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蔓低吼了一聲,死死按住平板,自虐似的一直往下看,到最後竟然看得笑了起來。
還以爲他是覺得沒臉面對自己了所以這幾天沒出現,還以爲他是怕刺激到自己所以這幾天不敢出現,還以爲他......
原來通通都不是!!!
何書蔓笑着笑着又覺得悲傷,怔怔地擡頭看着自己的閨蜜,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是不是真的很可笑?”
葉聽涵被她嚇得不輕,用力地抓着她的雙肩,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蔓蔓你別這樣,我怕......”
她那麼嚴肅地給自己打電話,讓自己帶平板電腦過來,還以爲她是要誰聯繫。如果知道她是要找這些東西看,那打死自己都不會帶平板過來的!
葉聽涵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憤憤地罵:“江遲聿本來就是個混蛋,蔓蔓你沒必要爲了他傷心難過!”
“我不傷心,我也不難過。”何書蔓似是恢復了理智,笑了笑,回答她:“放心吧,我不會爲了他傷害我自己的,他不值得。”
而且他也沒做錯什麼啊,從一開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最後能和安然在一起。
他真的,一點錯都沒有。
可何書蔓沒想到,就在她準備把平板電腦還給葉聽涵,不繼續往下看的時候,竟然瞥到了最底下的那一條狀態。
“等一下!”
她一把按住了葉聽涵的手,目光像是被人用膠水黏在了平板電腦的屏幕上似的,死死盯着,一眨不眨。
葉聽涵心裡本來就七上八下的,她現在又這麼一驚一乍,葉聽涵都快要被嚇哭了。
“蔓蔓,又怎麼了?”
“給我。”
何書蔓緩緩地、緩緩地從她的手裡再一次接過平板,手指去滑動屏幕的時候,竟然是顫抖的。
葉聽涵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下意識地也看向了平板的屏幕,那一條狀態並沒有配圖,可那段文字,是所有裡面最具備殺傷力的——
孩子沒了,母親死了,她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應該沒有精力和我競爭了,江遲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聽涵......”何書蔓叫身邊的人,同時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
葉聽涵也被這條狀態給嚇懵了,見她伸手過來,只是下意識地去握住。
“聽涵,你幫我看看,我看不清楚她發了什麼。”她仰着臉,將平板電腦遞過來,那一臉的表情,不是憤怒,不是悲傷,也不是茫然,而是最最讓人無法拒絕的——哀求。
她不是看不清楚安然發了什麼,也不是看不懂,她只是害怕,只是不肯接受,而已。
葉聽涵不說話,她就晃她的手,聲音更低了下去,哀哀的:“你幫我看看嘛,她發了什麼呀,是不是說江遲聿是她的?是她的就是她的好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那幾句話越說越輕,到後面幾乎已經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葉聽涵整顆心都在顫抖,怕得手心直冒汗。她將平板電腦收起來放到一邊,坐下去與何書蔓對視,
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沒有,什麼都沒有,你看錯了蔓蔓,好了,你太累了,現在躺下來睡一覺。”
“不是,我看到了,她說江遲聿是她的。”何書蔓像個孩子似的不肯聽話,纏着她要她幫忙看那條狀態。
可再假裝又如何?那雙紅了的眼眶,那雙因爲太過用力而指關節發白的手,都在一一說着她心中的一切。
“蔓蔓......”
“她說江遲聿是她的,沒關係。她說我的孩子沒了,也沒關係啊,這是事實嘛,而且她的孩子也沒了,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啊。可是、可是......”
她開始哽咽,開始說不下去,開始慌亂,轉頭到處看。
葉聽涵按住她不讓她情緒太過激.動,“蔓蔓你要什麼,我拿給你。”
“我找鞋子。”她哭着說,用力地推開自己身上那雙禁錮自己自由的手,就是要下牀,“我要去找我媽,我好久沒看到她了。”
葉聽涵忽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連手上的力氣也在那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她眼睜睜看着何書蔓從牀上下來,穿鞋子的時候怎麼都穿不進去,急得蹲在地上大哭。
“蔓蔓,蔓蔓!別這樣!她在說謊,她知道你會去看,她故意的,這不是真的,你媽肯定沒事!”
何書蔓蹲在那裡穿鞋,其實是很容易套進去的拖鞋,可不知哪裡不對,就是穿不進去,她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媽一定出事了,她一定出事了,不然不會不來看我的......”
到了這一刻,三年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陳芸活着。
你一定也清楚,越是恨一個人,越是說明這個人曾在你的心裡佔據十分重要的位置。
她對你來說,舉足輕重。
無論親情,還是愛情。
好不容易穿進了拖鞋,何書蔓瘋了一樣地衝出去,外面幾個手下也是一愣,然後迅速衝到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太太,你不能出去!”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滾開!”
她向來好脾氣,哪怕對江遲聿不爽,也不會對這些手下橫眉冷對,都是和和氣氣的,最多也就是面無表情,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失控罵人。
那手下也是頗爲震驚,再看她一臉的悲痛,又是眼淚涔涔,頓時不敢說話。
葉聽涵隨後追出來,拿了衣服給她披上,抱住她,“蔓蔓你先回病房,我幫你去找你媽,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回來告訴你,你先回去好不好?”
她身上就穿着病服,在暖氣充足的地方倒是沒什麼關係,可外面這麼天寒地凍的,她又剛剛做了流產手術,這麼跑出去也不怕把自己身體給凍壞了。
可何書蔓哪裡還管的了這些,她現在整個腦子都是空白的,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去找陳芸。
就算三年前是她賣了自己,就算自己如今的境遇都是因她而起,可過去那暗無邊際的日子,是因爲有了她的支撐所以自己纔沒倒下。
也因爲,她是將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人。
也因爲
,她是自己的母親,骨肉情親,此生都是斷不掉的。
梅姨這時候從家裡拿了東西回來,電梯剛出來就聽到這邊有聲響,走近一看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太太你怎麼這樣就跑出來了?會凍壞的啊!快回房間裡去!”
“梅姨——”
“怎麼了?”
“我媽呢?”
“......”
梅姨瞬間失聲,手裡的東西‘咚——’一下掉在了地上,臉色也白了。
“梅姨你告訴我,我媽呢?她這幾天,有沒有回家過?”何書蔓又問了一遍,卻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這樣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了啊,安然真的沒有說謊啊。
那個對自己來說至親至親的人,真的出事了啊。
“梅姨,你說話啊!我媽呢?爲什麼我媽一直沒出現?爲什麼我流產了她也不來看我?!”何書蔓瘋了,那樣尖銳的聲音刺痛了每個人的耳膜,可沒人敢去勸一句。
這個時候,所有的話語都是蒼白無力的。
你不曾體會過那樣的痛,你永遠無法瞭解她那時的心情。
有人說感同身受,可針不紮在你身上,你真的感同身受嗎?
梅姨知道這個時候不叫江遲聿來是沒辦法控制眼下的局面了,只能給旁邊的人使眼色,讓他去給江遲聿打電話。然後她和葉聽涵將何書蔓帶回了病房,不讓她亂跑。
何書蔓起先還鬧着要出去,哭着要去找陳芸,到後面已經徹底沒力氣了,就那麼拉着梅姨的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一直盯着某一處,眼神卻飄散,完全沒有焦點。
梅姨和葉聽涵兩個人都着急她的身體,想要將她扶起來去牀上,可她一點不反抗竟然也扶不起來。又怕她情緒再激動起來,就只好拿了被子墊在地上,然後將她挪上去,避免着涼。
江遲聿趕過來的速度並不像前幾次那麼快,甚至比正常到達的時間還要慢一些。
手下給他開了門,他並未直接進來,而是站在門口,目光如炬地看着裡面的一片狼藉。
然,也只不過是一瞬。
很快他的目光就恢復了平靜,緩緩走進來,筆直地走到何書蔓的面前,然後蹲下去,將地上的人兒抱起來。
葉聽涵怕何書蔓會掙扎從而從江遲聿的懷裡掉下來,所以就想要上前去幫忙,但意外的是,何書蔓竟然很乖地由着江遲聿把自己抱起來,甚至主動貼在他的胸口。
梅姨也看呆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紛紛往外退。
何書蔓沒去管病房裡到底還有幾個人,只是呆呆地坐在牀上,拉着江遲聿的衣角,呆呆地說:“我知道我媽的事是假的,你討厭我,所以你把她藏起來了,我求求你,讓她來見我好不好?”
病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揚起江遲聿那低沉獨特的嗓音:“你媽的事,是真的。”
“假的!假的!!假的!!!”
牀上呆坐的人忽然一躍而起,隨手拿過剛剛梅姨從家裡給她帶來的那本書,劈頭蓋臉地就朝着江遲聿砸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