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暖回到前廳,沒有看到蕭寒的人影,正想着直接出去,包裡的手機響了。
是何華菁。
她猶豫了一會兒,接通。
“何小姐。”
何華菁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沉浸在幸福裡的人,笑意盈盈的。
“你身體好些了嗎?”
舒暖一愣,何華菁又道:“蕭總說你不舒服,提前回去了,我擔心你,打電話問問。”
舒暖輕輕的哦了一聲,“沒什麼事。”
何華菁笑道:沒事就行,天氣涼了,好好照顧身體。”
舒暖扯嘴笑笑:“抱歉,沒能參加完你們的訂婚典禮。”
“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陳母朝何華菁使了使眼色,把電話接過去。
“暖暖,是我。”
舒暖驚了一下,連忙道:“陳阿姨。”
“我聽你男朋友,哦就是那個蕭總說你身體不舒服,怎麼了?着涼了嗎?天氣變冷了,多穿鞋衣服。”
舒暖又把剛纔對何華菁說的話說了一遍。
“別覺得沒事就掉以輕心,你的身子骨差,更要多注意些。”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聽着這樣安慰關心的話,舒暖心裡還是挺感激的。
“我知道了,陳阿姨,你也是,注意身體。”
“嗯,別擔心我,我還等着抱孫子了,不會那麼容易倒下的。”
舒暖笑笑,沒有說話。
“暖暖啊,我看蕭總人不錯,聽華菁說對你也很好,你們年齡也不小了,抓緊時間,把該辦的趕緊辦了。”
舒暖還沒有說話,只聽何華菁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總對暖暖豈止是好,簡直是把她捧在手心裡當成寶!以我看,蕭總那着急的模樣,恨不得明天就能把暖暖給娶
了當老婆。要是蕭總能有對我有蕭總對暖暖的一半的好,我做夢都會笑的。”
何華菁的語氣輕鬆,又帶着笑意,倒像是在說笑話一般,可是聽在舒暖的耳朵裡,便是另一種感覺了。
陳母的神色略顯尷尬,哄着何華菁道:“你放心,愉廷要是敢對你不好,我第一個不饒他。”
何華菁嬌笑着摟住陳母的胳膊:“謝謝媽,有媽這句話,我受什麼委屈都值得。”
“我們陳家上輩子不知道燒了多少高香,才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怎麼能捨得讓你受委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像是在唱雙簧一般,完全忘了電話那段的舒暖,舒暖也不插話,靜靜的聽着。
陳母終於想起了舒暖,連忙說了聲抱歉,又說了一些貼己的話,便掛了電話。
舒暖把手機放進包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擡頭望着黑綢緞一般的夜色。
大概是因爲入了深秋的緣故,夜色依稀沾了些冷華,空氣伸進皮膚裡,只冷得人顫抖。
沒有星星,一眼望過去,盡是無盡的黑,潑墨一般的黑。
他把她捧在手心裡當成寶?
曾經,曾經她也有過這樣的感覺,覺得他真的如項南荊楚所言,他對她很好,把她捧在手心裡當做寶貝呵護着。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聽到了他和陳愉廷的一番話,或許她真的就那麼認爲,認爲他是真心對他好,認爲她對他而言是
特別的,而不僅僅是情/婦,或者*。
心口驀地傳來一陣疼痛,這痛得來突然,她倒吸了一口氣,涼氣吸進肺裡,卻讓那疼痛越發的尖銳起來,她緊皺眉
頭,手握成拳緊抵在心口,緊咬着脣用力的深呼吸。
可是有些痛一但開始,就不容易停止,何況那痛一直就沒有停止過,只是被她壓抑住了而已。
手背上驀地一熱,舒暖看到白希得可見血管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水,她愣愣的看着,有些迷惘,然後越來越多的水滴
落下來,她以爲是下雨了,擡頭去看,才發現那些止不住的水滴來自於自己的眼睛。
她顧不得心口的疼痛,伸手就去擦。
舒暖討厭這樣的自己,剛纔已經哭了那麼多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多淚?彷彿她身體裡的液體都化作了淚水一般,爭
先恐後的想要逃離她身體的束縛。
一條手帕出現在他的眼前,舒暖一愣,回頭看去,看清來人,又連忙扭頭過來,也不接他的手絹,只是用手更用力的去擦,似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這樣的模樣。
蕭寒沒有強迫,把手絹收了起來,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淡淡道:“哭什麼?”
舒暖用力的抹了兩把,又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總算止住了眼淚。
“沒什麼,沙子吹進眼裡了。”
蕭寒冷冷的哼了一聲,“沙子?看來北方的沙塵暴挺嚴重的,沙子都吹到這裡了。”
說完,也不看她,朝車子走去。
舒暖沒指望他會相信她的話,沒有說話,冷着臉跟了過去。
蕭寒剛坐上車,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接通,說了幾句話便掛了,扭頭看了眼自上車後便徑自望着窗外的
舒暖一眼,對風影道:“先送小姐回去。”
風影點點頭。
蕭寒又看向舒暖,舒暖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蒼白的臉色,紅腫
的眼睛讓蕭寒覺得刺眼得厲害,他也沒有說什麼,推開門就下去了。
車廂裡一徑的沉默着,直到別墅門口停下。
風影提醒的叫了兩聲,舒暖纔回過神來,看到外面熟悉的景色,突然覺得壓抑得厲害,良久,才推開車門下去。
“小姐。”
舒暖停下來,扭頭看向風影。
“小姐好像很難過。”
舒暖笑笑,沒有說什麼,轉身走了進去。
王媽顯然也被舒暖蒼白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睛給嚇住了,連忙問:“發生什麼事了?小姐您怎麼哭了?先生呢?你們
不是一起去參加陳副市長的訂婚典禮嗎?”
舒暖只覺得疲憊不堪,換了拖鞋,徑自走進去。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王媽愣了愣,又道:“我給您熱杯牛奶。”
“不用了。”
舒暖的聲音淡淡的,有些沙啞,和她的身影一樣,充滿了疲憊,好像剛經歷過一場劫難一般。
舒暖走進臥室,愣了一會兒,才轉身關上門,又愣愣的站了一會兒,覺得太累,就順着門板坐了下去。
她這一坐,就不動了,目光空洞,似是在看着什麼,又似什麼也沒有看,只是那麼本能的睜着。
人是靜的,腦袋卻怎麼也不能安靜下來。
“不是連陳副市長也以爲我愛上那個女人了吧?”
“我爲什麼要放了她?是誰規定的我必須愛她才能把她留在我身邊?”
“每夜在我身下*承/歡的女人還不能稱之爲我的女人的話,那陳副市長說什麼樣的女人才算是我的女人?”
“心?真可笑!那麼脆弱的東西,一捏就碎掉了,我爲什麼要它?陳副市長想要的話,儘管拿去,就怕現在陳副市
長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是嗎?好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
舒暖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不然她非得瘋不可,可是她越是不讓自己去想,偏偏某些畫面,某些話就越發的清晰的
在她的腦海裡一遍遍的回放,彷彿就是在提醒她是多麼的愚蠢。
她覺得自己這樣下去,早晚要瘋!
蕭寒處理完事情走出來,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他擡頭看了會兒漆黑的夜,從口袋裡拿出一根菸,點燃,吸了一口。
夜風吹起來,火星忽明忽滅的,襯得蕭寒的臉也是明滅不定的。
於默就站在他的身邊,等到他掐滅菸頭,道:“已經很晚了。”
蕭寒沒有說話,只是盯着不知名的遠處看了一會兒,又掏出一根菸。
於默知道他心裡有事,沒有再說什麼,拿出火機,爲他點燃煙。
蕭寒重重的吸了一口,緩緩的吐出,煙霧嫋娜着上升,徐徐的散開,越來越淡,直直湮滅在夜空裡。
良久,他開口:“他到底哪裡比我好?”
蕭寒的聲音很輕,很淡,話出來的時候,飄在夜空裡,依稀拉出了一絲輕微的嘆息和隱忍的怒氣。
項南對於默幾乎是知無不言的,所以他一點也不奇怪蕭寒此刻沉重鬱悶的心境,也絲毫不懷疑他嘴裡的“他”指的
就是陳愉廷。
於默看着他,良久,鏡片後的眼睛漾出一絲笑意。
“對我而言,哥是最好的,沒有什麼能難到你,也沒有什麼是哥得不到的。”
蕭寒扭頭看他,看了他一會兒,笑了,頗有些自嘲。
“沒有什麼得不到的。”說完,又嘆了一聲,道:“於二,你現在也學會恭維人了。”
於默笑笑:“我這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話。”
蕭寒回到別墅,已經凌晨了,他下車,擡頭看了眼二樓的方向,窗戶暗着。
“回去吧,路上小心!”
於默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又叫住他。
“哥。”
蕭寒詢問的看着他。
於默終究沒有說什麼,笑笑:“沒什麼,早點休息。”
蕭寒點點頭,轉身走了進去。
蕭寒徑自走上二樓,推開臥室的門,臥室裡的光線很弱,只有窗外投射進來的些許的光,但是他的眼力好,幾乎在
推開門的瞬間,就捕捉到了她的存在。
她依偎在牆角處,整個人籠罩在黑暗中,縮成小小的一團,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對於他的進來沒有絲毫的反應。
蕭寒盯着她的方向看了一會兒,伸手按動牆上的燈光開關。
啪的一聲,臥室裡的一切事物都無所遁形的呈現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包括舒暖震驚驚慌的神色和那白紙一般的臉
上滑落的眼淚。
蕭寒的目光倏地沉了下去,臥室裡的氣息像是受到了他冷沉凜冽的氣息的影響,凝滯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