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錢進一大早便趕到了貢院。
貢院面積很大,足足有七千多間考試號舍,是臨海府佔地面積最大的建築。每年的這個時候,全廣東的秀才便會趕到臨海府,參加這三年一度的秋闈。這已經成了慣例,都不用通知的。
貢院門口,站了兩排兵士。每名生員進考場前都要被請進門口一間小房子裡面搜身,看有沒有夾帶書籍或者小抄之類的。
不得不說這些生員的作弊方式千奇百怪,有在衣服裡子裡藏書本卷子的,有做成小紙條納在衣服下襬的,更有甚者,還有直接寫在腿上的。
負責搜身的官差經驗都很豐富。不一會兒,便有十多名生員被陸續趕了出來。
錢進瞥了一眼,只見有幾名被趕出來的仁兄居然還穿了棉衣,心想這掩飾功夫實在太差,也不看看這麼熱的天。
搜完身,錢進便跟在長隊後面進了貢院。
前面有兩張門,第一張門稱之爲儀門;第二張門稱之爲龍門,取‘鯉魚躍龍門之意’。進了龍門,參加秋闈的生員便不許再進出了。
龍門正對面,還有一座略高的臺階。布政使徐寶祿以及十多名官員正站在臺階上檢閱。衆生員經過臺前的時候對徐寶祿他們均行拜師禮。
見徐寶祿在場,錢進低着頭衝高臺上抱了一拳,便匆匆往自己的考舍走去。雖然跟徐寶祿見過兩面,舅舅文巽與他更是知交好友,但是這種場面錢進沒打算相認。萬一被有心之人告發,他和徐寶祿兩人都有麻煩。
錢進拿着自己的號牌一直找過去,在丁酉號房間停下,確認是自己的考房無疑。
他略微往裡面掃了一眼,房間很小,兩塊木板拼在一起就成了牀板,供生員睡覺之用。考試的時候就把牀板拆下來,一塊板子作桌子,一塊板子做凳子。這裡便是他接下來三天吃喝拉撒的地方了。
一個時辰後,所有的生員都已陸續進場。負責監考的官員敲鑼之後,生員便只能呆在自己的考房裡面,不得隨意走動。之後便有官員分發試卷。
錢進接過試卷一看,考題只有一句話:治國必先齊其家,齊家方能治天下。看到這個題目,他笑了一下,這道題考的就是治國和齊家的辯證關係。自己前世寫文章的功底沒丟,只是要按照八股的格式寫出來着實還得費一番力氣。
這幾年他左思右考,終於想出了一個笨辦法,那就是先把文章寫成白話文,再逐句反譯成文言文。雖然文章最終讀起來會有些呆板,但他好歹也讀了這麼久的《子論》《理學》,再潤一下色的話應付考試應該足夠。
時間尚早,錢進往對面一排考房望去,只見那邊幾位仁兄也已經拿到了考卷。有一位生員見官差走後,便不急不慢的掏出自己的鞋子,將鞋底一層一層的打開。敢情這位老兄居然以小抄作爲鞋底,這作弊手段真是令人拍案叫絕。
再看另外幾位仁兄,都在作低頭沉思狀。有一位面目俊朗的倒是顯得成竹在胸,錢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似乎感受到錢進的目光,那位仁兄擡起頭來與他對視了一眼,遙遙抱拳行了一禮。錢進甜甜一笑,也回了一禮,順便看了一下他的號牌:‘丙巳號’。
待監考官發令做題後,錢進也不着急動筆,先打腹稿。跟所有生員一樣,他十年寒窗苦讀,今日便要見個真章。作爲一個穿越者,他依仗的是自己現代的見識,卻也不敢輕視天下的學子。
由於太過專注,有位監考官在他旁邊站了一小會,他也沒太注意。中途的時候,對面那位鞋底夾帶小抄的仁兄被拖了出去,哭的驚天動地。
到第三天中午的時候,陸續便有生員離場。錢進擡頭看向對面,那位丙巳號的仁兄似乎也完成了答題,正在細細的校對。另外幾位有的還在沉思,有的似乎也答的差不多了。
錢進已經打好底稿。反正還有半日才交卷,他索性將考試的事拋在一邊,將隨身帶的大餅就着清水吃了些,又打了個盹。
養足了精神之後,他把草稿又校對了一遍。確認無誤後,他用小狼毫筆把洋洋灑灑三百多字工整的寫到另外一張白紙上,再署上自己的名字,便準備交卷了。
剛起身,正好碰上對面那位丙巳號的仁兄也已經答完。兩個人相視一笑,便並排走了出去。
出了儀門,那位仁兄抱拳說道:“在下龍門縣廖東臨。這位老弟怎麼稱呼?”
wωω✿ttκā n✿C○
錢進笑道:“在下錢進,觀海城人士。看兄臺氣定神閒,此次必定高中。”
廖東臨擺了擺手,笑道:“那倒未必。反倒是老弟你小小年紀便來考舉人,真乃神人也。眼下去休息又太早,我準備去溜達一下,老弟可有去處?”
錢進與他並不熟絡,又有點勞累,便說道:“這三天下來有點頭暈腦脹,等下我便準備直接回客棧休息了。”
廖東臨也不勉強,兩人匆匆告辭。
錢進回到客棧,倒頭便睡。他是真的累了,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早。
剩下來的兩場考試,依然是三天一場,中間可以休息一天。
《陳律》主要考法律條文,還有幾個刑罰判案的大題,主要看生員對陳律熟不熟,判罰準不準。策論則主要考的是時事,評價生員的時事分析能力。這兩門自然難不倒錢進。
待三門全部考完,所有的書生們終於鬆了口氣。秋闈不僅是考的文章,更是考驗一個人的體力和心性。九天時間下來,所有的生員都已經身心俱疲,有些體力弱的甚至大病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