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見方言的眼神,也有些不高興,但卻沒有辦法,這個時代就是這樣,講究的是女子足不出戶,女子無才便是德,像她這樣男人辦一趟差就跟過來的婦人恐怕真的不多。
但是,她出來可是皇上允許的,照顧冷嘯風就是也是奉皇上之命,也算是皇差啊!
她底氣十足,說話也直接了些。瞥了眼方言,再次將他的不屑看在眼裡,幽幽地開口道:“王爺,我記得揚州知府好像也是姓方的吧,真是巧啊!”
冷嘯風見她下巴微揚,一臉清高自傲,知道他是要收拾方言了,笑着道:“是啊,揚州知府方元,可是遠近聞名的清官,上次你不是也見識過了嗎?”
沈傾城立刻感慨:“是啊,方大人大義滅親,爲了正義連親外甥都能捨棄,如此好官真是不可多得。”
方言雖然對沈傾城公然拋頭露面有些不屑,但她畢竟是王妃,卻也不敢有何不禮貌之舉,因此只靜靜地坐着,兩人說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入他的耳朵裡。
她竟然認識方元?他詫異地擡起頭,就看見那張絕美的臉龐一臉的清傲地揚起,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他一眼,朱脣輕啓,接着冷嘯風的話道:“更難得的是,方知府並非迂腐之人,不像有些人那樣,自以爲是,滿腦子的男尊女卑,殊不知自己也是女人生養的呢!”
方言覺得,她這話分明就是夾槍帶棒,對象自然是自己了,頓時氣血上涌,臉漲得通紅。
“九王妃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沉聲道,連聖上對他都是禮遇有加態度謙和,今天竟然被一個婦人如此折損,他顏面何存?
沈傾城轉過臉來,詫異地看向他:“欽差大人是在跟我說話麼?”
方言見她一臉無辜的樣子,分明是在裝,頓時更生氣了,額頭青筋都爆了出來。
“九王爺,下官是前來向你彙報鹽關縣令受賄一案的,你何苦讓九王妃出面如此擠兌我?”
“欽差大人何出此言,我沒有跟你說話啊!”沈傾城一臉無害地眨眨眼,茫然地望向冷嘯風,不解地問道:“王爺,我剛纔是在跟你說,有些人看不起女子,卻忘了他的母親甚至祖先也有一半都是女人呢,難道這話得罪欽差大人了?”
冷嘯風注意到方言冷毅的臉上現出的狼狽,心中好笑,據他所知,方言棱角太過,挫挫他的銳氣也好,便沒有制止,只是看着她微笑。
沈傾城恍然大悟:“哦,看我這嘴,欽差大人,原來你也瞧不起女人?”方言的臉色更加難看,她連忙捂了嘴,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方大人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我剛纔那話可不是針對你啊,你別見怪!”
方言氣了個倒仰,卻不好發作,暗道,果然女子與小人難養,這個九王妃揣着明白裝糊塗,她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了。
他看着冷嘯風,冷笑一聲道,“不管如何,陸通受賄案我是管定了,就是天王老子來我也不懼!”
沈傾城心裡爽翻了,面上卻不顯,見方言氣得厲害,也知道見好就收,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就是這麼低,她也無力改變什麼,只是看着方言吃癟,自己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她深知事情不能做得太過,方言和冷嘯風是同一條戰壕的,攘外必先安內,於是坐在一旁低着頭不發一言,將殘局留給冷嘯風去收拾。
冷嘯風寵溺地看了她一眼,知道這自家媳婦出夠氣了,便拱了拱手道:“方大人誤會了,內人是今日被人氣着了,並非針對方大人,本王身子不適,她不放心,皇上便讓她跟着就近照顧,只是朝中有些迂腐的老臣認爲本王太過嬌氣,有些不好的聲音。她這是鬱結未消,纔出此言,還請方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所以我的也是皇差是吧?”沈傾城天真地看着冷嘯風,急切地想要討他的話。
冷嘯風順着她道:“當然!”沈傾城一張小臉頓時明媚起來,朝方言挑釁地掀掀眉頭,不再看他一眼。
方言心中一跳,他見過刁蠻的女子,但沒有一個能刁蠻得如沈傾城這般,明明找茬,還一臉善良地對着你笑,明明指桑罵槐,還一臉的無辜天真,明明知道她是假意,偏生還讓你覺得她真誠至極,難道他也是凡夫俗子,被這女子的美貌欺騙了?
他哪裡聽不出來他們夫妻兩個一唱一和地說他迂腐,只是人家畢竟是王爺,他雖然不懼,但此時還是正事要緊,便理解地點點頭:“原來是下官誤會了,九王爺,咱們來說說陸通受賄一案吧!”
冷嘯風見他偃旗息鼓,暗道,這個方言也還算有風度。
沈傾城默默地坐着聽他們說話,主要是方言在彙報,冷嘯風不時提出些疑問,大致的事情便清楚了。
跟秦湘柔所說並無多大出入,陸通被人檢舉收受了賄賂,那行賄之人是一個私鹽販子,一口咬定給了陸通五萬兩銀子,但卻不知去向,陸通本身過得也很拮据,實在是不像受賄的樣子,他本人對此保持沉默,案子便卡在這裡了。
冷嘯風起身,誠懇地向方言行了一禮道:“方大人辛苦了!”
方言連忙也站起來,有些受寵若驚:“九王爺,使不得使不得!”
他只以爲九王爺是好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行禮,一下子心緒有些複雜,看了眼旁邊窩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女子,他不禁想,說不定事情這個九王爺並非他所想那般,辦案的決心又強了幾分。
冷嘯風思考着案情的進展,忽然道:“此案看似一個小小的受賄案,但鹽運影響極光,如陸通這樣一個廉吏都能扯上關係,牽扯到的人又何止他一個,只是有些人隱藏得比較深罷了。”
方言想不到他竟然看得如此透徹,點頭讚道:“下官也有此考慮,每次以爲抓到線索,往往又斷了,我敢斷定,此案絕不可能只有陸通一人,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冷嘯風表情十分慎重:“此案牽一髮而動全身,關係重大,官場上的暗箱操作,我們初來乍到,想要摸清極爲不易。所以,我們還得有信得過的人才行。”
方言心中映出一個人的影子,猶豫着尚未開口,那邊靜靜坐着的沈傾城忽然道:“這還不容易?咱們剛剛說的揚州知府方元大人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方言下意識朝她看去,他剛纔也是想到他,不過畢竟自己也是方家人,又怕別人以爲他任人唯親,所以沒有說出來,九王妃倒是快人快語。
他希冀地看向冷嘯風,他此刻讚賞地點頭:“好,我們就會一會方大人,看他有什麼想法。”說着,立刻打開房門喚人送信去揚州。
方言見他一點懷疑都沒有,心裡既高興又擔憂。高興是因爲冷嘯風願意啓用他叔父方言,這件案子增加了勝算,憂的是他竟然如此聽一個女子的話,看來沒什麼主見,將來遇到的問題不會少,到時候一定會很難。
議完事,冷嘯風留方言用晚飯,方言推辭了,說要趕回去好好濾一濾可用之人,擬一份單子。強扭的瓜不甜,冷嘯風沒有強留,這個方言,倒是個辦實事的。
沈傾城借空給蘇嬋娟寫了一封信,讓人去蘇府送信,也不知道蘇嬋娟怎麼樣了,有幾個月未見,倒還有幾分牽掛。
蘇越治來接船,她一定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還不定怎麼埋怨自己呢。她抿嘴笑了笑,這份姐妹情誼真是久違了。
沈傾城寫好信,一聽是要去江南侯府,雙溪自告奮勇地接了過來,喜滋滋地去了。
“王妃,您看她這德行!”浣秋忍不住跺腳。
沈傾城目送着雙溪跑出去的背影,也是皺了皺眉,之前浣秋有時跟她不合,自己還沒注意,此時見雙溪滿面春風的樣子,一定是打着什麼小算盤。
“看她這得意的樣兒定是想着回去顯擺去了!”浣秋小聲嘀咕着。
“怎麼,你們以爲本王妃是啥子麼?誰都能擺自己一道?”沈傾城面色一沉,她連忙閉嘴,悻悻地站到一旁。
底下人不合,就會影響辦差,這是大忌,沈傾城語氣重了些,卻立竿見影,浣秋立即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小聲道:“王妃,奴婢錯了。”
沈傾城什麼都沒有說,響鼓不用重錘,浣秋能明白最好,至於雙溪,若是真的拿着雞毛當令箭,別的倒是小事,莫要惹得江南侯蘇越治跟他們離了心纔好。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雙溪果真帶着沈傾城的親筆書信,喜滋滋地去了江南侯府。
大門口的門子瞧見是個丫鬟裝扮的人,耷拉着眼皮愛理不理地開口:“這裡不是你走的道兒,去後頭東角門。”
雙溪雙目圓睜,叉着小腰就斥責道:“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九王妃的名帖和親筆書信,還不開了門讓本姑娘進去!”
門子哪知道什麼九王妃?雙溪又只帶了個比她更沒體面的小丫鬟,自然不相信。見雙溪這樣也來了火氣,嗤笑一聲:“喲,王妃啊?是你麼?”
雙溪一愣,滿臉通紅,大聲道:“你倒是開不開?”
“不開!”門子執意道,“就算是王妃跟前的丫鬟,也只能走側門,姑娘請便吧!”
雙溪本來是想顯擺一下來着,這下憋了一肚子火氣,嘰裡呱啦發了一通火,悻悻地往側門走去,誰知才一回頭,就瞧見背後有人目光森冷地睇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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