竟對敵經驗太少。眼下又是林主事生死攸關的時刻,必須速戰速決。對方人數又佔優,必須先解決對方一人再說。
想到這兒,他舉刀朝一名黑衣人撲去,欲以雷霆之勢先震退一人再說。結果還沒有與那名黑衣人短兵相接,身旁已飛出兩道人影,正是李斌與牟青。
牟青使的是繡春刀,走的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只見他當先便用刀架住一名黑衣人劈砍來的柳葉刀,接着腳底發力,將對方硬生生逼退了四五步。旁邊一名黑衣人慾來支援,牟青眼角餘光早已瞧見,一腳側踢出去。那名黑衣人肚腹中招,頓時疼得把隔夜飯都給吐了出來。趁着當口兒,牟青一刀直插入面前這名黑衣人的胸腹之間。
牟青不進反退,直奔先前被逼退的那名黑衣人,一個凌空側踢踹中了他的下巴,後者隨即側翻倒地,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便被牟青一刀補上,眼見是不活了。牟青接着便將繡春刀在黑衣人身上擦拭乾淨,收刀入鞘,靜看李斌對敵。
李斌這邊走的則是輕巧路線,一把匕首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再加上他那靈活的步法,黑衣人雖然氣勢驚人,卻總是挨不到他身體。而李斌則在兩名黑衣人中間騰挪輾轉,時不時的刺出一刀。不一會兒,那兩名黑衣人便倒地不支了。
整個對敵過程花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錢進摸了摸鼻子,笑道:“就這麼完事了?”
“完事了。”李斌和牟青躬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