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趙夫人,素涵不禁心下一陣恍惚。僅僅數月而已,這趙夫人的面容已是憔悴了許多,兩鬢亦顯露出了不少斑白。
趙夫人輕輕靠在椅背上,雙眉微蹙,一手輕輕揉着額角,衝着坐在側首的素涵問道:“田夫人,我們好久不見了。也不知今日田夫人突然來訪,所謂何事?”
素涵不疾不徐的瞟了一眼趙夫人。這趙府倒還是老樣子,家居擺設雖不算頂級名貴,但也不失了大家的份子,她進來時遇到的幾個丫鬟僕從都頂是低眉順目的,極是少言少語。
“趙夫人,也不知我上次給您帶來的野山參可有作用,小少爺服了身子可是好了些?”
趙夫人聞此,稍緩了神色,臉上終於透出了點柔和:“那野山參倒是好東西,我兒服用之後,氣色紅潤了不少,這個冬天再調養調養,瞅着是壯實了不少。”說着,她轉頭看向素涵,笑了,“還要多虧了田夫人獻寶啊。”
“哪裡哪裡,是小少爺福澤深厚罷了。”依趙夫人的話看來,素涵便可以確定,這野山參的確是有固本培元的功效的。只可惜,它依舊治不了尹長卿的病,也只能起些表面作用罷了。
素涵微微一笑,放低聲音問道:“趙夫人,我聽說,這前段日子,趙老爺可是在外另尋了房姨娘回來,而這姨娘竟還懷了身孕?”
趙夫人的臉色唰的黑了下來,神色不善的盯着素涵,冷冷一笑,道:“田夫人,您這是上門來包打聽來了?這手竟然還伸到別人屋裡了,你管的也太寬了吧。”
“呵呵,趙夫人何必着急,不妨聽我把話說完。”素涵收了笑,同樣冷冰冰的看向趙夫人,“趙夫人,您是趙家的當家主母,這趙老爺隨隨便便就把外面的女人領回來了,您難道都不想想辦法嗎?”
趙夫人顏面掛不住了,當即怒從心生,正欲還嘴,卻聽見素涵繼續說道:“她有了身子,趙老爺寶貝的緊,可您也不想想,蘇玉嬌先是羅家的姨娘,後又投奔了趙府,這等水性楊花的女子,腹中的骨肉究竟是誰的,恐怕並不好說吧?”
趙夫人登時熄了怒火,瞪大眼睛掃視着素涵:“你是說……”她略微沉吟了會兒,復又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老爺把她養在府裡這麼久了,她也是最近纔有了身子,論時間的話,完全沒有可能是別人的種兒。”
素涵輕笑出聲:“趙夫人,這何時懷上身孕,還不是大夫的一句話。您怎麼能斷定,蘇玉嬌肚子裡的孩子是剛剛懷上的?再者,就算這孩子真的是趙老爺的,那又如何?難道您要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人先是搶走了您夫君的寵愛,再是產下子嗣奪走您孩兒的地位嗎?”
趙夫人瞬間慘白了面容,默然良久,方纔因突然涌入心頭的怒火而繃得筆直的背脊又緩緩地靠回了椅子背上,她眼中滿是掙扎的情緒,半天也沒再說一句話。她有自己的顧慮,很多事情,也不是她有着個當家主母的名頭便可迎刃而解的。
素涵等着她整理思緒,擡手拿起小桌上的茶盞,極慢極慢的品了一口。
“田夫人,明人不說暗話,你便直講了吧,爲何今日來此跟我說這些?”
素涵嘴角微微一揚,放下茶盞:“不瞞您說,過去我家住在上華村,於這白蓮鎮,等於是後遷過來的。在上華村時,我倒也跟蘇玉嬌打過一次交道,怎知,竟被這婦人給記下了。就最近的事兒,她路過我家門口,竟然放出有毒的蠍子來蟄我家小孩。我家昊兒年方六歲,您說,這蘇玉嬌的心是有多麼的歹毒?”
趙夫人也是母親,此時心裡感同身受,鐵面一樣的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了一絲動搖,她狠狠一拍桌子,又是驚訝又是憤然的斥道:“這賤婦,真是心腸毒透了,連六歲的小孩也害,真真是不怕天打雷劈麼!”趙夫人也和蘇玉嬌相處了數月了,她的性子,趙夫人怎能不瞭解,於是對於素涵是怎樣被她給記下的,趙夫人心裡一下子就猜出了個□不離十。
素涵嘆息,瞥了一眼趙夫人,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又出言說道:“趙夫人,您別怪我直說,蘇玉嬌的心地是狠毒,可您也不想想,她今日既然都能這麼對付僅僅跟她有過幾面之緣的我,那明日,正擋着她路的您的孩子,她又會怎樣對付呢?”
趙夫人得此提醒,渾身一緊,她平日裡對自己孩子的事情甚是上心,暗暗自詡是不會被旁人給見縫插針了去的,可聽了素涵的一席話之後,她還是不住的有些不安。
趙夫人合計着,這田桂花講的話的確是有道理的,雖然她打心底裡瞧不起一個二入門的小妾,也總是自滿的覺得她翻不出什麼浪花,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她若是這麼繼續輕敵下去,萬一哪一天蘇玉嬌把她的孩子給害了呢?這蘇玉嬌的心這麼的毒,實在是令人可怖,不得不防啊。
趙夫人嘆氣,終是下定了決心:“田夫人,是我管教府裡不得當,這才讓那賤婦到處出去禍害旁人了。”她扭頭一揮手,“喜碧,去賬房領點銀子,給田夫人賠作藥費。”
“是,夫人。”
“多謝趙夫人。”
趙夫人擡眼,初次正色的打量着素涵,她愈發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並不像一般的地裡農婦。這女人說話並不聒噪,總是有條有理的,而這次向她提及的法子,也是一針見血的好辦法。這樣的心計和果敢,哪裡像是出自於整天在田地頭兒計較着誰家玉米多收了幾分的農家人?
又想起之前市井的傳言,說新搬來白蓮鎮的田家相公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趙夫人便即刻覺得,這個女人說不定是有來頭的。頓時,她收起了心裡一直以來的輕慢——不管這個女人是何來路,也不管這個女人的背景是大是小,總之,這樣的人最好是要與之好好相處,別給平白的得罪了去,不值當。
趙夫人笑道:“我與田夫人也算是有緣分,上次便多虧夫人送來野山參給小兒治病,這次,又多虧夫人幫我出謀劃策,我真是不知怎麼感激纔好。往後,田夫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能幫到你的,一定照做。”
素涵心思電轉間便已明白了趙夫人爲何突然改變了態度,她呵呵一笑,也不多做表示,只道:“那便要多謝夫人了。”
藍悠一個人手拿着木弓走在大街上,她手頭的木弓是做好了,可細枝末節處還並不盡人意,若想要用此去打獵,怕是還很勉強。她打算去鎮子上四處逛逛,尋摸尋摸可用的素材。
如今,她要等的人也找到了,藍悠的心裡反而空落落的,失了方向。她自來恢復能力便強,所以現在手臂上的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自己在田家叨擾了這麼久,想來也是不合適的很。沒什麼能回報素涵的,她唯獨只會狩獵而已,便想着,多送些野味給田家當做報答。
不知道該不該自己離去,她實在喜歡田家。喜歡素涵,喜歡小昊子,也喜歡琥珀,想到要離開他們,藍悠的心裡便難受的很。
正頹喪的走着,藍悠忽地看見街角處晃過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藍悠的視力極好,她盯着眼前大步流星、一臉傲氣的女子,只覺得十分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到過。
那女人不知怎的,心情貌似很煩躁的樣子,一邊走還一邊惡狠狠的推搡着企圖跟上她的僕人們。
“啊,是她!”藍悠記起來了,上回小昊子受傷之時,旁邊便有個女人一直在遠遠的看着她們。這樣的事兒也許一般人不會發現,可藍悠常年在山林裡生活,自是對旁人的視線敏感的很。她當時只覺得奇怪,倒也並未多想,而眼下竟然又遇到了這個女人。藍悠瞧着她傲裡傲氣的樣子,不由得自言自語道:“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走上前去,離她近了點兒,好奇的側耳聽了聽她在說什麼。藍悠的聽力亦是極佳,當下只聽得女人身後的小丫鬟說什麼“散心也要小心身子……”,“蠍子有毒,千萬不可再拿出來了……”。
等等,蠍子?
藍悠一聽,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那個女人。難不成,之前小昊子受傷都是拜她所賜?
藍悠立時怒火中燒,敢欺負小昊子的人,她絕不放過。
小心的跟蹤着那女人,趁着她走進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後,藍悠敏捷的躲入一道暗巷裡,瞄準那女人的髮簪,僵硬的伸手拉弓。
只聽嗖的一聲,木矢離弦而去。
“呀——”比殺雞還要慘烈的叫聲立馬響起,那女人珠釵盡落,被嚇得花容失色,像只落魄的母鵝,不停在原地轉着圈,想要找到木矢的來源。
而藍悠早已躲進巷子裡,她又哪能發現得了?
“是誰?是誰做的缺德事兒?!”女人又氣又懼,聲音都在顫抖着。
藍悠冷哼:“明明自己做的缺德事最甚,這會兒子倒說起別人來了。”她放下木弓,冷清道,“小昊子,我給你報仇了。”
藍悠轉身,正欲走人——
“姑娘真是好弓術啊。”
扭頭,卻是一個星眸劍眉的俊逸男人,正拍着手饒有興致的看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很對不起,今天僞更了一下,但實在是因爲還有話想對鶄緣嘮叨嘮叨。猶豫了好久也沒想好如何組織語言,只是那句“傻x”真的看得我很難受啊,不說點什麼,就是很不舒服的趕腳。
大家如果以後還能在晉江看我的文,跟我熟悉了之後,大概就會看出來,暖照其實就是個又玻璃心又二的貨(笑)。不想再多提上次的事情了,總之當時是真的有種想把筆記本扔進大海里餵魚的衝動(囧)。但暖暖很珍惜遇到的每個人,能收到大家的鼓勵對我來說真的是很溫暖的事兒(正色)~所以,各種虎摸一下鶄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