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會議結束後,辛澤劍去找範曉玲了,她正忐忑的站在一扇門前。
過了一會,門開了,白奕言一臉平靜的走了出來。
“怎麼樣?”看到範曉玲一臉擔憂,辛澤劍替她詢問。
“惡魔之心已經和她的身體融合了,全無排斥反應,就目前看來沒有任何問題。”
“不會這麼簡單吧?”
“正是如此。”白奕言不知在想什麼,“惡魔的心臟在一點點的改造她的身體,使她逐漸變成一種半人半魔的存在,我不知道結果會怎樣。”
範曉玲更加的不安了,白奕言連忙笑了起來。
“你們不用緊張,”白奕言看了身後的門一眼,“她現在的情況和天將有些相似。”
“什麼意思?”辛澤劍被搞糊塗了。
“外表是人類,實際上卻能使用惡魔的力量,還能在必要時變爲半人半魔的形態以提高戰鬥力,這不是和天將很相似嗎?”
“可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嗎?”
“這就要問她自己了,”白奕言神秘一笑,“以我個人的觀點,其他的女孩子反而會羨慕她。”
“我越來越搞不懂了。”
“那是一顆魅魔的心臟。沒有任何一個女孩會拒絕自己永葆青春,而且越變越漂亮。”
從被救出到現在,伊蒂婭一直沒有醒來,醫療部門的人說她只是被麻醉了,根本不用擔心。
龍之子將她和菲斯克送回賓館,處於愧疚,王文志也在那輛車上。
王文志將伊蒂婭抱回房間,他從未聽過伊蒂婭的歌,但此刻也有些理解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她。隨着腳步的起伏,女孩柔順的頭髮在水潤的臉龐上輕輕滑落,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撲朔的翅膀,微張的口脣很有節奏的一張一合,時不時發出意義不明的音節。
這個小東西,還是安靜的時候比較討人喜歡。
將女孩放在牀上後,王文志伸着懶腰準備離去,一隻手拉住他的衣角。
“別走。”伊蒂婭不再裝睡,她的聲音足以讓人失去理智,“留下來陪伊蒂婭吧,我怕。”
王文志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溫柔的笑容:“你太小了,丫頭。”
伊蒂婭的手隨着這句話顫動了一下:“那,如果我長大呢?”
“等那時再說吧。”王文志揉揉對方的腦袋,“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王文志原本的意思是: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呢,到時就不會再纏着我了吧?
“嗯。”伊蒂婭的手鬆開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王文志背對着她擺了擺手,然後離開了,門關上後,伊蒂婭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
“我靠!人吶?送我們來的車吶?”外面傳來王文志的大吼,“不把我送回去就走了?哪有你們這麼辦事的啊?我去找崔志林投訴你們啊!”
聽到這聲音後,神采又重新回到伊蒂婭眼中。
還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帶給別人堅強的力量。伊蒂婭這樣想着。
伊蒂婭撥通賓館值班人員的電話:“你好,我是7045的客人,我想麻煩你們幫我訂兩張去巴黎的機票。沒有其他的事情了,謝謝。”
睜開眼睛後,映入眼簾的是昏黃的天花板,只剩兩個扇葉的吊扇油漆都已經脫落,上面全是棕黃色的鏽跡。
“這是…”藍月將右手放到眼前,手背上浮現出一個金色的棋盤。
“鎖心局?”藍月坐了起來,身下的破牀隨着她的動作吱呀作響,“我被天羅奕局封印了?”
還有必要活着嗎?藍月心中出現了這樣的念頭:被天羅奕局鎖住了心,接下來的每一天還能被稱之爲活着嗎?
藍月很快平靜下來,她決定先觀察一下再說,壞掉的檯燈、破舊的電視機和收音機是屋內僅存的電器,而且全都是僅在電視中才能看到的老古董。書架、茶桌、梳妝檯,其他的傢俱也如同剛纔的牀一樣陳舊且佈滿傷痕,屋內的一切都鋪着厚厚的塵土。
藍月走近書架,黃帝內經、諸子百家、周易全書…全都是古老的手抄本,隨手拿起一本,散了架的書頁和灰塵紛紛下落。隨着藍月在屋內走動,腳下的地板也傳出令人不安的咔咔聲。
真是糟糕的地方,我這位素未謀面的主人,是一個怎樣的人?
推開受潮變形導致關不嚴的木門,藍月來到走廊中,進入眼中的是完全不同的風景。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僅僅是一條几十米的長廊,每隔幾米就是一種完全不同的裝飾風格,美式鄉村風格、地中海風格、田園風格、中式風格、古典風格…簡直就像裝修展銷會,但整個地方卻沒有想象中那種雜亂無章的感覺,反而存在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不單單走廊是如此,就連每個房間都是這樣,藍月隨手推開七八個房間,還沒見到裝飾風格完全一樣的。
這個地方無比廣闊,一條走廊緊挨着一條走廊,但每個地方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一切都佈滿着灰塵。
藍月緩步走了二十分鐘,終於見到一個活着的東西,一個清潔工大媽用黑油油的拖把擦着地板,她的勞動成果簡直不忍直視,地面可以說是越擦越黑。
之所以說對方是東西,因爲藍月知道,那也是一隻妖魔。
“讓讓,讓讓。”大媽拖着地,“沒看見正幹活呢嗎?”
“如果你這也能叫拖地的話。”藍月往一邊站了站。
“這裡的主人呢?”見清潔工沒理她,藍月接着問。
“三樓。”大媽頭也不擡的說,“不過他可沒功夫搭理你。”
沒工夫搭理我?這句話還真好笑。
真見到那個人的時候藍月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某個要長相沒長相,要風度沒風度的青年正仰在沙發上玩遊戲,旁邊的手機和平板電腦摞的比沙發還高。
每輸一局,青年都要親切的問候對手或隊友的女性親友,憤怒的將手機扔出窗外,然後抄起身邊的手機或平板電腦繼續。
藍月假想過數種與封印者見面的場景,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樣惡劣的人類。
“我是藍月。”站了快一小時,對方也沒理會她,藍月忍不住出聲了。
對方一點反應的都沒有,用粗俗的話罵着隊友。
“我說我叫藍月。”又過了十分鐘,她用更大的聲音提醒道。
“啊知道了知道了。”某人頭也不擡的說,“給我倒杯水去,三十八度的。”
“水在哪?”
“不知道就別說話。”某人不滿的嘟囔,“真不知道撿你來幹什麼。”
天羅奕局讓藍月無法頂嘴。
“老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中,巨浪挺着大肚子擠到房間中,“昨晚八點到現在的十二個小時中,共有七名天使和十二隻惡魔入境。”
“關我屁事。”
藍月漸漸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每天端茶遞水,像丫鬟一樣伺候着這個生活無比頹廢的人。
藍月是一個眼光很高的人,她見過不少沒風度沒品位沒內涵的男人,但是跟眼前這位一比,那些令藍月嗤之以鼻的男人都成了男神。
但因爲鎖心局的緣故,自己又不可能討厭他。
“啊~!”某人伸着懶腰走到沒有一塊完整玻璃的窗前,不怎麼明亮的月光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好幾天沒出門了,出去走走吧。”
“等等,”藍月出聲道,“我也想出去走走。”
“嗯?”朱子語奇怪的回過頭,“在鎖心局的主人面前說‘我也想’,你還真是我這幾千年來,抓到的最個性的一個妖怪。”
“不同意就算了,何必這麼多話。”
“一個人逛街是有點無聊,就帶你出去轉轉吧。”
傢俱、窗戶、房間,除了在場的兩人外,一切東西都變成黑色的線條,在這隻有白色背景與黑線的世界中,隨着朱子語類似滑動手機屏幕的動作,房間、大樓、街角、石坤、亞洲…整個世界的線條都在滑動間縮小着,很快,一個由黑線構成的地球出現在某人掌中。
“去哪呢?”朱子語轉動着虛擬的地球,思考片刻後在亞洲的某個地方一點,“南方好了。”
連一個畫面轉換的過程都沒有,上一秒還呆在充滿頹廢氣息的破舊房間,此時藍月竟發現自己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這裡似乎是南方某個繁華的城市。
震驚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藍月的感受,這種強烈的反差一時間讓她無法適應。她彷徨的在人羣中穿行,四周的來去匆匆,而她卻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該往何處去。
她費勁的尋找着,終於在前方的人羣中看到某個人的背影…那傢伙是那麼的普通、不起眼。
“這個這個和這個!”朱子語正在燒烤攤選着肉串,“還有這個,都給我來十串,多放辣椒。”
“好嘞!”皮膚黝黑的攤主麻利的動作着。
看到藍月過來,朱子語將一大把肉串塞到她手上:“拿着。”
“我不喜歡吃這種東西。”藍月心說這個主人倒也不錯。
“靠,我只是讓你幫我拿着。”
“…”剛建立起的一點好感立刻破碎掉了。
在七座城市看了四小時夜景,期間某人一直在吃東西,吃下的東西比一頭牛還要重了,但他的肚子卻毫無變化。藍月也逐漸發現,這個人隨性的很,沒有想象中的難以相處。
最後兩人又回到石坤,已經很晚了,但某人還是來到24小時的快餐廳吃着冷飲。
“你的胃是無底洞嗎?”桌子對面的藍月翹着腿。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兩個人都不喜歡說話,所以餐桌上只能聽見朱子語不雅的吃東西聲。
沉默了好一會,藍月打破了沉默,她的臉比平時更加冰冷。
“你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嗎?竟然讓黑絕焰拒絕了我的命令。黑絕焰是我賴以生存的根本,可它竟然背叛了我,在那一刻,我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就是心存這樣的疑慮,所以在發現自己被天羅鎖心後,纔沒有自殺嗎?”朱子語舔着嘴邊的奶油。
“可以這麼說吧。”
“朱雀的第二靈力特性是淨化,可以將任何物質還原至最本源的形態。黑絕焰被淨化成了普通的火焰,論玩火,你怎麼能是朱雀天將的對手?”朱子語掏出張鈔票,然後指着空空的杯子,“去,再給我買一杯。”
“只是因爲這樣?”半分鐘後,冰激凌放在桌子上。
“他是你的剋星,”朱子語搶過杯子,“不服不行。”
藍月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街對面警鈴大作,幾個蒙面歹徒從一家商鋪中衝出來,奔向正在接應他們的麪包車。
“你不管嗎?”
“關我屁事,每個人只要負責自己該管的事情就好了,幹嘛搶別人的飯碗?”
正說着,一個人從上空跳到麪包車頂,他翻身下車,拉開車門闖了進去,歹徒被一個個制服並被扔出車外。
麪包車停下後,剔着牙的張子奎走了出來:“連個夜宵都吃不安穩。”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別人干預?”
“我給你的印象是個很愛管閒事的人嗎?”
“說錯了的話,我道歉。”
“今天晚上吃爽了,”朱子語站起來,捏捏後頸,“再轉兩圈回去了。”
接近午夜的時間段卻依然燈光璀璨,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色藍月嘆了口氣,這裡正是遇到拉溫蒂並和那個天將戰鬥過的地方,才短短几天時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一輛轎車疾馳而過,將一名坐在路邊的小女孩抱上車後揚長而去。正好瞥到這一幕的朱子語只是打了個哈欠,然後嘟囔着困了要回去了。
汽車跑遠後,女孩的母親才反應過來,撕心裂肺的大喊:“小云!!!”
藍月已經做好了被瞬移回大樓的心理準備,但轉過身時卻看到一雙比妖魔還用恐怖的雙眼。
朱子語一張手,本應消失在視野外的汽車突然回到原地,車後輪拼命摩擦着地面,卻無法移動半步。
朱子語的雙手無視車門的阻擋,直接將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抱了出來,他關懷的看着她。
藍月從未想過,一個男人的眼神竟能溫柔到這種程度,連她幾千年平靜如水的心都出現了一絲波瀾。
朱子語將女孩遞到哭泣的婦女懷中,無聲的走開了,整輛汽車也在未知力量的扭曲成了鐵球,將裡面的人困在其中。
婦女想道謝時,發現救下女兒的人已經不見了。
藍月快步跟上去:“好一個不管閒事的人。”
“再多嘴,晚上用你暖牀。”
藍月識趣的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