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餘弦大喜,不顧身上的傷勢,施展輕功,狂奔過去,當他離那個影子越來越近時,他才醒悟:“不對呀,小竹穿的不是黑色的衣服。”
那個人身材苗條,身穿黑色長寬防風衣,一頭長髮,顯然也是個女人,每走幾步便左右探望,頗顯猶豫茫然。
當週餘弦靠近那人時,她也警覺到,猛地轉身,雙方一照面,剎那間,兩人目瞪口呆,都瞬間停止了一切動作,只傻傻看着對方,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還有柔腸百結的情緒。
樑慕雪,那女人竟是樑慕雪。一年不見,她清麗依舊,只是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容顏憔悴,眉宇悽苦之色明顯,青絲散亂,人淡如菊近凋零。
兩人身體都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凝視對望了好久好久,樑慕雪兩行清淚落下,劃破了美麗的面頰,周餘弦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
“你不會是真的!”
“你是假象!”
忽然,兩個人同時開口,向對方發出了質疑,聲音苦澀,滿含不信之意,又有幾分失落,失落對方不是真人。
他們都被對方的話驚呆了,既然他們同時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那是否說明兩人都不是假象了,而是真人?
“慕、慕雪,真的是你嗎?”周餘弦猶自仍不敢信,顫聲問道,激動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卻見樑慕雪一咬嘴脣,朝周餘弦衝了過來,一下撲入了周餘弦的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
周餘弦聞到那熟悉的髮香,感覺到那溫熱的體溫,終於確定了這是樑慕雪無疑,那一刻他情動難抑,什麼都拋在了腦後,也伸手抱緊了樑慕雪,貪婪的感受着樑慕雪的每一分氣息,生怕誰會馬上搶走樑慕雪似的。
這一刻,曾經青澀的感情回來了,卻彷彿又遙遠了。
樑慕雪靠着周餘弦的肩,輕輕啜泣,周餘弦不停撫摸着她的長髮。
或許過去了兩分鐘,也或許是二十分鐘,兩人終於情緒都平復一些了,鬆開了對方。
“慕雪,你……怎麼到了這裡?我、我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
“你不也在這裡麼,你可以在,我就可以。”
兩人的這對話說了當沒說,一陣尷尬的沉默。
“叔公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說什麼也彌補不了
我爸的罪過,但我……”
“慕雪,你不用說了,那跟你無關,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這一年多,你過得怎麼樣?我以爲再也不可能見到你了……”周餘弦想起了任竹,冷靜了些,說話的時候離樑慕雪遠了一點,不再那麼親密。
“不太好,也不太壞,總算還沒死。”樑慕雪看在眼裡,“任竹回來了,是嗎?”
“是的,她回來了。我很想來找你,但不知道該去哪裡,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有任竹了,還來找我幹什麼?”
周餘弦無語凝噎,不知該怎麼接口了。
又一陣沉默。
海與天交接處一片陰霾,偶爾能聽到輕輕的浪潮聲。今天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得太多了,但對於他們來說,最匪夷所思的還是莫過於會在此重逢,真的不是做夢嗎?
“當初你說等我畢業後就結婚,如果我們結婚以後再發生那件事,我們有可能克服困難,不分開嗎?”樑慕雪捋着被海風吹亂的頭髮,表情忽然溫柔了下來,看着周餘弦,眼眸之中充滿了期待,就算是假設、如果,她也想得到好的答案。
“不知道,沒辦法重來了,你爸對我家的所作所爲,我沒法接受,更不能原諒,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周餘弦知道樑慕雪想讓他說什麼,但他說不出口,他怕自己說出來會控制不住,所以選擇了不回答,岔開了話:“慕雪,你是不是也……”他能想到樑慕雪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有她也加入了鬼宗,跟鬼宗的人一起。
果然,樑慕雪說出了周餘弦最擔心的話,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周餘弦有時猜不透樑慕雪,樑慕雪卻對周餘弦再瞭解不過,道:“對,我也成了鬼宗一員,我爸我媽都是,我想逃避也不可能,而且,我瞭解得更多後,發現鬼宗並不是我想的那麼邪惡恐怖,也不全是你想象的那樣。”
“鬼宗害死了我全家,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想它?我跟它之間,只有血海深仇!”周餘弦聽樑慕雪不但自認加入鬼宗,還爲其辯解,仇恨使之不由勃然大怒,還好他面對的人是樑慕雪,不然早已怒吼了,他盡力剋制着自己,問道:“慕雪,那你告訴我,你到底瞭解到了鬼宗什麼了?它憑什麼打動你,讓你心甘情願加入?”
“我不能說。對不起餘弦,我知道你很生我
氣,我也不是在奢求你能原諒我爸,對不起,剛纔的話,你就當我是我說錯了……”樑慕雪知道自己竟然在周餘弦面前爲鬼宗說話,就是在拿刀刺他的心,不敢再說下去。
樑慕雪的淚又流了下來,卻是堅強的淚,她已沒有退路,早已接受現實,“我只恨自己爲什麼是這樣的出身,我跟你之間的感情,原來都是被利用的工具。”
苦惱、憤恨、無奈填滿了周餘弦的心,他心亂如麻,想說點什麼發泄,最終卻一個字都沒吐出,猛地俯身撿起一個海螺,狠狠拋入了海中。然而,這一拋之下,與樑慕雪上初中時,在池旁撿石子打水漂的畫面又浮現在了他腦海中,逃不開、忘不掉的回憶。
樑慕雪並不比周餘弦好受,默默看周餘弦拋出三個海螺後,終於選擇繞開這無解的話題,道:“餘弦,我已經在這古怪的海灘,走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找到出口,你又是怎麼到了這?”
“你跟鬼宗一起,是不是來了四個人?”周餘弦又拋出了幾個海螺,才停手道。
“你怎麼知道?”樑慕雪一愕。
“我們剛進來這地方時,看到過四個人影,現在一想,除了你們還有誰?對了,你們怎麼可能在我們之前到達,難道還有另一個入口?”
“什麼另一個入口,我們從海底潛水進來的,你們不是?”
“我們從海邊礁石進來的。看來真有兩個入口……”
此時,忽聽浪潮聲大作,猛然海風大起,一下子吹得兩人幾乎飛了起來。
只見明明眨眼前尚自風平浪靜的海面,瞬間捲起了滔天巨浪,騰飛數十米高,萬馬奔騰般朝岸上席捲而來!
周餘弦大驚,下意識去抓樑慕雪,卻見樑慕雪身影閃動,已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臂,拖着他一起往內陸跑,腳下乘風,竟是上乘的輕功。
“慕雪,你也學了武功了?還是你原本就會?”周餘弦愕然吃驚。
“這一年來,鬼宗有個老師教我的……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一年?周餘弦更驚訝了,一年就能練到這等程度的輕功,是教樑慕雪的老師太厲害,還是樑慕雪天資夠好?
兩人到底沒能快過捲動天地的浪潮,逃出不過百來十米,浪頭已至,吞噬了他們,兩人緊緊抱着對方,落入了巨浪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