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白不知道李帆是以怎樣強大的心理給她化完了整個妝容,只知道她從頭到尾從鏡子裡看到一個瞪圓眼睛在她臉上塗塗抹抹的男人。
他的表情非常好笑,嘴巴上的兩縷小鬍子都翹了起來。
從上次他主動用遮瑕膏幫她遮“小草莓”來看,李老師是一個愛打聽八卦卻不愛傳播八卦的人,她相信他不會逢人就說。
事實上,是她心裡不介意他說出去她和宮邪的關係。
宮小白從椅子上站起身,“謝謝李老師。”她垂眸看了眼碎成渣渣的眼影盤,“要不要我跟公司提議報銷啊,看着好像挺貴的。”
眼影盤確實很貴,某國際知名品牌的限量款,李帆作爲化妝愛好者,託圈內好友的資源纔拿到一盤,平時都不捨得用。他喜歡宮小白這姑娘,才把壓箱底拿出來,結果……
李帆看着地面,心臟一抽一抽地疼,心在滴血。
宮小白不好意思地看向帳篷外,不去看李老師悲傷的側臉,她好像……一不小心辦了件錯事。
不該在他手裡拿着昂貴眼影盤的時候爆出大料。
這叫什麼?把吃瓜羣衆手裡的瓜都嚇掉了。
目光倏然瞥見一道輪廓清晰的影子,宮小白狠狠地愣了一下。
臨時搭建的帳篷是深藍色的,出太陽的情況下,能夠隔着一層布料看清外面的影子。通過高高大大的身形,宮小白肯定站在外面的人是宮邪。
他的個頭高,頭頂快要觸碰到帳篷的頂部了。
她剛纔跟李老師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肯定了。
帳篷的隔音效果爲零。
看古裝劇的時候,宮小白就深切體會到這一點。每次出行打仗的將軍在營帳內討論重要的軍事問題,總能被埋伏在營帳外的奸細偷聽到。
宮小白想做撫額這個動作,又擔心會把畫好的眉毛弄髒,只好嘆了口氣。
試問,每次當着外人的面說起他們的關係都會被他本人聽到是什麼感受?
上次在記者面前也是……
宮小白視死如歸般走出帳篷,果然在左側看見了長身玉立、氣質冷清的男人。
他一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一手夾着香菸,立於冰天雪地。
宮小白望向別處,不去看他眉目含笑的樣子。
宮邪把燃着紅色火星的菸頭扔在地上,不用踩,冰雪自然會將它熄滅。
“咳咳。”
他一張口,不小心嗆進了一口寒氣,咳嗽了兩聲。
咳嗽聲中都含着輕易可察覺的笑意。
宮小白以爲他是故意笑她,而且笑得都忍不住咳嗽了,猛地扭頭看着他,“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的不對嗎?還是你想否認。”
宮邪拼命忍住笑,怎麼辦,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上揚,他根本不能控制。
就像滿園的梅花,遇上這樣的時節,控制不住綻放。
“我沒想否認。”宮邪嘴角含笑。
跟她在一起,他從來都隱藏不了情緒。
戴安娜匆匆跑過來,突然見兩人面對面而立,氣氛很是融洽溫馨,就不知道該不該過來打擾了。
宮小白看到了她,“安娜。”
戴安娜指了指身後,“攝影師在催了,讓你趕緊過去。”
傳完話,她飛快地轉身就跑,細高跟在路面滑了一下,差點摔倒。
宮小白低頭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宮邪微蹙眉心,她就拉過他的手,把戒指放在他冰涼的掌心,“拍照不能戴私人首飾,你先替我保管吧。”
宮邪瞭然,收攏了手掌,鑽石的棱角硌着掌心的肌膚,腦海中又想起她片刻前認真無比的話:我結婚了,跟他是夫妻。
說得那樣坦然直白。
然後他就聽到有什麼掉在地上的聲音,估計是嚇到人家了。
他這段時間惡補娛樂圈規則還是有點作用的,他知道無論是女星還是男星,過早的公佈戀情或者婚訊都不是好事,對發展前途不利。
她這樣不懼不畏的樣子,讓他有點兒……嗯,怎麼說,有點兒受寵若驚。感覺到了被寵愛,這麼說好像有點怪異。
宮小白不知道眼前這男人經歷了怎樣的心理路程,把戒指交給他後,她就跑去了拍攝的地方。
宮邪側身看着她的背影,忘了說,她燙捲髮的樣子有種別樣的成熟韻味,突然由一個小可愛變成一個大美人。
“張老師,不好意思,久等了吧。”宮小白臉上掛着抱歉的笑。
攝影師先是打量她一眼,立刻伸出手,“先站在那兒別動,對,就是這個姿勢,下巴擡高一點。”
宮小白知道他已經進入工作狀態,不敢怠慢,連忙按照他的要求擺好pose,力求達到攝影師想要的姿態。
攝影師對着她咔嚓咔嚓連拍,不忘提醒她換姿勢,“側身站着,手撩起捲髮,眼神稍微冷一點,然後看鏡頭。”
又是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good!非常漂亮!”
他果然沒有選錯地方。
風吹過,枝頭的積雪簌簌地往下飄落,落在宮小白的臉上,睫毛上,配上她稍稍清冷的眼神,冰美人的感覺頓時出來了。
中間停頓的時間,造型師忙上前去給她整理頭髮,攝影師在一旁指導,“把她的捲髮弄成二八分,頭頂蓬鬆一點,氣質立馬就變了。”
宮邪站在一棵梅花樹後面,頭頂是一枝凌寒綻放的紅梅,點點雪花落在他肩頭,他的視線始終不離人羣中衆星捧月的女孩子。
戴安娜從工作人員那裡要了一杯熱茶,殷勤地送了過來,“宮總,喝杯茶吧。不過沒有綠茶,只有檸檬茶。”拍攝組女孩子多,所以準備了檸檬茶。
宮邪:“不用。”
黛安娜習慣了他的冷淡態度,把茶捧在手裡,當作暖手的工具,她剛剛已經喝過一杯了。
雖然她現在是宮太太的助理,但給她發薪水是宮總,他仍然是她的頂頭上司,“那宮總需要喝什麼嗎?我出去買。”
梅園裡沒有賣東西的地方,如果他要喝咖啡的話,她肯定要出去找店鋪。
以爲宮總不會在大冷天爲難人,尤其是爲難她這種穿着高跟鞋走路困難的人。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要一杯珍珠奶茶,多加一份珍珠。”宮邪看着她說。
珍、珍珠奶茶?
戴安娜立刻反應過來是宮小白喜歡喝的東西,面帶職業微笑,“好的,您稍等,我馬上就去。”
她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把宮小白的羽絨服遞過去,“太太的衣服,一會兒她中途休息時幫她披上。”
這種要求宮邪當然不會拒絕,接過羽絨服,搭在自己的臂彎。
戴安娜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在鵝卵石子路上。她發誓,下次出門一定穿平底鞋,不能爲了好看就讓自己像個殘疾人一樣走路。
宮小白那邊還在拍照。
應攝影師的要求,她站在一株梅樹下,手指拈着一枝紅梅,略微垂眸,眼尾微微挑起,做嫵媚妖嬈的姿態,彷彿前來踏雪尋梅。
宮邪心裡酸了一下,理智告訴他不能打擾她的工作。
“好的,這個表情太棒了。”攝影師直接把相機從三腳架上取下來,拿在手裡,對她進行各種角度拍照,“嘴角可以稍微上揚一點。”
宮小白勾起一邊的嘴角,笑得嬌嬌柔柔,與之前清冷的形象大爲不同。攝影師兩眼放光,不停拍照。
她眸光流轉間突然看到了站在攝影師身後的男人,與他視線相對,她嘴角的笑意一點點蔓延開,兩邊的嘴角都翹了起來,像是遇到極開心的事。
攝影師停下了動作,直起身,有點兒無奈,“寶貝兒,我說的是嘴角稍微上揚一點點,咱這張照片是嬌羞嫵媚的美人,不能笑得太誇張,下一組再讓你發揮你的甜美笑容好嗎?”
對待可愛又講禮貌的女孩子,攝影師語氣非常溫柔,幾乎是哄小朋友的語氣。
宮小白雙手合攏作揖,“抱歉抱歉。”
“沒事,調整一下我們繼續。”
站在旁邊隨時準備給小白補妝的李帆,看向了攝影師的身後,疏疏落落的枝椏後,男人的身影隱約可見。
宮小白笑得那麼燦爛,是因爲看見了她老公站在那裡吧。
帝京如雷貫耳的宮爺是宮小白老公。要不是親眼看到這個男人站在這裡,他都不願相信。宮小白還讓他保密呢,這個大料估計拿着大喇叭吆喝都沒人會相信。
毀了一盤昂貴眼影,換來一個驚天大料,好像有點值。
“小李,再把小白的頭髮整理一下,然後摘一朵紅梅,別在她耳朵上。”一直在颳風,髮型總容易吹亂,需要不斷地整理。
宮小白掐了朵紅梅,放在鼻尖聞了聞,任由李帆站在她身後給她弄頭髮,然後她把紅梅別在耳朵上。
李帆整理好退到一邊,攝影師便對着宮小白開始新一輪的拍照。
一組照片拍了有二十分鐘。
攝影師打了個響指,“休息十五分鐘接着拍下一組。”他看着宮小白,“趕緊穿衣服,注意保暖,別凍着了。”
宮小白笑着說謝謝,扭頭搜尋戴安娜的身影,她的羽絨服在她那裡放着。
沒找到戴安娜的身影,也沒看到宮邪,宮小白正疑惑,肩頭突然往下墜了墜,厚厚的羽絨服裹在她身上。
她轉過身,原來,不知何時宮邪走到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