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餘弦儘量不讓自己露怯,但他的確嚇得夠嗆,機械式地走到桌前坐下,沒有說話。
蓋布德爾也沒再理周餘弦,直到幾分鐘後,他手上的燒烤香氣四溢。
“好了。”蓋布德爾將烤架上的肉拿到桌上盤子放下,也坐了下來,“吃吧,我已經有好幾年沒烤過肉了,味道可能差了點。”
“能吃到九柱教教主的烤肉,是不是足夠無名小輩我炫耀一生了?”坐了一會兒,周餘弦已經鎮定許多,開了個不那麼好笑的玩笑。
“吃了我的烤肉就讓你炫耀一輩子,那你當了任攬天的孫女婿,怎麼還沒激動得暴斃而亡?”蓋布德爾的回答更絕,“來,先吃烤肉,涼了肉就不夠鮮美了。”
周餘弦並不客氣,先抓起了那怪怪的有些像蛤蟆形狀的烤肉送進嘴裡,可能是蛙肉一類的,但覺肉質鮮嫩,入口生津,香美異常,不由吃得食指大動,很快將一隻吃完了,連手指都舔了舔。
“我還道你們所謂‘文明國度’來的人都吃不來蝙蝠肉,原來也不是那麼回事嘛……”
蓋布德爾話沒說完,周餘弦猛地打了個乾嘔,胃裡翻涌,差點將剛吃進去的全吐了出來,他偏着頭,好一陣才強忍住了,“蝙、蝙蝠肉?”
“吃豬吃牛吃羊,爲什麼接受不了蝙蝠呢?”蓋布德爾幸災樂禍般笑道,“蝙蝠對於非洲人民可是一道美味的肉食。”
周餘弦拍着胸口平復了一陣,說道。“我想教主總不會專門請我來品嚐烤蝙蝠肉的吧?”
“在這一目千萬裡的日臺上,吃肉喝酒,眺望日落,難道不是件人生難得的快事?”蓋布德爾拿起手帕擦着手,走到了日臺邊緣,眺望天邊。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地平線,天邊只有烈如火的晚霞,還有遠處薄薄暮靄裡幾乎跟日臺平起平坐的四方祭葬臺,兩座建築遙遙相望,猶如雲中仙台。
“可惜我不勝酒力,身份、實力都不匹配教主,要喝酒,如任老先生、光明帝這種人物才更適合跟教主喝。”周餘弦埋頭啃起了個蘋果,說道,他可不敢像蓋布德爾一樣走到邊上去。
“不,周,我知道你是個高傲的人,在我面前,你不必故意把話說得這麼低。”
“教主有話直說,你日理萬機,不用浪費你寶貴的時間。”
“我知道你爺爺就是鬼宗跟五派當做‘絕世寶貝’爭搶的周幾教授,他堪破了鬼宗追查了幾千年的‘萬古謎蹤’。”蓋布德爾走回來坐下,給自己到了杯酒。
“怎麼?教主獨立於五派跟鬼宗之外,原來也對萬古謎蹤感興趣?”周餘弦心想你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那你恐怕問錯了人,我爺爺記載謎蹤的手記被毀前,我也沒得及看。”
“不,其實我對你這個人更感興趣。”蓋布德爾又搖頭。
“我?”周餘弦一愕,“我有什麼值得教主感興趣的?”心想你他媽不會原來是個同性戀吧?
“你跟寡老師進入過萬宇棋局,肯定也知道了萬物密碼的存在。”
“不錯,那又如何?”
“萬物都有密碼,那事物與事物之間的聯繫,譬如人與人、人與自然發生的種種,會不會也有着某種規律密碼呢?”蓋布德爾舉起酒杯,“就像我今天坐在這裡跟你喝酒,其實是千萬個因素經過上億種碰撞變化後,促成了現在的情形。”
“打住打住!”周餘弦聽得一頭霧水,忙道,“教主,我讀書少,大學學的又是藝術,麻煩你能不能說得更直白點,不要用你那種科學家的口吻思維說話,不然我很難理解你現在到底想表達什麼。”
“有人說,圍棋的變化比宇宙中的原子還多,這個說法並不精確,但也說明了圍棋的無窮變化,人世間的事態、萬物關係,亦是如此,變化無窮盡,表面永遠是無跡可尋,但,當圍棋進行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產生某種規律……”
“你想說人事其實也可以計算預測?”周餘弦猛然想起了那天曾一灰無意提到過九柱教用萬物密碼推算後事。
“對!萬物密碼是我教創始人宙華所發現,但用法尚待完善,它原本可以計算預測得更細更準的。”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教主要將萬物密碼的秘密傳給我?”周餘弦還是拿不準蓋布德爾的用意,不由乾笑道,說實話,他跟鬼宗的人一樣,亦是“覬覦”萬物密碼的其中精奧已久,倒非想拿它幹什麼,只是純粹出於好奇心。
“想學也行,你馬上入我九柱教,五年後然後再拜入我的門下,通過我的考驗即可。”蓋布德爾也很大方。
“那還是算了吧,我這人沒那麼遠大
的抱負,學那麼多也沒用。”周餘弦故作遺憾的道。
“嘿,是嗎?”蓋布德爾倏地大袖一揮,站了起來,用一種奇特的目光凝視周餘弦,道:“將來這個世界或許會需要你,到時候你會遇到最難以抉擇的難題,但願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教主你、你說什麼?”蓋布德爾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無頭無尾的話,卻聽得周餘弦頭皮突然發麻,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源自萬物密碼的預測。”蓋布德爾只簡短的解釋了這句。
“哈……”周餘弦本來在蓋布德爾面前拘謹不已,此刻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世界需要我?是預測我會成爲救世主嗎?當世三外、五派、鬼宗,世界衆多的奇人隱士,什麼時候輪到我做救世主了?”
“不是救世主!遠沒救世主那麼光鮮偉大,沒有人會知道你做的一切,只有絕望、孤獨、冰冷,一個人默默承受。”蓋布德爾對周餘弦的無禮沒有生氣,一字字道。
周餘弦笑不出了,怔怔看着蓋布德爾,蓋布德爾卻負手,轉望已經黑下來的天際。
一勾冷冷彎月已悄然掛天邊。
“到時會發生什麼?爲什麼會需要我?”半晌,周餘弦終於開始認真的問道。
“我不知道,萬物密碼還沒有那麼神奇,或者說九柱教並不能運用達到那般地步。”蓋布德爾道。
“那你怎麼知道世界需要的會是我?”
“預測只給出了那人是個男人,來自東方,但我憑直覺,以及你祖父是周幾,見到你的那一剎那,看到你身上的萬物密碼,我有強烈的預感那人會是你。”
“直覺?預感?那教主未免太有失你科學家的嚴謹了,更何況萬物密碼預測得就百分之百準確?”
“我沒打算讓你信。你身上攜帶暗黑戾氣,意志力又不夠堅定,其實我並不希望那個世界需要的人是你!”
“那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我是這裡的教主,我要對你說這些,不需要解釋太多。”
一個讓周餘弦無力再問下去的回答。
蓋布德爾用這句話結束了這場談話,然後他跟周餘弦就這樣吹着夜風,喝了一杯酒,他便讓周餘弦“滾蛋”了,甚至都並沒有讓周餘弦真正吃一頓晚飯。
(本章完)